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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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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门宫里,正有主仆笑声传出。

    “不玩了!今日的彩头全被小竹赢走了!”姜青越将叶子牌一摊,赌气道。

    “才人莫气,奴婢今日不过运气好罢了。”小竹一面收拾残局,一面与问桃交换了个眼神,问桃心领神会,立马扶住姜青越的胳膊。

    “才人,起风了,咱们回屋吧。”

    “咳咳”姜青越捂嘴咳了两声,看了看天色,抱怨道,

    “怎么日日都是这个时候回屋,我还没玩够呢。”

    “今日才人的腰包可是已经空了,再玩下去便是明日的筹码都要拿不出了。”小竹收拾好牌桌,适时出声道。

    闻言,姜青越也只得作罢,便转口交代问桃另一件事,

    “问桃,若是李将军再来你便替我催催他,让他带的话本怎么还没来。”

    问桃笑着应下,又将姜青越扶进屋子后才似松了口气般跑出来与小竹会合,二人将手中的金瓜子一同放入一个匣子里,问桃看了眼里头的数目,忧心道,

    “才人最近的赌瘾真是愈发大了。”

    小竹将匣子锁好,闻言却是“嘘”了一声,

    “她若欢喜便随她去吧,总归还有我们替她收着,如今这样也好过之前那般”

    问桃听了,想起之前姜青越一心求死的模样,瞬间恐从心来,不自觉又红了眼眶。

    “幸好才人想开了。”

    姜青越卧在榻上,又拿了本已经看过几遍的画本子随意翻动着,她想起在得知母亲过世后,她曾心灰意冷,再不愿进食喝药,只望自己一死了之,便能早日与黄泉之下的母亲与阿言相聚了,只是在奄奄一息之时,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夜里,熟悉的银面少年忽然出现,仍是高高束起的马尾,却没了意气风发,他隔着面具满眼悲伤,抚着姜青越的脸庞道,

    “好好活着,就当是替我,好吗?”

    姜青越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蝇,

    “阿言,我做不到。”

    却见少年红了眼眶,在姜青越额上落下一吻,

    “你能做到,我心悦的姑娘自是最坚强的,既是答应了我,便不可食言,否则我便会恼你的。”

    那必然是梦了,因为记忆中,她的阿言从未这般温柔。

    只是无论是梦亦或是空想,都给了姜青越已然腐朽的生命力新的念想,是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声称回天无力的人自那日之后忽然又有了生机。

    问桃正除着院里新生的杂草,忽然听长门宫大门有了动静,于是连忙扔下工具朝外跑去。

    原来是李炎牧派来送的东西的小安子,

    “这里是才人要的话本,这里是问桃姑娘叮嘱了做夏裳的布和一些药材。”小安子将两个包裹自长门宫门缝下塞进来。

    “替我们才人谢过将军,公公您也辛苦一趟。”说着,问桃便将碎银递到小安子手中。

    小安子不动声色地将银子塞进衣袖,面上也客气了几分,

    “才人日后若有需要之处尽管找奴才。”

    问桃刚将东西拿进屋子,却见小竹使了个眼色,又用口型提醒道,

    “刚睡着。”

    问桃便与小竹一道将里屋的门合上,又一起在院中坐着缝制衣裳。

    “这料子”问桃摩挲了一下,有些意外,

    小竹也抬头看了眼,却因为不如问桃在这方面有见识,因此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料子如何?”

    谁知问桃却是笑了声,又瞧了瞧四周,确认没有旁人时才低声同小竹说道,

    “这李将军对咱们才人当真有心。”

    问桃手中的料子正是如今建安时兴的月华纱,此衣料用以制成夏装最为适合不过,穿上既美观又舒适,建安城中的贵人们为此早已争破头皮,因而李炎牧在这上面必是费了些功夫的。

    小竹闻言倒也明白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说那李将军究竟是为何”话音未落便被问桃轻轻点了一下脑门,

    “才人总说你机敏,依我看呐,小竹你也是个不开窍的笨丫头。”

    小竹摸了摸额头,还是一脸不解。

    “还能为何,自然就是为情所困啊!”问桃跟着姜青越看了不少话本子,相比于小竹的迟钝便想得多了些。

    “哦?是谁为情所困啊?”

