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突变
欣在马路上等他,然后,两个人骑着单车在她们村里四下里闲逛。
欣带江楠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她最喜欢去的田野,田里的蔬菜长得绿油油的,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接近大自然的清新与轻松。
他们把单车放在一边,这里是没有人偷单车的,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村里人,他们看到了单车,就会帮他们保管,所以,他们只管放心地走下空气清新的田间。
小径只能勉强容两个人并肩走,四周都是菜地,池塘,这是一个被城市包围起来的农村,在不远的将来,也会成为一幢幢的楼房的,欣只要一想到那种景象就会忍不住抱怨,留着这样的菜地多好,为什么要将它改变呢?变成了楼房以后只会挤满了人,复杂而脏乱,那场景叫她讨厌。
“嗯,田间的空气真好!”江楠伸展着双臂夸张地感叹着。
“是啊,如果以后成了住宅区的话就没有这片绿色了!”欣不无遗憾地说。
“以后的事现在就担心岂不是在预支不快乐吗?你这性格是该改一改了。”
“说改就改的话那还叫性格吗?”欣说,他们从左侧拐进蔬菜地里,在一个长满了芋头的池塘边坐下,池塘里的水是近乎绿色的,里面养着草鱼等各种常见的鱼。
“原来你住的地方这样棒啊!这和我想象中是一样的,我觉得好羡慕你哦,你早上可以带着麻醉边走边大声地朗诵或背单词,环境优美而空气清新,脚下有甜美透明的露珠,眼中看到的是绿油油的一片,真是好想也住在这里哦!”
“喜欢的话以后常来就好了!”欣注视着菜地里的地瓜和花生。
“我一定会常常来的。”
他们静下来欣赏了一会阳光下的广阔,现在是冬天,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们心中有种满足的惬意,这是和他们一样年轻而充满了活力的世界,即使她已经走过了好久好久岁月了。
“欣,如果我们可以停下来的话,我希望选择这样的地方,在这里盖一间小房子,种种蔬菜,养养鱼,那样既简单而又平静的日子真的是很棒,对吧?”江楠无限向往地说。
“这样的年龄说停下来不是稍嫌太早了吗?”欣的微笑显得平和而恬静。
“难道说我们一定要活得和别人一样吗?别人走的路我们可以不必跟着走的,不是吗?”
“傻话,在这里说就好了,给家长师长们听到了耳朵又该受罪了。”
“我也知道,不过,欣,你说这里如果变成了一片住宅的话我们会在哪里?”
“这个我可不知道,因为说法已经听了很多年了,大概手续上还未找到双方都满意的吧,我当然是希望越迟越好咯,这可是我成长的乐园呢!”
“如果那一天我们还在一起的话就一起来看看它好吗?看这些蔬菜被铲掉,看机器在上面碾过,看你成长的地方被改建成另一种景象,这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好啊,到时我们一起来看,不过,如果你没空了就该对我说,可以吗?”
“当然,我有预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很久很久的,久到白发斑斑那样久!”
她笑吟吟地看他,脸上一股红若彩霞的美丽虹云,映得她整张脸神采逼人,惹得江楠心神荡漾,他忍不住伸出右手去轻轻抚她的脸,眼波含情,嘴角含笑,他轻轻地,怕惊走了停在树叶上的蝴蝶般充满了好奇,惊喜,感动,那样地用带着柔情与欣喜的目光着她含羞的双眸,她那样既羞又怯,既害怕又好奇地感觉着他那双因紧张而变冷的手的触摸--
他们情不自禁地凑向对方的脸,在寻到彼此的柔情蜜意之后同时闭上双眼--
阳光偷偷地加强了暖意,然后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池塘中的鱼儿也不时地探出头来偷眼相看,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扑进了水里,仿佛因他们的柔情而害羞了,田间的蔬菜悄悄地垂下了脸不让他们看到它们羞红了的脸。
他们同时离开了对方,因为欣已经快喘不过气了,他们的脸红得如藤间的西红柿,娇艳欲滴,令人禁不住地想要去采摘,一睹那娇颜,一尝芳泽!
