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超级英雄
因为担心沈霄伤势，郭嘉只处理完了整个污染区中型以上的npc，这导致老薛过来后开始理直气壮地阴阳怪气：
“你今天真是难得大方呢。”
郭嘉则是一如既往好脾气：
“麻烦您了。”
老薛无言以对，低头检查了一眼晶髓桶后说：
“知道麻烦我下次就多留点工作给我，只说不做有什么用。行了，这是给你俩的，两支免费稳定剂和两支复原液，复原液会自动扣费，钱等分好再打给你们？”
“是的，谢谢您！”
郭嘉开心的接过纸盒。
“……”老薛嫌弃的摆摆手，“赶紧走。”
“晚安！”郭嘉也摆手道别。
“晚安。”
在旁边憋笑马上憋出内伤的沈霄立刻跟上。
果然真诚是必杀技，治各种阴阳怪气。
两人打开复原液喝完往更外围走去。
走开一段路后，扶着沈霄的郭嘉问：
“你要去我家么？现在马上十二点了，之前你和大卫聊天我听到你家还在幸福路，我家要近很多。”
本来不太好意思麻烦人的沈霄一听现在快要十二点就即刻答应：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借宿一下。”
但是走了一段路后沈霄反应过来：
“额，你家够两个人睡么？”
结合自己的住宿条件，沈霄觉得同样贫穷的郭嘉应该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十平米的房间，一张大概80厘米宽的床，即使不在乎男女性别问题，两个人也睡不下啊。
“够的，我舍友搬走了，空出来一个下铺，回去我收拾一下就能睡。”郭嘉愉快的说，“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
“……”沈霄抓耳挠腮，“额，嗯，啊，就你前任舍友是男的女的？”
“啊？女的，怎么了？”
“一个房间上下铺？！”
男女混住不少见，毕竟斗米难倒英雄汉，但一个房间上下铺还是有些不合适。
最起码也得是昨天那样，虽然和大卫一个病房，但躺进治疗舱就相当于大家是在单独的胶囊房。
防护服已经收起来了，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郭嘉真挚的疑惑，然后郭嘉小声询问：
“沈霄，你是不是哪家有钱人的大小姐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呀？”
“？！”沈霄震惊的看着郭嘉，“我欠债和你一样，我真没钱，你怎么和大卫一样都问我这个问题。”
“你也欠了五百万？”
郭嘉很震惊。
“是啊，五百万以上了，所以在垃圾厂打工。而且你不是已经还了一部分了么？我现在一分没还，并且还在不断欠债。”
“也是，没有哪家的大小姐会来这里体验生活。”郭嘉点点头，“但我感觉你对生活水平要求有种理所应当的高要求，工作状态又很随性，这样的态度在我认知里只有自然人会有。”
因为我这个沈霄就是自然人。
但沈霄不能说，只能打哈哈：
“嗐，公主病丫鬟命罢了，我之前接触的可能都是保守派那种，所以有些观念会有点过激。但我觉得我应该改正一些不太合适的观点。”
沈霄还记得下午学习信息的时候看到过，这个世界有很严苛的等级观念，尤其一直在宣扬自然人优于一切的洗脑理论。
正常情况下，其他等级的公民应该联合起来争取一定的平等，但令人绝望的是其他等级公民内部衍生出来了更可怕的鄙视链——
克隆人优于仿生人和机械人，残次品是完全的失败品，是社会底层。
尽管所有的等级划分根源来自于各类人种的社会分工，主打一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可是这样完全忽视人情、人性的等级制度还是过于冷漠与过分。
尤其一部分自称为保守派的激进克隆人又要在人造人内部高调地推进人种优劣的理论，让本来应该掩埋在忙碌生活下的潜规则完全裸露，进而使一部分人从压榨另一部分人中获得优越感。
这就导致所有类型的人造人关系十分紧张。
对沈霄这个局外人来说，可以明显看出这一切都应该是自然人安排的类似于颜色革命的阴谋，但人造人中反对与质疑的声音莫名其妙很少，这让沈霄很难把握到底是自然人洗脑太成功还是对舆论垄断所致。
然而不论哪种情况，都昭示着这个世界的荒诞与残忍。
“原来如此，的确有些克隆人的主张很无理取闹，我感觉只有克隆人之间才有道理讲究男女之别。克隆人和其他人造人，还有其他人造人之间都没什么男女之别的空间。”郭嘉笑着说，“因为其他类型的人造人没有生育能力。”
“……”
沈霄下午看到人造人生育信息时还没什么实感，现在直接听郭嘉说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时才真正觉得难受——