    “自然是那李”问桃话还没说完,这才后知后觉声音来自身后,这才及时住了嘴。

    “才人怎么醒得这么早?”小竹连忙去搀姜青越,问桃则像缩头乌龟似的低头缝制着衣服。

    “你这丫头尽爱贫嘴,改日便给你支个棚子让你当说书先生去。”姜青越一面坐下,一面又戳了戳问桃恨不能缩进衣领中的脑袋。

    “才人高估奴婢了,奴婢也就只敢在您和小竹面前耍耍威风。”问桃心虚地笑着,见姜青越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姜青越饮了一口茶汤,又嗔了问桃一眼,随即才问道,

    “新的话本子可是来了?”

    “来了来了,在屋里收着呢,奴婢这就给才人拿来。”说罢,问桃便将手头的物件放下,小跑着进了屋。

    姜青越也被她这般模样逗得发笑,指着问桃同小竹道,

    “你瞧瞧她这副狗腿子模样。”

    话里尽是宠溺之情。

    清安殿。

    齐珩方才看完折子,正揉着眉心闭眼休息,外头便有了动静。

    “淳嫔娘娘恕罪,陛下批折子时不准任何人打扰。”

    “本宫为陛下煮了参汤,一会若是冷了本宫便要你们好看。”甜腻的嗓音传入齐珩耳中,令其睁眼时眼底尽是厌恶,却还是给江福使了个眼神,江福见状连忙跑向外头。

    “淳嫔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淳嫔闻言,立马整了整衣裳,又给方才拦着自己的小太监使了记眼刀,这才从贴身侍女手中接过食盒,扭着细腰走了进去。

    进去时正好见到齐珩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于是心中愈发得意起来,行礼时面上尽是娇羞之色。

    “臣妾参见陛下。”

    “爱妃免礼。”齐珩温声道,面上的笑不减半分。

    淳嫔方直起身来,便见皇帝朝自己伸出了手,于是心中又惊又喜,立马将食盒放在一旁,迎着那手顺势跌入了对方怀中。

    “皇上都许久未来看臣妾了。”淳嫔靠着齐珩娇嗔道。

    “近日实在抽不开身,过阵子得空了朕便去看你。”齐珩捏着淳嫔的手,耐心安抚。

    见那淳嫔仍是一副赌气的模样,齐珩又勾唇道,

    “阖宫上下便只有你连朕的旨意都敢不听。”说的便是今日强闯清安殿一事,淳嫔一听,却听出了皇帝只纵她一人这般逾矩的意味,于是心中好似吞了蜜一般,嗓音愈发甜腻。

    “皇上不来看臣妾,臣妾又太过思念皇上便只能如此了,对了,臣妾亲手给皇上做了参汤,皇上快些趁热喝吧。”说着便要起身去拿食盒,却被齐珩搂了回来。

    “朕晚些喝。”

    谁知那淳嫔却是不依不饶,想起后宫那些嫔妃说的皇帝从不吃喝她们宫里的东西时,小性子忽然就上来了,

    “皇上,这参汤臣妾可是做了很久的,皇上若是怜惜臣妾,现在便喝了吧。”

    齐珩望着淳嫔,片刻后勾唇而笑,

    “好。”

    淳嫔闻言,面上的喜悦又浓了几分,便将参汤从食盒中拿出,又亲自舀了一勺递到齐珩唇边。

    齐珩薄唇微启,便将一勺又一勺的参汤尽数咽下,待到白玉碗见了底,淳嫔又替齐珩擦了擦嘴。

    见此,一旁的江福适时上前提醒道,

    “陛下,宣德郎求见。”

    淳嫔闻言,饶是再不甘便也只能起身告退,便带着食盒昂首挺胸出了清安殿。

    眼见淳嫔等人均已走远,齐珩眼中又恢复了淡漠,大口饮下江福事先准备好的皂水,将方才所喝之物悉数吐了出来。

    待吐干净了,齐珩又饮了口茶水漱口,这才沉下心来,抬眼便见陆景明果然来了。

    “哟,陛下还有功夫品茗呢。”陆景明扫了眼刚被江福撤下的秽物盆,惟恐天下不乱般调侃道。

    齐珩瞥了一眼陆景明,也不作忍让,便出声回击,

    “朕是提前喝宣德郎罢官茶。”

    陆景明一听,笑容立马垮了。

    朝堂上几乎日日都有人上奏骂他,每当齐珩当着众朝臣之面念出弹劾陆景明的折子时,即便是无赖惯了的他也倍感无面,若依此发展下去,他这个宣德郎罢官必是指日可待。

    “陛下尽会挖苦人。”陆景明没好气道,待近身之人均被屏退,他才从衣袖中拿出两个折子递给齐珩,正色道。

    “这一份是与李照和王徽结党营私的名单,另一份则是朝廷官员藏匿贪赃所得的地点。”