江楠用宽厚的怀抱将欣容纳在其间,他们紧紧地相拥着,这初学的甜蜜让他们一时之间仍不能自如地去鼻祖对方的眼,他们只想抱紧对方,以此来告诉对方,他们那激烈跳动的心在诉说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阳光悄悄地搔了他们一下,也许是跳跃的鱼儿惊到他们了,他们分开了。
脸上的红潮已退,只是眼中的波光仍浓,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心意了,什么也不用再说了。
从这一刻起,他们真正地在彼此的心上印下了自己的名字了。
金信和欣在观看邻居办喜事。
那是一户不算有钱的人家,这是他们家第一次办喜事,所以看起来脸上有种惶恐不安和急燥。
今天是周六,金信来欣的家,他们一同在她家的天台上坐着,像这样的悠闲时光在他们来说是不多见的,但因为才刚考过一次模拟考,所以,他们可以松口气。
金信说他买了一盘不错的cd,要和她一起分享,所以来了她家。
他很少来欣家,因为两家人甚少来往,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不清楚,但,父母间那不约而同的冷漠和反对令他们噤声不敢问,据说,两家人的上辈有过不愉快,所以,即使时间已经冲淡了不少的积怨,但,他们都受到了遗训,说两家人不得来往。
邻居家门口拉盖了一张很大的遮阳塑料,在那下面是临时塔起来的厨房,一张长长的大桌子,两个大大的气炉,上面是大号的锅,桌上摆满了盛放食物的大盘子,一些用水果或红萝卜雕成了龙凤模样的开关搁在盘子中,两三个中年男人拘高了袖子目不斜视地忙烹饪。在他们身后摆了两张方形桌子,周围坐了几个人,他们负责把前来贺喜的亲人朋友的红包打开,在一本大红的登记本上记上他们的名字和送礼的金额,请他们喝一杯茶,吃一点喜糖,寒喧几句,场面好不热闹!
新郎穿着一套黑色西服,戴一条红色的领带,胸口还有一朵彩色的花球。他高高的个子,长相看来还算是不错的,浓眉,大眼,大鼻子大嘴巴,据说这样长相的人会很有才干,也很有福气。
作为邻居,欣对于他是不了解的,平时遇到的时候很少,而且她家在整个村里面算是最僻的了,除了大伯和二叔之外,他们几乎不和谁来往,没去别人家串过门,别人也不来她家。
欣对此不甚了解,她只知道她们家在祖上是地主,那时作恶多端,也目中无人,所以没和谁来往,这顶帽子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导致了他们今天的独立。
“你见过新娘吗?”欣晃动着双脚说。
“没有。”金信回答。他是她们家极少客人中的一个,当然,通常他是在周末时偶尔来一下,而她父母都去上班了,他对于她父母是陌生的,因为他们对他很是冷淡。
“如果看到就好了,新娘都会很漂亮的。”
“人在幸福中,总是漂亮的。”金信说。
她转脸对他嫣然一笑,“没错,这话说得好!”
他心神荡,脚停住了动作,他们都坐在隔离窗罩上,双脚伸到下面晃动着,如果那边的人不是太忙了,他们肯定会吃一惊的。
“看到那间房子吗?我猜那就是新人房了。”欣指着对面的那间垂着玫瑰红的窗帘说。
“如果刮一阵超级大风把那窗帘掀开了,我们就可以不用猜了。”金信说。
“那不好,如果在新婚的时候遇上超级大风会很不吉利的,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真的吗?”金信对此倒不是很了解的,“有这要的说法吗?”
“嗯,你想想看,大风大风,大分大分,多不好!”欣说,“况且大风会把这塔起来的塑料布掀掉,把沙尘带到食物上,真是不好。”
“这倒也是,那就改天我们多留意一下吧。”他其实对人家的新娘是不感兴趣的。
“如果哪天你成了新郎了,我也坐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你忙乎,那肯定会很有趣的!”