所有人造人被迫上缴生育的权利，被迫上缴年老的权利，唯剩的劳动的义务还要被分为三六九等。
站在她面前，有完整自我意识的郭嘉，在自然人的设定下只是一个物品。
这种认知让沈霄十分悲伤与害怕。
“而且，感觉绝大多数克隆人其实也没道理有太多繁衍后代的心思。因为一个未被政府认证的克隆人一般无法活到好好抚养孩子长大，就像我一样，大家都有使用期限。没一个未被认证的克隆人能平稳地活到老年时期。”
“认证？”
“对，只有被认证的克隆人才能进行繁育。”郭嘉说的稀松平常，“沈霄你从来没了解过这个么？”
“……是，我从来没关注过这个。”
“哦，的确，像我们欠债那么多的人一般没心情和时间去关注这些。”
郭嘉赞同地点点头。
“这方面认知应该是我出厂设置时直接输入的信息。”
然后郭嘉开始解释：
“认证就是指政府会对符合生育条件的克隆人进行认定，并在身份证上标志证明信息。”
“所谓生育条件是指该名克隆人在未来二十年内，有95以上的概率不会把重要器官移植给原生自然人，或没有任何显性基因病会导致他或她在未来二十年内死亡且遗传后代。”
“此外，即使符合条件，克隆人也不可以直接结婚。因为虽然大家长得不一样但可能基因来源同属于一个自然人，所以还要做婚前基因认定。”
“现在基本所有克隆人在看对眼后都会先去做基因认定，避免后续有情人终成亲人的悲剧。”
“如果以上没一个条件是通过的，两个克隆人非要在一起，那么他们就绝对绝对不可以怀孕，如果怀孕不仅孩子生不下来，还会面临巨额罚款。”
“……”
沈霄咂摸出一种优生优育的观念。
但这种优生优育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沈霄本身所在的世界中，阶级固化还需要通过经济资源分配来达成，而这个世界，社会上层直接垄断生育机能以一劳永逸。
此外劳动力养老这么令人头大的问题，在这个世界，和工具使用报废一样轻松则。
沈霄感觉自己在污染区还行的心态现在有些山崩地裂。
她本身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不应该对这个世界进行过多的探索，也不应该与这个世界建立太多联系，可是看着眼前完全无所谓的郭嘉，她很纠结。
这让她想起两年前的医闹。
因为那次医闹影响很大，所以医院专门对年轻医生和学生举行了职业讲堂，以避免给新人造成阴影和凉了新人热血。
沈霄的老师则在讲座结束的下午，额外以吃晚饭的形式和她进行了单独谈心。
那时候老师和她讲了很多自己的经历，但讲半天觉得自己过于委婉，像是对牛弹琴，所以直接了当地告诉沈霄凡事别想太多——
“不是什么事情都适合想太多和想太深。”老师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保持思考是好事，可是现实是世界的确没那么好，如果每件事都追根探底可能就连自己这一点点的热情都没办法保持。”
沈霄听着老师的话有点难过，忍不住问：
“为什么？我觉得张老师她没有错，我觉得我的想法也没错。”
老师沉默半天后回答：“不知道。”
沈霄低头看着饭桌。
因为今天她来，师母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拿手好菜，可是在听到老师的教诲后，她突然有些难以下咽。
“作为你老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却已经按教导你的思想做了很久。”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除了你以外，我从未觉得有我十分欣赏的学生需要这方面的教导，大家长到二十六七，总感觉对很多社会潜规则也算明白了不少，但你好像，还傻乎乎的。”
“这种状态我很羡慕，我也并不是要强制要求你改变什么，但只是觉得你在以后如果一直无法找到能够自洽的平衡点的话，你绝对会过得很痛苦。”
“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不想你走那种过于耗人的弯路。所以我想专门和你谈一谈这方面的事。”
等时间到一个月以前，沈霄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眼老师手下压着的辞呈，愧疚地不敢抬头。
而老师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只是叹息道：“我一直想再找你谈一谈，但我感觉好像我也会钻牛角尖。”
