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了结
姜青越被打入冷宫之时，被要求身旁只能带两个婢女，姜青越看了眼头发已经花白的刘嬷嬷，纵然再不舍也只得与之告别。
“嬷嬷，回家去吧，我阿娘走了，我恐怕再也出不了宫，你如今自由了，只管出宫，莫要再回头了。”姜青越硬着心肠道。
“四小姐”刘嬷嬷难得逾矩一次，竟唤了在魏国公府的称呼，历经风霜的面庞上尽是苦楚。
“去吧。”姜青越说着便狠心转了身，不想身后的刘嬷嬷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四小姐，老奴愧对您和夫人！”
姜青越心中纷乱不已，却还是停了脚步。
“我知道。”
刘嬷嬷闻言，先是忽然仰起头来，似是不敢相信姜青越竟已知情，接着又哭着出声，语气里尽是懊悔与愧疚。
“想起夫人与小姐，老奴便夜夜难寐，若能再来一次，老奴必不会做当初的选择”几句话说下来，刘嬷嬷已是泪流满面。
姜青越背对着她，脸上却是连半分动容也没有。
“嬷嬷，你该知道，没有那么多可以重来之事。”
刘嬷嬷闻言，又是一阵痛哭，却听姜青越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是，你的儿女是在盼你回家，可我阿娘也在盼我平安！”
她缓缓合眼，想起去了的阿娘，瞬间心如刀绞，再睁眼时眼中已经布满狠戾。
眼前之人，是陪在她阿娘身边将近二十年的刘嬷嬷，也是当初将姜青越在魏国公府的所作所为汇报给宫里的人，也是毫不犹豫向太皇太后举荐姜青越入宫作棋之人，即便是入宫之后，刘嬷嬷也未曾心软半分。
“还有，药是你换的吧？”姜青越转过身，微微倾身，面上的笑似鬼魅般令人心慌。
闻言，刘嬷嬷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望着自小看着长大的女子，心中的恐惧忽然达到了极点。
“老奴…不知婕妤在说什么？”
姜青越笑笑，指尖轻抚过刘嬷嬷的银发，每抚一次，刘嬷嬷的身子便僵硬一分。
姜青越在试探出刘嬷嬷的身份后，心中有过挣扎，可如今看着对方分明作了恶还想从自己这里获得原谅以求安心的模样，姜青越只觉得犯恶心。
“刘嬷嬷，你既要作恶便该作恶到底，又何必在最后的关头徒生歉疚呢？”
刘嬷嬷看着姜青越长大，知道姜青越向来便是个如狗尾巴草一般的人，即便你踩她千万脚，只要她尚存一口气，便会再次站起来。可她却忘了，这棵狗尾巴草正是因为被太多人踩过，便不会轻易对人卸下防备，饶是对待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刘嬷嬷也是如此。
“若你不回头，出了这千秋阁我便只当没有你这个人，可你偏要回头。”
姜青越将落在刘嬷嬷发顶的手慢慢往后，又从刘嬷嬷发上拔下一根玉簪。
“太皇太后赏的东西真真儿是好。”
刘嬷嬷见状，慌忙想要往外逃，两腿一面打颤一面不听使唤，嘴巴哆哆嗦嗦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四小姐…求您看在老奴尽心伺候您和夫人的份上，饶老奴一命吧！”
姜青越微微皱眉，似在思考。
“你换药时，可曾想过饶我一命？你让太皇太后选我入宫时，可曾想过放我和阿娘一条生路？”
说着，便一把扯过刘氏的领口，将那玉簪对准其喉咙。
“刘嬷嬷，无论是千秋阁还是皇宫，你今日恐怕都要出不去了。”
刘嬷嬷一面流泪一面想挣脱，却因恐惧失了气力，连声音都要险些发不出。
姜青越微微一笑，正要抬手，却听一道尖细的嗓音忽然响起。
“且慢！”
刘嬷嬷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刘晋，心中忽然有了希望，于是趁机挣开姜青越，连滚带爬向刘晋去，连声哭喊道。
