第29章 人非
“姜书槿！我要你头上那步摇！”青城卢府，姜书槿的表妹卢静芸正指着她头上的步摇嚷嚷道。
姜书槿斜了对方一眼，也毫不客气道，
“你说要便要？我凭什么给你？”
说完便想离开，不想卢静芸被此话激怒，硬要拽着姜书槿的衣袖不让她走。
“你如今吃我家的，喝我家的，区区步摇而已你吝啬什么，既是我想要的，你就必须得给我！”
姜书槿冷笑一声，忍不住讥讽出声。
“吃你家喝你家？当年我娘亲出嫁时外祖母收的礼金万两与我来时带的金银首饰，哪一件不是入了你爹娘的私库，那些数目便是拿来换我一辈子在府中的口粮也该绰绰有余了吧。”
卢静芸被姜书槿的话噎住了喉咙，可她早已同青城的官家小姐夸下海口，明日便要让她们见见建安时兴的首饰，既然姜书槿不允，她便要直接上手抢。
姜书槿见自家表妹眼神转溜半会后便直接伸了手，她迅速侧过身子，便叫卢静芸手上落了空。
卢静芸一时恼怒不已，便愈发蛮横起来，竟直接用手往姜书槿脸上胡乱抓挠了一番。
姜书槿一时吃痛，手上也蓄足了力，将疯魔般的表妹狠狠推在地上。
“哎呀！”卢静芸一时不备，屁股着了地，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哭闹不止。
恰好姜书槿身旁的红云正好去取东西回来，眼尖先看到了姜书槿面上的红痕，竟是看也不看地上的卢静芸便尖声道，
“小姐，可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伤了您？”
卢静芸还在哭着，便听那红云在指桑骂槐，于是又指着对面主仆二人哭喊道，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等我阿娘来了定要你们好看！”
卢静芸话音才落，便远远听到了妇人的呵斥声。
“你们这帮没用的奴才，小姐挨欺负了你们不晓得帮帮她吗！都是些光吃饭不干活的东西，还当自己是都城贵人呢？”
来人正是卢静芸的母亲，姜书槿舅妈张氏，她远远瞧见了地上的闺女，便怒从中来，明面上是骂奴才的，实则字字句句都恨不得往姜书槿心窝上戳。
可真到姜书槿面前时又忽然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面扶起卢静芸一面笑道，
“哎哟喂，我当是谁欺负了你呢，原是你表姐同你闹着玩呢，你这丫头也忒扫兴了。”
张氏用眼神打量了一番姜书槿，看到对方脸上的血痕时立刻将话说得圆滑不已，又在瞧见姜书槿冷漠的眼神时心里将其骂了千百遍。
“闹着玩？表小姐可是将我们小姐的脸弄伤了，夫人此话也说得过于轻巧了吧。”红云再不济也是建安的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对于张氏此番想含糊带过一事并不容忍。
谁知卢静芸一听便要反驳，
“姜书槿还把我推倒了呢，你们……哎哟娘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氏悄悄拧了一把手臂，卢静芸一时不解，但是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还是揉着手臂不吭声了。
而张氏见装傻不成，便连忙换上一副担心的神情。
“啊？槿丫头的脸……哎哟，这么漂亮一张脸可不能留了疤啊，快到舅母那里去上点药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拉姜书槿的手，却被对方明晃晃地躲开，张氏的脸瞬间僵了一瞬。
“不必，舅母若是愧疚，以后在管教表妹时多用些心思便是。”说完便甩开衣袖走了，徒留张氏母女二人在原地。
“娘！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分明是那姜书槿推了我！”
卢静芸瞧着姜书槿远去的背影，扯着张氏的袖子不满道。
张氏收回目光，面上尽是刻薄之色。
“呸！不过是个死了娘又遭夫家休了的死丫头，在我跟前摆什么谱！”
她又扭头问自己女儿，
“你今儿又瞧上她什么物件了，娘就是抢也得给你抢来！”
卢静芸瞬间喜笑颜开，
“娘果然最好了，就是她头上那个步摇，我明日想戴着出门游船。”
张氏闻言，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凑在卢静芸耳边低语了一番。
“祖母…当真会这般？”卢静芸有些犹豫。
张氏却不甚担心，
“放心吧，那老太婆如今只能指望你爹给她养老送终，你是你爹的女儿，她自然会偏心些。”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姜书槿原想称病不去，却又担心张氏与卢静芸在老夫人面前颠倒是非，误了她们的祖孙情，便还是忍了口气去了。
卢府在青城的风光全靠老夫人的敕命身份，至于姜书槿的舅舅卢文钧则是沾了亲姐魏国公夫人的光，在青城当了个青城府监。
在魏国公姜荣尚为姜氏一族旁支庶子时，与卢家的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但因后来得了太皇太后的扶持，姜荣步步高升，便愈发瞧不上卢氏母家，却还是因着脸面，在夫人卢氏为亲弟求官时给了个事少却油水多的地方官职。
因而区区一个地方官，竟能每日用膳十道菜之多，待第十道菜方上桌，主位的老太太便开口了。
“芸丫头呢？既是一家人吃饭怎能少人。”
张氏面带犹豫，却还是笑着打圆场，
“母亲莫要管她，又耍性子不吃饭呢。”
卢文钧闻言便撂下筷子，
“她要做新衣裳买新首饰你依她便是，咱们府中又不差这点钱。”
姜书槿闻言，虽是垂着眼，握着筷子的指尖却蓦然发白。
却听姜书槿的表哥卢元义忽然开口，
“既是如此，爹，我近日又看中了一把好剑，不如就给儿子拨些银子吧？”
卢文钧重重拍了下桌子，呵道，
“拨什么拨！一天天不干正事，尽会寻欢作乐！吃饭！”
卢元义闻言立马缩起脑袋拿起筷子，桌上忽然陷入一片沉默，老太太是个精明人，便适时出声道。
“钧儿说得没错，若是芸丫头想添置些衣裳收拾，便随她去吧，都是爱打扮的年纪。”
听了老太太的话，姜书槿低头扒了一口饭，心底酸涩不已，她想起曾经也总爱为她梳妆打扮的卢氏，眼眶便忽然发胀得很。
而另一旁的张氏总算得了机会，连忙出声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芸丫头她呀，看上了槿丫头的一个小物件，芸丫头这不偏偏就是仗着她表姐的漂亮的物件多，便总是叨扰槿丫头，妾身也是头疼得紧。”
张氏此话一出，便让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姜书槿身上，姜书槿慢条斯理地放了筷子，又拭了拭嘴，这才淡淡开口。
“便是白日里芸妹妹看上的那个步摇么？”
张氏心中欣喜，面上却还是一副善解人意之态。
“大抵是了，槿丫头莫管她，总不能她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吧。”
姜书槿点点头，
“那便听舅母的，一定不给。”
张氏的笑忽然僵了一瞬，正要开口便听老太太发话了，
“槿丫头自小锦衣玉食，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你妹妹眼皮子浅，既是央你了便允了她吧。”
她们口口声声责备卢静芸不懂事，字里行间却是逼姜书槿妥协。
姜书槿看向年少时还算疼爱自己的祖母，一时只觉得伤心，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那步摇是我母亲差建安最好的工匠给我制的，除了我，没人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