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隔阂
圣旨在当日就传遍了整个建安宫，不过两日之内，姜青越便从寿安宫偏殿搬到了离清安殿很近的千秋阁中，身份也从魏国公府四小姐摇身变为了大齐后宫的姜婕妤。
宫里的风声总是走漏得极快，宫里的公公前去魏国公府宣旨前，魏国公府上下便已经得了消息，待公公宣完旨离开，魏国公府的大多数人却再沉不住气了。
姜怀煜到姜书槿的院里时，落地的已不知是姜书槿砸碎的第几个物件。
瞧见姜怀煜走进来，姜书槿到底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案上的最后一个花瓶也因此得以幸免。
她再失控，总还是要顾及些自个儿在这些庶出兄妹跟前的面儿，却还是忍不住在放下花瓶时使足了劲。
“阿槿快消消气，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姜怀煜望着如兔子般通红着眼的姜书槿，放软声音哄道。
姜书槿果真被吸引过去，瞧着姜怀煜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却在瞧见盒内物件时面上多了些许失望，便忍不住抱怨道。
“这珠钗都是年前时兴的样式了。”
姜怀煜自是没有漏掉姜书槿面上的神情，却还是在听见对方开口时心底多了些窘迫，便只好将东西合上，面上仍是和煦的笑容。
“你也知道二哥眼光不行，只想着挑个最夺目的给我们阿槿作配，不想却是好心办坏事了。”
姜书槿闻言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些，却还是不经思索道。
“你哪是眼光不行，分明就是银子不够。”魏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财政大权却是掌在魏国公夫人卢氏手中，在自个儿和亲生儿女身上倒是大方，对府里其他人却是苛刻不已，就连自小养在膝下的姜怀煜也并未偏心多少。
姜书槿自小耳濡目染，对于其他庶出兄弟姐妹在吃穿用度以及零用上远不如自己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因而此时便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丝毫不顾及姜怀煜的感受。
姜怀煜面上的笑容果然僵了一瞬，却也不是第一回面对这般境况，便转瞬恢复了常态，只得岔开话题道。
“青越与你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此番入宫，她自有自个儿的难处……”
姜怀煜话音未落，姜书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涌了出来，指着姜怀煜骂道。
“情分？她这般愚弄于我还叫我顾及什么情分？不愧是贱婢生养出来的东西，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几日不见便爬了男人的床！”
魏国公府庶出的四姑娘忽然成了皇妃，因而外头人都在传是那位四姑娘不顾礼义廉耻攀附太皇太后，是以入了后宫，姜书槿与卢氏自是也有所耳闻，恼恨之余尽是不齿。
姜怀煜闻言却是不觉皱眉，便出声制止道。
“阿槿！”
姜书槿却被这声呵斥惹得怒气更甚。
“我说得不对吗？你向来与姜青越亲近，她这番作为恐怕也有你的手笔罢？只盼着她能在宫中一朝得势，才能让你们这帮子庶出步步高升。”
“你们这帮子庶出”着实伤人，让姜怀煜衣袖里曲着的手指忽然卷握成拳，仍未送出的首饰盒表面也出现了丝丝裂纹，还来不及开口，又听姜书槿接着说道。
“娘亲说的没错，你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心儿只会偏着姜青越，与大哥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卢氏本就对这个自幼养在膝下的庶子没有过多感情，只想着有朝一日若能派上用场便可，不想姜怀煜总是明里暗里帮衬着姜青越与她母亲，便逐渐惹了她不快，总在姜书槿跟前埋怨这些，如今起了冲突，这些话便被搬了出来。
姜怀煜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虽知卢氏那般人物自是不会诚心待他，却还是在听闻姜书槿这番话时如置冰窟。
可姜怀煜总归是个沉得住气的，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话语间尽是玩笑之态。
“阿槿，你我才是一同长大的，二哥最疼爱的妹妹也只有你一个，你这番话可着实伤透了二哥的心呐。”
姜书槿闻言气总算消了一半，她睨了眼姜怀煜清俊的面庞，只觉得二哥脾气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心中也难得有了丝愧疚，便娇声道。
