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示好
那日自清安殿回来后，外人看来姜青越一如往常，只她自个儿清楚，心中早已掀起骇浪惊涛，迟迟无法平静。
屋外的洒扫宫女小竹仍在沉默地做着手中的活，趁间隙时朝里瞧上一眼，姜青越看在眼里却不出声。
直至问桃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些清安殿的人，宫中才有了些动静。
“奴婢方从尚衣局回来，便在宫门口遇上了陛下身边的刘公公，说是要给婕妤送东西呢。”问桃说话时眉眼弯弯，圆脸红扑扑的，让周围人倍感欢愉。
“刘公公辛苦一趟，问桃。”姜青越微微一笑，给问桃使了个眼神。
刘晋对这位姜婕妤虽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倒也有些意外，只见姜婕妤眉眼间稚气犹存，未施粉黛的面上带着得体的笑，一双眼眸却是如难以见底的深潭，让刘晋凭空想到了清安殿那一位。
“奴才多谢婕妤。”一听有赏，刘晋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问桃将银钱袋子呈给刘晋，刘晋接过后在袖中暗自用手掂量了一下，确认是满意的数量时，面上的喜悦便愈发明显了，挥手屏退身后的小太监，又看了眼问桃。
姜青越心领神会，便先让问桃下去，院中顿时只剩下刘晋和姜青越二人。
刘晋便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婕妤需要培植自己的人为婕妤所用，奴才也需要一个得力的主子带奴才步步高升。”
姜青越微勾嘴唇，她确实需要人来帮她，更何况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人精，便顺势道。
“若有刘公公相助则吾之荣幸。”
刘晋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离开前给姜青越留下了一句。
“十日后便是上元宫宴，魏国公及其家眷都会入宫赴宴。”
姜青越听了却是心中一喜，她想找李炎牧的计划一再搁置，如今得知魏国公府也在宫宴名单中，便能直接问到阿娘的情况了。
姜青越心中盘算良久，却被问桃欣喜的声音拉回现实。
“婕妤，陛下真是好用心，这些首饰布料都是顶衬婕妤的。”
姜青越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宫人，笑意染上眉梢。
“陛下的确用心。”
正说着，千秋阁又来了客人，那股熟悉的蔷薇香扑面而来。
万云初今日穿了身鹅黄的裙，衬得人白皙明朗，与那日初见的娇媚不同，鹅黄倒给她添了几份恬静。
“臣妾见过贵嫔娘娘。”
姜青越一边行礼，一边揣测万贵嫔的来意。
却见万贵嫔淡淡扫过千秋阁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赏赐，眼中倒没有多少情绪，笑着说了句“起吧”。
问桃也算机灵，在二人落座之时便将热茶奉了上来。
万贵嫔抿了一口茶水，看向姜青越笑着道。
“婕妤莫怪本宫叨扰，皇宫也就那么大点，走来转去已经腻烦了，本宫实在无聊，这才想找婕妤解解闷。”
姜青越也笑了，
“娘娘屈尊登门是臣妾的荣幸，怎能算叨扰？”
正说着话，万贵嫔却微微侧身，瞧见了姜青越身后的话本子，似是有了兴趣，玉指一抬便问道。
“那是何物？”
“这是民间的话本子，娘娘要不要看一看？”
万云初自小便入了宫，自是没有听过这些玩意，一时起了兴趣。
姜青越便很是大方地将自己的珍藏话本都拿了出来，还将自己最喜欢的几本从中挑出。
“这本《野蛮丫头俏郎君》在建安城中可是有价无市，颇受建安女子欢迎。”
“还有这本《一胎三宝，将军爹爹不得了》也十分有意思！”
“还有还有这个……”
万贵嫔在翻开话本前听到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在翻开后便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口气读完了两本。
万云初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和姜青越感慨道。
