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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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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青越昏迷了许久,开始有意识时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揉碎之后又被展开,疼得连喘气都吃力,身旁的动静慢慢传入耳朵里,却连睁眼看看的力气都凑不足。

    “婕妤,奴婢求您千万要醒来”是问桃的哭声。

    “老奴给各位大人跪下了,求各位大人一定要救救我们婕妤!”是刘嬷嬷的哀求声。

    问桃眼尖,看清楚了姜青越因痛感而皱起的眉,于是惊呼道,

    “太医!太医!你们快来看看,婕妤似是醒了!”

    于是便有一堆人忽然凑上前来,姜青越便在一片混乱中撑开了眼皮。

    率先入目的不是人群,而是被扎满银针的四肢,只见那银针与皮肤的接触的位置,均是发了黑。

    “”姜青越动了动嘴皮,却是连个字都说不出来,太医见状连忙解释道,

    “婕妤所中之毒太烈,伤了嗓子,日后想要恢复还需慢慢调养。”

    刘嬷嬷和问桃一听,面上均有悲痛之色,问桃更是伤心得背过身去擦拭眼泪。

    太医们又叮嘱了许多,这才起身告退。

    问桃一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一边将晾凉了的汤药送到姜青越唇边,姜青越想抬手安抚,却因剧痛只能作罢,便白着唇虚弱地笑着。

    那药每过一次喉,便似刀割一次,因而小半碗药,姜青越几乎喝了半个时辰之久。

    刘嬷嬷一直站在一旁,目光幽深,心中似藏了千千万万句话。

    姜青越用疑惑的目光望去时,她又扯出笑容。

    “阿娘?”姜青越吃力地比出口型。

    问桃喂药的手一顿,随即笑着开口。

    “等婕妤身子好全了便去看侧夫人。”

    听问桃这么一说,姜青越的心才安定了一些,想到先前的大夫说明姨娘的毒已然回天无力了,于是又一字一句比出口型,

    “有、方、法、了、吗?”

    问桃匆匆点了点头便要起身,

    “奴婢去看看小厨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跑了许久,她才敢哭出声来,声音压抑又绝望。

    姜青越还有许多想问的,奈何才醒来不久便觉得体力不支,竟又半昏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那人负手而立,似有孑然一身的孤独。

    感觉到床上之人有了动静,齐珩转过身去,望着姜青越的双眸里尽是复杂。

    姜青越指指自己的喉咙,又轻轻摆了摆手。

    “你不是答应朕,不会擅作主张。”齐珩沉声开口,面容被阴影掩住,声音细听竟些发颤。

    “恕、罪。”姜青越做出口型。

    齐珩仍是站在那里,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姜青越真切感受到那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好好休息。”又是良久的沉默,继而留下那么一句话,齐珩便离开了,姜青越望着齐珩的背影,无声道了无数声“对不起”。

    又过了好几日,姜青越总算能下地了,只是却还是因那毒落下了病症,步子稍稍大些,便要险些喘不过气,太医说,这喘症恐怕要跟一辈子了。

    自那日晚上后,姜青越便再未见过齐珩,不,严格来说是再未见过除了千秋阁之外的任何人了,因为她又被禁足了。

    然而最让她焦心的却不止如此,她让小竹接连递出去的信件均是石沉大海,直到她再一次问小竹信件的去向时,小竹忽然躲闪的眼神让她忽然发现了端倪,一再逼问下,小竹才告诉她,

    “陛下知道了咱们的递信的路子,便里里外外将人都换了个遍。”

    姜青越听得眉头紧蹙,齐珩这是做什么,是为了惩罚自己擅作主张之事吗。

    于是提起裙摆便往外去,谁知才刚走到千秋阁大门口,便有侍卫伸手拦住,姜青越往后一看,侍卫竟还不少,领头的侍卫朝姜青越抱拳道,

    “陛下有令,婕妤不可踏出千秋阁半步。”