“刘公公救救老奴！婕妤要杀人了！”
刘晋向下看了眼涕泪交加，头发凌乱的老妇人，口中“啧”了两声。
“婕妤因何缘故非要你的命不可？”
刘嬷嬷顾不得脸上的鼻涕眼泪，连忙道，
“刘公公，婕妤知道我们换药之事了！”
“我们？”刘晋挑眉一笑，随即又弯腰扯住刘嬷嬷的乱发，厉声道，
“你错了，没有什么我和你，一直都是我和姜婕妤。”
刘嬷嬷一面吃痛地叫嚷，一面瞪大双眼，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姜青越，又看了眼刘晋，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你…你…你诓骗了太皇太后！婕妤要在魏国公府给自己下毒之事，是…是你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刘晋没有接话，反倒是微微侧身与姜青越道，
“婕妤，这种脏事交给奴才便好，您可别脏了手。”
姜青越点点头，将方才手中的玉簪丢到刘嬷嬷面前，又看了对方一眼，微微勾唇，
“刘嬷嬷，走好，到黄泉之下若是碰着我阿娘，可别忘了谢罪。”
说罢，便提起裙摆朝屋里走去，再未回头。
身后的刘晋依然笑着，却是伸手捏住了刘嬷嬷的喉咙，不过片刻便断了气。
刘晋掏出手帕，嫌恶地擦了几遍手，便又叫来两个眼生的小太监，将断了气的人随意用草席一裹，便从偏门小道扔出了宫门。
自此，世间再无刘氏嬷嬷。
“才人…才人…”
问桃的呼喊让姜青越回过神来。
“才人可是发了好久的呆呢。”
问桃一面给姜青越呈上已经放凉的汤药，一面忧心道。
姜青越看了眼乌漆嘛黑的药，即刻皱起秀眉。
“我这病都好了，怎还日日都要灌这难喝的东西？”
问桃闻言忍不住发笑，又连忙劝慰姜青越道，
“太医可是说了，才人的病难以根治，需得喝够药的。”
听了问桃的话，姜青越似赌气般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就将药灌入肚里，待喝完药后，又皱着脸吃了块甜糕。
“这长门宫除了偏僻了些外，倒是与先前咱们住的地儿没什么两样。”姜青越一面吃着甜糕，一面若有所思道。
虽是住进了冷宫，却还是有喝不完的药以及按日送来的点心。
问桃收拾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又同姜青越忙解释道。
“才人再落魄也是魏国公府出来的，纵然有人要落进下石，也不该这般没有眼力见。”
“魏国公府。”姜青越似自嘲般重复了一遍。
若有选择，她必不愿做魏国公府的姜家人。
“奴婢该死！”问桃说话间并未思索太多，直到听到姜青越又重复一遍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是提到了姜青越的伤心处，便连忙屈膝。
“莫要动不动就下跪，我又没有怪你。”姜青越扶起问桃，面色难明。
待问桃出了屋子，姜青越又唤来了小竹。
“入宫的是哪几家的女儿？”姜青越打开了一本书，心思却不在书上。
“正是平南王府的嫡小姐，宋太师家的嫡小姐，中书侍郎家的三小姐，黄御史家的七小姐。”
“平南王府？”姜青越面露疑色。
少时平南王曾几次携家眷到魏国公府做客，姜青越远远见过几次，记忆中并没有听说过平南王府还有个女儿。
小竹看出了姜青越的困惑，便立刻解释道。
“说来也是巧，就在不久前平南王府才刚认回了流落在外多年的嫡小姐，又正好碰上选秀，平南王便将嫡小姐送进了宫，只是”
小竹停顿了一下，面上也有不解之意，于是又接着说完，
“只是入宫的四位小姐中，唯独平南王府家的姜小姐没有名分，如今日日陪在太皇太后身边抄经念佛。”
姜青越听了，落下手中的书，语气淡淡。
“棋局既已废，便要觅新子重新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