“吴少爷和傅小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中间那么多误会与坎坷，好在总算修成正果了。”
姜青越看着万贵嫔梨花带雨的模样，下意识用手去轻轻拍着对方的背以示安慰，却忘了身份有别。
待反应过来之后才连忙收回手，却见万贵嫔双眼湿漉漉地看着自己，犹如受惊小鹿般，也是一脸呆滞。
“贵嫔娘娘恕罪。”
姜青越正要屈膝，却被人拉住手腕。
“无碍。我虚长你两岁，若不介意，以后你可以唤我云初或是阿姊。”
姜青越看了眼万云初，也忽地绽开一抹笑，当真是发自内心的。
“云初阿姊！”
太傅府邸中。
“哎哟！爹你别打了！要打死人了！娘亲！娘亲！救救儿子啊！”
陆景明的哀嚎传遍了整个府邸，却见陆太傅瞪着眼指着板凳上的人骂道。
“逆子！尽干些有损老夫颜面的事，陆家世世代代的好名声都被你搞臭了！”
却听那人一边惨叫一边辩驳道。
“哎呦！陆…陆家哪有什么好名声！太爷爷是出了名的大酒鬼，一喝了酒就爱乱串门！太公爱和人斗蛐蛐，斗不过就耍赖大哭！还有父亲你，天天上朝和人吵架，是大齐出了名的杠精！哎哟！大哥你轻一点！”
陆景明扯着嗓子大喊，完全无视了一旁陆夫人使劲给的眼色。
陆太傅听完果然暴怒，又喊了一声“逆子”后，直接抢过家丁手中的棍子，往陆景明屁股上狠狠甩了好几棍，却还是因着上了年纪的缘故，没打几下就喘着气丢掉了棍子。
陆夫人连忙上前来搀扶，生怕陆太傅被气倒，又拿出帕子为陆太傅拭汗，也完全无视了自家儿子的哀嚎声。
陆景明喊得声音都哑了，已然感觉屁股早已没了知觉，不免在心中怒骂齐珩。
爷今天这顿打都是拜你所赐啊，齐珩你欠我的该拿什么来还！
而另一头的将军府外，几乎是一样的场景正在上演。
苏长远刚下马车，便又看见自家门口又一次被围得水泄不通，心中暗叫不妙，正想拔腿就跑，就见人群中有人高喊！
“苏将军回来了！”
苏长远逃跑失败，只得咳了两声用以掩饰尴尬，却见带头的人拿着算盘，熟练地“啪啪”几下就给出了账目。
“苏将军，今日苏大小姐砸坏桌子四张，凳子十条，合计七十四两银子。”这人才刚说完，下一个人就迫不及待接着道。
“将军，苏大小姐今日打伤了五个人，这五个人医药费合计五十两银子。”
“将军将军！苏大小姐今日……”
苏长远越听只觉得脑仁越疼，一张黝黑的脸顿时通红无比，却也自知理亏，只得咬牙道。
“你们跟着管家去府库拿银子。”
众人立马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跟着管家走了。
苏长远脚步一转便冲向苏韵的院子。
“将军！小…小姐在休息！”苏韵的贴身婢女在院门口试图阻拦，被苏长远一瞪就立马让开了路。
苏长远正要抬脚进屋，“苏韵”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见她迅速跪在跟前。
“爹爹！女儿知错！女儿再也不敢了！”
认错速度之快，态度之恳切，让苏长远一肚子的怒气居然无影无踪了。
苏韵双手捏着耳朵，偷摸着抬眼打量苏长远的脸色，见对方脸色已然缓和，就明白自己这一招又起作用了。
苏长远果然没了怒气，却还是忍不住说教道。
“你可给老子消停点吧，老子打仗换来的金山银山都要被你败得差不多了，你都快赶上隔壁陆老头家那个了，让老子脸往哪里搁？”
苏韵原是嗯嗯嗯地乖巧回应着，听到苏长远提起陆景明，瞬间压不住本性，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陆景明那个纨绔怎能和我相提并论！我干的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事！他倒好，一天到晚花天酒地！这才是实打实地丢陆太傅的脸！”
苏长远听苏韵这么一说，心中被陆太傅嘲讽的阴霾也忽然散了，便朗声笑道。
“那是自然！老子的女儿自然比那陆老头的儿子强！”
苏韵见状，趁着苏长远高兴，便连忙顺水推舟询问道。
“我这些日子武艺又进步了不少，连老师都说我颇有爹爹的英勇之姿，不知道爹爹何时才能带我上次战场？”
苏长远闻言却是立马敛了笑，瞪着苏韵道。
“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战场岂是儿戏，不许再想这个事！”
便甩着袖子离开了，苏韵在身后则像泄了气一般，只是望着父亲的背影低声呢喃。
“女子怎么就不能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