    陆景明口中的李照、王徽正是他平日里一口一个“李兄王兄”的官员,因着酒肉朋友这层关系,陆景明的收集过程还算容易,只是略费银子。

    齐珩接过折子,只是翻了两页便勃然大怒,

    “尽是国之蠹也。”

    朝中大半官员均属太皇太后一党,太皇太后自太祖时候起便喜好奢靡,每年的开支用度均是不菲,而其党派之人均效仿太皇太后,因此私下里贪赃枉法之事并不罕见,但在看到惊人的数目时,齐珩还是觉得寒心。

    “我们堂堂太傅府连个多余的马车的都匀不出来,他们倒好,恨不得马匹镶金车身镀银。”陆景明也忍不住抱怨道。

    齐珩扫他一眼,心中发笑,又将折子重重落下。

    “等抄了他们的家,朕先给你配辆马车。”

    陆景明一听,顿时乐了,连忙追问对方,

    “陛下何时抄家?我先去备好马夫。”

    齐珩用手点了点名册上的李照王徽,戏谑道,

    “毕竟也是日日饮酒作乐的朋友,宣德郎还真是不顾念半分同僚情谊,竟还催朕抄家。”

    听清了齐珩的调侃之意,陆景明无谓地摆摆手,正要开口,却有小太监匆忙跑来,朝他喊道,

    “宣德郎大人快去看看,您的驴似是受惊了!奴才们谁都拦不住!”

    “什么?你们竟这般不中用,连个阿亨都看不住!”陆景明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出了清安殿。

    身后的齐珩却忽然皱眉,沉声问江福,

    “他方才说他那头驴叫什么?”

    江福忽然冷汗连连,磕磕巴巴道,

    “回陛下,好像…好像是叫…阿…亨。”

    齐珩霎时黑了脸,咬牙道,

    “好你个陆景明。”

    却听下人来报,太常寺少卿求见。

    齐珩手指动了动,便让人宣其入殿。

    郑今晏一身青色长袍,身形挺正,衣角被风带起,无故添了几分文人风姿。

    “臣参见陛下。”

    “郑卿免礼。”齐珩对于郑今晏的到来有些意外,却耐着性子等对方先开口。

    “臣想与陛下说两句体己话,以报陛下厚爱之意。”郑今晏字句有力,语气坦荡,让周围人莫名生不起疑心。

    齐珩了然于心,便挥手遣退多余之人。

    “臣今日,有两件事想禀告陛下,一为公事,二为私事,不知陛下想听哪一件。”郑今晏微笑看向齐珩,眼中的压迫清晰明了。

    若听国事,出了这个门他与齐珩仍是君臣关系,若听私事,便能不只是君臣。

    齐珩垂眼,掩住眼底的狂风骤雨,也笑了,

    “郑卿一身清风,于公于私皆为建安楷模,竟还有不足为外人道之事?”

    皇帝既如此说,便是选了后者。

    郑今晏闻言却不意外,他知道眼前的天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错过任何时机的。

    于是便从袖口拿出折子,

    “臣知道陛下近日托宣德郎所做之事。”

    齐珩闻言,面上骤然冷了几分。

    郑今晏看在眼里,仍是微微笑着,

    “陛下不必紧张,如今多数朝臣皆沉醉于声色犬马,对于陛下所行之事并不敏锐,臣此来并非道破事实,而是想和陛下做笔交易。”

    齐珩落在案下的手松开了些,唇边忽生笑意,眼神却示意对方继续说。

    “无论是眼前之事,还是将来之事,臣都愿意助陛下一臂之力,只是需要陛下答应臣一件事。”

    齐珩冷笑一声,

    “你这是威胁朕?”

    郑今晏却面不改色,

    “臣不敢,只是臣知道陛下和臣都是一类人,陛下有自己的路要走,臣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齐珩捻动着指尖,似是在琢磨对方话中的虚实。

    他对郑今晏忽然入仕一事本就心存疑虑,助他步步高升原是做给太皇太后看的,如今郑今晏敞开了说,齐珩便懂了大半。

    郑今晏似将对方看得很透,又朗声道。

    “臣所求之事必不会叫陛下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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