    “我要见陛下!”姜青越有些急促地开口,如破锣般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

    那侍卫皱起眉,却丝毫没有动容,

    “婕妤回吧,陛下即将大选,没空见您。”

    姜青越闻言,还是不依不饶,

    “那你替我到清安殿传个信好不好,我真的有十分重要的事要见陛下。”姜青越一面说着,一面喘起粗气。

    问桃及时赶来,连忙扶住姜青越央求,

    “婕妤,咱们回屋吧”

    姜青越却红着眼睛一把推开问桃,哑着声问,

    “你们,究竟在瞒着我什么?”

    问桃闻言眼泪险些又涌出,却还是重复着方才的话,

    “婕妤,咱们回吧”

    “你告诉我,是不是阿娘出事了?你说啊!”姜青越又拽住问桃的胳膊连声质问,声音又破又哑,让听了只觉得刺耳。

    问桃还是不吭声,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姜青越见状,便松了手,又望了眼阴沉的天,迎着轰鸣的雷声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

    “罪妾姜氏求见陛下!”

    她在赌,赌齐珩的心软。

    寿安宫内,自魏国公府出事后,太皇太后也接连卧榻几日,如今精气神稍稍好了些,却还是一脸倦态。

    “皇帝那儿怎么说?”太皇太后不再拨弄珠串,靠在榻上合着眼问。

    “那口信还未进清安殿便被陛下拒了,说是‘有关姜婕妤之事均不许上奏’。”弈秋一面替太皇太后捏着腿,一面如实回禀。

    “哀家以前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如今一看,也是个情愿相信帝王有情的蠢货。”语气里尽是讥讽。

    弈秋闻言,也是微微笑着,

    “是,四小姐原就是靠着老祖宗您走出魏国公府的,陛下将其纳入后宫本就是依着您的心意,如今与您离心,陛下便是连应付都不愿意了。”

    太皇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转口问道,

    “那事儿如何了?”

    “回老祖宗,不用咱们出手,陛下便已经查明了,对外便称是姜婕妤的母亲明侧夫人对国公夫人怀恨已久,才教唆她行了这档子事,是以陛下当场便赐死了那明侧夫人,还给国公爷行了赏赐,至于那姜婕妤,依奴婢看,她离冷宫也不远了。”弈秋将查到的事情如实禀告,果然见太皇太后面色越发晴朗。

    “算计哀家之人,总归要尝些苦头的,不过皇帝近来倒是让哀家省心。”太皇太后笑意更深,姜青越擅作主张算计姜书槿一事还未了结,她竟还敢将主意打到了魏国公府头上。

    如若单单是卢氏便罢了,既然牵连了整个魏国公府,便就是打她的脸,那姜青越便别想全身而退,只可惜她实在命大,那么烈的毒居然还留了她一口气,好在齐珩并不包庇,甚至在无形之中又替太皇太后母族撑了腰,因此即便留了姜青越贱命一条,太皇太后也还称得上是满意。

    “陛下终究是在您膝下长大,先前年岁小不懂事,如今既已明白了老祖宗的苦心,必然不会再向着外人。”弈秋连忙附和道。

    太皇太后又“嗯”了一声,随即似是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语气里尽是讥讽。

    “那刘氏倒是个能干的,咬起主人来倒是肯下死口,赏些东西去吧。”

    “是。”弈秋点头称是,垂眼时眼中惊涛四起,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过。

    “哀家改主意了,”太皇太后睁了眼,眼中算计重重。

    “给平南王府递消息吧,就说哀家有意扶平南王嫡女为后。”

    无论那平南王嫡女是真是假,既是入了宫,便只有匍匐在她脚下的命,他们既要演戏,她便给他们搭好戏台。

    “是。”不过垂眼间,弈秋已然将太皇太后的心思摸了个透。

    雨水伴着轰鸣的雷声倾泻而下,太皇太后又合上了眼,似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语气轻快了几分。