“没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平衡，所谓的平衡只是理想主义的妥协，但你还没有学会妥协。”老师沉默了一分钟后无奈地再次开口，“你也不愿意去学会妥协是么？”
“抱歉。”沈霄吸吸发酸的鼻子，“辜负您的期待了。”
老师摇头：
“我只是不想你过得辛苦，也不想你被耽误。你的坚持没有错，但你也要知道，妥协不是完全的贬义词。”
……
那如果是面对现在这个世界呢？
沈霄真的无法接受向这样的世界的妥协。
“沈霄！沈霄！”
郭嘉焦急的喊着沈霄的名字，同时不停的晃动沈霄，而沈霄此时的眼睛已经失去焦距，身上隐约散发出一丝腐朽的味道——
是被污染的前兆。
“稳定剂，稳定剂……”
沈霄勉强从回忆里回神，挣扎的说。
“稳定剂，好，稳定剂。”
郭嘉颤抖着手把稳定剂取出来，打开盖子递给沈霄。
沈霄一口闷了后心跳迅速恢复正常。
“……”
沈霄看着手里的空瓶，叹息道：
“真是抱歉，我每次都这种状态。”
就真的连一瓶都省不下。
“……可是，你在污染区还挺正常的。”
郭嘉仔细看着沈霄有些憔悴的脸色。
“我这人，容易多想。”
“……因为我和你说的那些规定？你是从那时候味道变得不对的。”
郭嘉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不怪你，完全是我的问题。”沈霄再次叹了口气，“你别笑我，我刚刚想了一些超级英雄才应该操心的事情，所以心态有点崩。”
“啊？什么是超级英雄才会想的事？”
“就是社会矛盾……”
“等等，我们把脑机关了吧，这样你就不会被大数据记录危险发言了。”
“……这人工智能真夸张。”
沈霄跟着郭嘉一起把手环按了关机。
“进诚信前脑机网络由政府的g251管理，g251因为覆盖问题所以不会细致到记录部分个人隐私，但作为诚信员工我们现在归c250管理，合同里标明c250有义务为我们提供所有诚信员工应有的权益，同样也有权力记录我们部分对社会和诚信而言较为敏感的隐私。”
“……行吧。”
沈霄简直无语。
“现在你接着说，就是社会矛盾……”
沈霄回想了一秒接上话头，等沈霄避开过于敏感的部分委婉的讲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后，他俩也回到了郭嘉的住所楼下。
沈霄看着这比自己住的蜗牛房还破烂的筒子楼十分感慨，这么烂还这么靠近边缘区，郭嘉真是活该比自己欠债少。
“沈霄你就是超级英雄！”
郭嘉突然有些激动的说。
“啊？”
沈霄正在思考自己是否合适来这边和郭嘉合租的时候，郭嘉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在我心里你就是超级英雄。沈霄，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些，我也，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可是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你救了我两次，也救了……救了很多人，所以在我心里你就是超级英雄。”
沈霄觉得郭嘉疯了。
“……我只是刚好可以……”
“可是，”郭嘉难得打断人，并且极其认真地看着沈霄的眼睛说，“没有人可以做到你刚刚对我和对……它的程度，我目前没有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
沈霄垂下眼帘，沉默下来。
郭嘉扶着沈霄朝楼左侧走去，同时说：“我们先去一楼的茉莉家，她算是我们这一片的医生，黑诊所都比她收费高，而且她目前还是黎光医院的见习医生。”
“……”
沈霄突然有种见同行的紧张感。
同时她认真想了想郭嘉的话，有点高兴又得意。
虽然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经历了很多让人心累的事情，可是郭嘉的情感反馈和价值认同让她顿时觉得生活根本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虽然超级英雄有点夸张，但我觉得我可以试试，尽我所能的不留遗憾。”沈霄在郭嘉敲门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次真的也谢谢你。”
郭嘉看着沈霄的笑容，也笑起来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