金信闻言侧脸看了她好半晌,才讪讪地说:“那时你也该嫁到别处去了吧!哪还有空!”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却是笑意盈盈的,她轻斥道:“要玩玩别的吧!”
他眼中闪着调皮的光芒:“你说我就可以,我说你就不行啦!”
她哼了一声又回头去看热闹了,“你对你未来的新娘会有好奇吗?”
他干咳一声,“那当然了,我又不是外星人,幻想一下的机会还是会有的。”
“说得可怜兮兮的,当我不知道你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呐!”她大声笑着说。
“嗯,不能这样说吧,起码那当中没有你吧?如果那样的话你这句话就有毛病了。”
她亮晶晶的眼又看向他:“你倒不是普通的贪心呐!”
如果那所有的人可以交换的话那我只要一个就好了!他在心中说着,但脸上却只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贪心,不,我不贪心的。”
她仔细想了一下,此话倒是不假,“那,不贪心的人老天也会特别关照一下的。”
他淡淡一笑,视线也看向热闹的人群。
察察察的炒菜声此起彼伏,洗碗碟的女工忙碌地弓着身子,手脚利索地擦洗着,人一人往中,开心的话语,互道恭喜的话像是那菜中的油和盐一样不停地加下去,端上来。
天台上的两个人看得饥肠辘辘,但也赶快下去找东西吃了。
卢洪的沉默像是一只赶不走但又老是围着东美飞的蚊子一样,让她觉得烦燥不堪却又无可奈何。她盯着他,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已经不知多久了,她以为大概过了三世纪!
就在她不耐烦地想站起来时,他伸出手把她扯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幸好泥土松软。
他眼神凌厉,脸色严肃铁青,他的声音又干又硬地在她耳边响起。
“你听好!我现在仍然想得不周全,但,有一点我起码是清楚了,你说的那个人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们很快就要订亲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理,你如果眼里还有你们林家,还有你爷爷的话我奉劝你一句,和那个人断了,所有的过去我当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你,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你是个纯真的女孩子,走岔了路是因为年少无知那样是可以原谅的,听懂了吗?如果你有心有肺,就别让我们两家成了笑柄!”
东美怔怔地听着,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他的话让她心中仿如有了一堵无形的墙,把她所有的出路都堵住了,她用力地推,却纹丝不动。
卢洪说完就起身走了,他不要再看她的脸!她的表情会让他的心刺痛!
她为了那个人如此地失望,如此地伤心?一思及此,他就恨不得把地全翻过来!
他快步地走出了菜园。
东美呆呆地坐在那,她无意识地盯着池塘,那当中有鱼在流动!它们自由地和同伴们游动着,嬉戏着,虽然空间只有那么地小,虽然游得再远也是在原地转圈,但,它们起码不会和她一样烦吧?它们该烦的话,也是盼望着自己永远不要长大,长大了就意味着成了盘中餐了,所以,如果它们有感觉的话就该让衢不要变肥长大!
一直到堂妹奉爷爷之命出来找她时,东美也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眼神呆滞,整张脸毫无神采可言,她像身旁的那些葱,在冬日的阳光里显得养份尽失,萎靡不振。
黄昏降临了,堂妹累极了地终于找到她,她很怕,因为堂姐看来像是她曾看到过的一个邻居老人般形容憔悴枯槁,疲倦不堪,而那个老人没几天就死了。
她担心堂姐也会不久于人世了!
