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思虑
不过三日后，苏长远苏将军即将领兵出击塞北的消息传遍宫廷内外，无人知晓皇帝让苏将军一把年纪重新上马背的用意，却有人从苏长远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下朝时，陆太傅望着苏长远宽阔的背影忍不住骂道，
“糊涂！”
苏长远耳朵灵的很，立马听出了陆太傅是在骂自己，于是停住脚步笑着回头道，
“陆老头，老子要去打仗了，日后可就没人再和你斗嘴了！”
陆太傅睨了对方一眼，捋了捋胡子不耐道，
“说这些做什么，你总有班师回朝的时候。”
苏长远挠挠头，仍是嘿嘿笑着，
“也是也是。”
苏长远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陆太傅已经抬脚向前，便只抱拳朝着对方的背影说了句“保重”。
待苏长远刚回到家，便见苏韵红着眼睛扑向自己。
“为何不同我说？”
苏长远伸手想摸摸苏韵的脑袋，却被一把打掉。
“你前几日才说的要好好照顾我，如今又打算把我丢下！”
苏韵罕见的掉了眼泪，却被她用衣袖狠狠一抹，苏长远见状却是哈哈大笑。
“你听谁说老子要把你丢下？”
苏韵抹眼泪的动作一顿，忽然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的意思是…”
苏长远浓眉一挑，看着自己女儿的眼里满是慈爱。
“你他娘的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看看塞外风光，老子这回就带你看个够！”
闻言，苏韵面上的喜悦再难掩饰，竟是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又扑过去抱住苏长远的手臂止不住地晃着。
“爹爹，你真是太好了！”
……
寿安宫内，太皇太后坐在主位，皇帝坐在一旁垂眸饮了一口茶水。
“皇帝此番是不是太放纵他了？”太皇太后淡淡道，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询问的意味。
先前皇帝年纪小，朝政之事均会经由她手，可如今毕竟她也有了年纪，对朝堂之事必不能再一一过问了，又因齐珩自上元节表态之后，确实听话顺心，因而平时除了过目每日朝臣递上去的折子之外，太皇太后早已许了皇帝独自处理政务。
然而她对苏长远忽然出征一举终归是不悦的，毕竟是为国出征，太皇太后再不情愿，兵权还是要拨些出去的，虽于大权而言似是无关紧要，却还是破了先例。
皇帝落下茶盏，抬眼时又是温和的笑。
“皇祖母，自皇祖父后，塞北一带疏于管理，如今北狄人接连侵扰百姓，是时候该整治一番了。”
太皇太后忽然听皇帝提起昭帝，手中的珠串忽然停住了，她眯着眼瞧着眼前的年轻帝王，试图从对方身上再找到一丝昭帝的影子，入目的却是新帝极似先贵妃的俊美容颜，便一时冷淡下来。
“即是如此，皇帝也不该轻易答应，许他女儿无需入宫参选，此举可不是乱了章法？”
齐珩还是一如往常的谦和，温声同太皇太后解释道，
“因着苏小姐的缘故，如今朝堂上只有苏将军一人能为大齐出生入死，孙儿只是用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名额换一个为大齐效忠的将军。”
太皇太后闻言，倒也不再说些什么，只闭了眼向后靠着，齐珩见状便起身退下。
出了寿安宫很远，齐珩面上的笑才骤然收住，寒星似的眼底尽是厌恶。
是夜，齐珩又来了千秋阁，不过还是如上一次一般瞒过众人来的。
姜青越因着前一次的经验，对于齐珩的前来才不算太过意外，却还是在他忽然出现时被狠狠吓了一跳。彼时姜青越正穿着中衣在床上看书，只留了床前的一盏灯，正看得入迷时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正慢慢逼近，便被惊得低声“啊”了一声，不想那人竟疾步走向床边，伸手捂住了姜青越的嘴，因着太过紧张的缘故，姜青越手中的书本便“啪”的一声掉落。
今日问桃在外边的小塌上守夜，虽然已经熟睡，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便急忙穿上，朝里屋走来。