    “这场雨下得好哇。”

    千秋阁中。

    “婕妤,奴婢求您了!雨太大了陛下不会来了咱们回屋吧”问桃与小竹一人一边,欲搀起姜青越,却被姜青越一次次固执地推开。

    刘嬷嬷最是了解姜青越,便朝问桃与小竹二人使了眼色,又一言不发地为姜青越撑了伞,半句劝诫的话也未曾说出。

    姜青越虽是跪在伞下,却早已浑身湿透。

    方才的推搡已然让她失去了太多力气,此时正大口喘着气,雨水自发顶流到眉眼之间,几次模糊了视线,姜青越却用衣袖擦了又擦,生怕眨眼之间便要错过前来见她的齐珩。

    吱呀——

    千秋阁的大门忽然开了,来人却不是齐珩。

    姜青越眯着眼瞧见了那鞋上的珠子,便缓缓抬头唤道,

    “云初阿姐”

    万云初已经许久未见姜青越,虽早已知道这几日所发生之事,却还是被姜青越如今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于是哽咽道,

    “青越,你受苦了。”

    “云初阿姐,你帮帮我,帮我见皇上一面吧”姜青越跪着哀求,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声音全然没有了少女的清脆,又嘶又哑,像迟暮的老太婆。

    万云初闻言却是无力的摇摇头,眼中的挣扎一闪而过,又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

    “青越,我知你母亲过世致使你无比悲痛,纵然如此也不该不顾身子”万云初话音未落,便有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贵嫔!”

    “什么?!”

    刘嬷嬷和问桃在一旁竭力阻止,却还是让姜青越听清了,于是便见已经跪了许久的姜青越挣扎着起了身,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便望着万云初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你说我阿娘过世了?”

    万云初忽然落了泪,闭着眼点了头。

    问桃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指着万云初骂道。

    “奴婢不知万贵嫔是何居心,分明陛下已经禁止人提起,贵嫔偏要在此时告诉婕妤,是存了心让婕妤痛心么?”

    姜青越闻言,身子险些栽倒在地,幸好小竹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便忽然又哭又笑的,

    “你们原是都合起伙来骗我,阖宫上下,原是只有我不知阿娘出了事,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滚!”

    姜青越扯着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叫骂着,直到喉间涌上腥甜,便有赤红被一口喷出,融入了雷声轰鸣的雨夜里,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场景里,姜青越走在一条不见丝毫光亮的长长甬道中,向前走了许久许久,姜青越忽然看到了尽头处的光亮,那光亮中站着个人,姜青越实在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便又走近了些,直至那人的银色面具发出刺眼的光时,姜青越心中一痛,哭着朝他喊道,

    “阿言,带我走吧,阿娘也走了,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带我走吧,阿言!”

    千秋阁榻上,姜青越撕心裂肺般唤着的“阿言”让众人呼吸一窒,问桃望着榻前脸色阴沉的帝王又匆忙跪下,分明额头上的血渍都还未干透,便又“砰砰”朝地上砸了几下。

    “叫朕来便是让朕听你们婕妤喊别人的名字?”齐珩冷声问道。

    “陛下恕罪,婕妤对陛下一心一意,是以在昏倒之前还盼着见陛下一面。”问桃一面磕着头,一面带着哭腔解释道,她方才跑去了清安殿,在殿前又是喊又是磕头的,才将已经歇息的齐珩叫来了千秋阁,本想让皇帝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对病重的姜青越生出些怜惜之意,不想却因姜青越的昏话惹得陛下更加震怒。

    齐珩又扫了众人一眼,出口的话让千秋阁丫头太监如坠冰窖。

    “既是这千秋阁住不安生,等她醒了,便搬到长门宫住吧。”

    语毕,便是连看都不再看榻上之人,阔步出了千秋阁。

    问桃及一众下人均是跪地哀求,却只能看见帝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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