她跑回去告诉了爷爷堂姐所在的地方以后就不敢再出来了。
爷爷把东美带回去。
她半个月也没离得了那张床,病恹恹地闭眼,偶尔抬起眼时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她一句话也没说过,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沉默着。
爷爷下了命令,除了送吃的,谁也别去管她,让她静一静。
时间在流逝,所有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除了金箭。
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地找着东美,没有人告诉他她到底怎样了,他担心得快疯了,但却是一无所获。
这天,他在木材厂里取材料,他通常是拿着数据和材料单来木材厂提货然后去做的,卢洪在给他点货。
金箭是知道卢洪和东美的事的,但卢洪不晓得他和东美的事。
金箭注意到卢洪的脸色很不好,和他以前那神采飞扬的样子截然相反,他和东美出了什么事吗?也许东美和他谈过了,所以,他们分手了,可是,如果分手了,那为什么东美都不出现?她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他几次想开口问他,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卢洪点好了货,在材料单签名盖章以后面无表情地把单还给金箭。
他注意到金箭的犹豫,逐问他:“还有事吗?”他对这个男孩是挺有好感的,因为他那出众的容貌和过人的手艺,这样的人材出现在小地方,而且得不到发挥确实是一种浪费了。
金箭一时被一股冲动冲破了,他冲口而出道:“和你在谈的女孩,是林家的吧?”
卢洪一怔,但很快又想到他和东美的事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所以笑笑说:“是,没错。”
“她最近是不是病了?哦,我是奇怪,以前常见到她到处走的,突然间不见了,有点好奇,所以多嘴问了一句。”金箭手心在冒汗,他担心他的思念会被他识被了。
卢洪只是苦笑:“是的,她这阵子因为风寒所以病倒了。”
“这样,没什么大碍吧?”金箭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东美病了?
卢洪没有去看他的表情,所以没注意到他的失常,他一时之间心也乱了起来。
“我也没去看她,大概没事吧,谢谢你的关心。”
金箭再笨也知道他个肯定是分手了,他心中又喜又忧,匆匆地招呼一句就走了。
东美病来得突然,去得也令人愕然。
她这天黄昏时就走出来了,对妈妈说她要去外面走一走,她妈妈看到她终于肯走出来了心中也挺高兴,连声嘱咐她别走太远了,小心不要着凉了。
东美也不答应就直接去晒场了。
黄昏的晒场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小孩都回家吃饭去了,她在升旗台上坐下,轻轻晃着双脚,风凉凉地往她脖子里灌,她双手环抱着靠在旗杆上,双眼燃烧着灼人的光芒,她为相思所煎熬着,已经好多天没见金箭了,他一定是在担心自己了,但,她实在是走不出来,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在这些时日里,她为自己想了许多的办法,最后,一个大胆而叛逆的主意溜进她有脑海中去,这令她猛然间坐了起来,用力地抱紧被子,才克制住那股惊颤,她因为自己竟会萌生出这样的念头而感到可怕!
家教的严厉在感情的面前显得可笑,而且,她一向是被惯被宠的,所以,许多的家规对于她来说是不存在的,她无需要遵守那些家规,她爷爷如果料到自己对长孙女的纵容和溺爱最终会导致让他的心碎掉的话,他定然会追悔莫及的。
这个新奇而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了很多天,由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害怕,始终煎熬着她。
如果说这是她最终会走的路,她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打起冷颤来!她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风吹得更猛了,她更用力地抱紧自己,他不来了吗?
时间在飞快地溜走了,她变得越来越焦急了。
到了后来,她屈起双膝,双手环抱住膝盖,把脸埋在双臂间,无法遏止地呜呜哭起来。
清冷的晒场,宽阔的静寂,唯一的声音就是她的哭声和旗帜飘时发出的声音。
一个高瘦的身影悄悄地接近她。
轻轻地,怕打扰了她的发泄,惊扰她。
在升旗台坐下,他也和她一样弯着双腿,双手抱住小腿。
昏暗中,他那张俊朗清秀的脸庞上有两行清泪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东美感觉到身旁有异时受惊地抬起头来,她的心因吃惊而慌乱了,但,她不用擦干眼泪单凭感觉也知道那是谁!她嘤地一声,万分委屈地扑进他怀中,哭得让他揪心。
他紧抱住她!