“分明是二哥先惹我不快，偏要替那该死的姜青越说话。”
姜怀煜瞧她这般，便知晓对方气已经消了，只顺着她的话茬。
“是是是，都是二哥不对，二哥给你赔罪。”
……
宫掖局按照姜青越的位份拨了些宫人过来，都是些手脚利落的，在姜青越入住千秋阁前便已经打扫收拾整齐了。
姜青越又从中挑了个叫问桃的做贴身宫女，那问桃比姜青越还要年长一些，却因一张圆圆的脸蛋显得年岁不大，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让姜青越被感染得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婕妤还是早些准备为好，今夜陛下许是要过来的。”问桃虽然外表稚气，却在很小的时候就入了宫，如今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安排事情也算是有条不紊。
刘嬷嬷进来时就听了问桃这番话，便接话道。
“按规矩的确是这般，可……”
刘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讲话做事也是十分谨慎，又四处瞧了瞧发现没有旁人才总算低声道。
“可我打听了一下，都说当今皇上并不出入后宫，如今宫中除了婕妤之外，只有一个万贵嫔。”
提及齐珩，姜青越明眼可见地皱了皱眉，齐珩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奇怪，尤其是这回顺意太皇太后纳她为婕妤一事，看似合情合理，却让姜青越觉得诡异无比。
耳畔忽然又响起齐珩那句“一时情难自禁”，姜青越只觉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正胡乱想着，却又听问桃补充道，
“嬷嬷说的不错，陛下的确不常入后宫，可咱们婕妤毕竟是不一样的，而嬷嬷说的那位万贵嫔是陛下登基之前就陪在身边的旧人，却在两年前无端失了宠。”
“无端失宠？许又是一番郎情妾意哭天泣地的爱恨纠葛……”姜青越咬了一口糕点，倒是自动忽略了问桃说的前半段话，只在脑子脑补了一场年少相识的虐恋情深，只是话音未落却被刘嬷嬷匆忙打断。
“婕妤可别再看那些话本子了，如今竟连那位都敢打趣了。”
屋内顿时传出主仆几人的笑声，屋外正扫着地的宫人听了动静动作一顿，不过也仅是一瞬的功夫便又接着扫地了。
姜青越的糕点还未吃完，问桃和刘嬷嬷二人便去准备别的东西了，屋里便只剩姜青越一人。
不知道阿娘今天过得如何，姜青越在宫中毕竟没有相识的人，便不敢贸然请人传递消息，即便再担心府中的阿娘也无济于事。
姜青越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想起姜怀煜口中的左骁卫李炎牧，心中便有了打算。
……
清安殿中，齐珩听着不玄带来的消息，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波澜。
“这安亲王何等猖狂，竟私自扣留贡品！”
不玄禀报之时难得有了些情绪，却见齐珩仍是不温不躁地写着字，指骨明晰的手仍是修长精致，表情淡然而一举一动尽显矜贵。
“还不够。”齐珩轻启薄唇，转而又在纸上写下一个“姜”字。
不玄一眼瞟见纸上的字，便忍不住感慨。
“陛下这步棋走得太险了。”
齐珩却是笑了，将手中的笔落回笔座，抬眼道。
“险在何处？”
“陛下顺势入了姜氏下的套，让那姜四小姐入了宫，毕竟是姜氏推给您的枕边人，即便要防也不能明着防了，再者……”
齐珩扫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不玄悄悄打量着齐珩，见其面上没有多少情绪，银面下的面庞多了几分慌张，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再者，阖宫上下都在传，陛下对那位姜四小姐一见钟情用情至深，陛下自己演的戏，倒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不玄倒真在为齐珩考虑，只想着齐珩这般开了头，日后若不对那姜四小姐上心，只怕会引人猜忌，却实在揣测不到自己主子的八百个心眼。
齐珩闻言却是点点头，起身拍了拍不玄的肩。
“说得好，看来还是太闲了，那就把不墨手中的事也安排给你吧。”
不玄还未来得及哀嚎，就见一道黑影迅速闪出，向齐珩谢恩。
“多谢陛下。”
不墨忽然得了假，笑得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自动忽略了身旁不玄一脸的生无可恋。
齐珩勾勾唇角，抬脚就要出去。
“陛下要去哪？”
不玄嘴快，又忍不住多了嘴。
却听齐珩冷笑道。
“摆驾千秋阁，朕思念姜婕妤茶饭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