听着问桃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姜青越想也没想便将齐珩推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将帷幔落下，这才拿起方才掉落的书。
“婕妤可是醒了？”问桃站在帷幔外，对忽然落了帷幔的屋子感觉一阵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方才看书看得乏了，一时没有拿稳，你继续回去歇着吧。”
问桃闻言便应了一声，又揉着眼睛回去睡了。
姜青越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却看齐珩已经坐了起来，正用略带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青越心想，自己弄出这般如偷情似的场面都是因为谁，便气得在对方手上拧了一把，眼见着对方变了脸，这才赶紧收回手想逃，却被齐珩一把扯了回去。
“好大的胆子。”齐珩附在姜青越耳边低声说。
姜青越只觉得被齐珩紧箍着的姿势出奇的怪异，便扭动着身子想离对方远一些，不想又听到了一声警告。
“别乱动。”对方声音里竟忽然带了些沙哑。
姜青越这才顺从了些，待到头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姜青越才感觉自己被放开了。
才被放开，姜青越便嗖地一下蹿到了床尾，齐珩见状倒是难得笑了。
“朕又不会吃了你。”
姜青越看着那笑忽然有些怔愣，这是入宫以来齐珩第一次不带掩饰的笑，便下意识出声道，
“皇上笑起来可真好看。”
不想齐珩闻言立马敛了笑，又摆出了一副淡漠的面孔。
姜青越顿觉无趣，便切回了正题。
“皇上今夜来是为何？”
“可想出宫？”齐珩不答反问。
姜青越闻言立马睁大了双眼，眼里的欣喜显而易见，又连着点了几下头。
“几乎日日都想。”
听了姜青越的回答，齐珩心底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明情绪，面上却没有什么波澜。
“明晚带你出宫。”
姜青越听了齐珩的许诺，心底似安心了不少。
“谢谢。”
“如何谢？”齐珩一时玩心大起，便询问对方。
姜青越方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如今反应过来才想起来齐珩这人城府极深，做的事必有因果缘由，好端端的怎会让自己如愿，思及此，脸上的笑意也顿时无影无踪。
“皇上要臣妾如何？”
齐珩将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化纳入眼底，又见姜青越敛了笑，以一副逆来顺受的姿态询问自己时，心中忽然有些发堵。
“与将军府的苏小姐好好道个别吧。”
姜青越闻言尽是意外，这几日宫中皆有传言说苏长远苏将军即将出征，不想竟是连同苏韵也要一同前去，不知齐珩究竟为何会知道自己同苏韵交好的事情，如今齐珩又让自己同她“道别”，里头的玄乎可真难参破。
齐珩看着姜青越一会皱眉一会出神的模样，便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
“莫要多心，好好道别就是。”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背影又一次消融在夜色里。
姜青越目送着齐珩离开，又接着思来想去良久后，脑中总算有了一些脉络。
齐珩此番，恐是要利用出兵塞北一事做些什么，而苏将军作为朝中中立大臣，可能也会因着女儿的缘故与齐珩暂时统一战线。
至于齐珩说的“道别”，恐怕就是要让自己从阿韵着手，让她也加入同一立场。
姜青越越想越精神，只想着要弄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想再一抬头时外头已经大亮了，竟是一夜未眠，于是哀嚎一声就睡下了。
问桃吩咐人抬水进来时，却看到了睡得正香的姜青越，于是又挥挥手让人将水抬了下去，近来无事，便让婕妤多睡会也无妨。
问桃正要离开，却模模糊糊看到姜青越盖着的被子已经滑到腰下，便才穿过层层帷幔，替姜青越掖好被子，不想此时一块玉佩忽然出现在眼前，问桃拿起玉佩，看到上面赫然刻着“珩”字，略一思索便觉得那玉佩似烫手山芋一般，连忙塞到姜青越枕边后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