心中是种宽慰的欣喜掺着对前面的路的艰难所涌起的胆怯和对她的怜惜。
“我以为你以后不来这里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
“怎么会?我除了这还能去哪里呢?我只有来这里才能见到你啊!”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他们抱紧了对方,除了窝在彼此的怀抱,再也没别的想法了。
“我们,不如走吧?我爷爷和卢洪都不答应,如果我们走了,他们找不到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东美抬起头近乎疯狂地对他说,她的眼中燃烧着令他心颤栗的光芒,他的心一抽。
“走?”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他被吓坏了:“我们能走到哪去呢?我们哪都没去过,又不认得路,能去哪?”他的心在极度震惊中慌乱着。
“哪管得了这么多!再不走就要和他订亲了!难道你已经不想努力了吗?如果他们打死也不肯的话,到时我们想走也走不了,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我们走吧!”
金箭的双唇哆嗦着,他突然间觉得好冷。
“我们一起去见你爷爷好不好?我去求他!如果他觉得我还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富足的日子的话,我们可以先订亲,我会更努力地工作,学习的,只要他老人家肯给我们机会的话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的!走的话,他们会到处死亡找的,我不想害得两家人成为别人的笑话,况且,他们都会伤心的,我不要让我的父母伤心!这不是最后一步,我们应该再努力的!不要轻易地就说走,那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最多我答应你,如果到最后他们仍不肯答应的话我们再走,好不好?”
东美盯着他,眼神中的那抹怪异火花消失了,换成了另一种较之失望多了一份担忧的神伤,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疯狂了点,而且也近乎荒唐,不过,如果等到最后,她担心这一切就会成幻影了!可是,她知道,他是对的。
“东美,我知道这阵子你生病了是不是?我没能去看你,心里很难过,幸好你现在好了,我这两天会想办法说服我爸妈的,让他们答应我们的亲事,然后,再去找你爷爷,他不是那么蛮不廛理的人,对吧?我们再努力看看好不好?”金箭真挚地说着,他知道,今生他除了怀中的这个女孩之外不会再和别人好了,这一刻,他可以肯定,什么是他此生的追求和奋斗了,那就是给她幸福。
她点点头:“嗯,我听你的!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最后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走,嗯?”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昏暗的天,夜幕已经降临了,风越来越冷,升旗台上的两人在彼此的怀中却丝毫不觉得冷,已经升起来的月亮爬行到空中就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怎么挣扎也透不过那黑色的包围,冲不出重围!
春节到了,这是欣和江楠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难得的寒假,难得的轻松,他们早在未放假前就一直在计划着怎样过这个年了!
他们最后决定三个人一起去海边玩,放风筝,吃烧烤。
三个年轻人在大年三十这天早早地来到海边,他们的父母都在忙着准备年货,祭神,所以没空去管他们,他们谎称是一班同学一起去的,家长也就不以为意了。
冬天的海边虽然有大量的阳光在为他们御寒,但,他们仍捂紧了大衣。
欣生长在海边,但因为自小父母工作忙碌,没人带,所以她甚少到海边来,今天,和她最好的同学来,让她的心中不期然地有了一种幸福而快乐的情绪。
他们搁下东西以后,就开始在阳光下玩了起来。
自盘古开天以后,人们在一起时的游戏多以追逐为主,他们划了一条线,然后开始赛跑!
海风的阻力让他们跑起来分外吃力,加上沙柔软地也不利于奔跑,所以,跑了两三圈就已经累得全身热乎乎的了。
金信把毛衣脱下,开始燃盐类烧烤炉。
江楠和欣仍在海边慢点走着。
“今天很开心!在海边送走这一年真的是再适合不过了,这一年,我还真舍不得它走呢!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当然更让我感激的,就是认识了你!”江楠注视着海天相接的地方。
“对,我也一样,这是今年最大的收获了!但愿我们明年此时在庆祝我们的另一种快乐了!”欣说,她对两人能否考在同一所学校的信心是很大的,到了那时,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一定会的,我们努力,命运会善待我们的。”江楠那越来越逼人的英气让她惊讶于造物主对他的垂爱,这样出色的男孩子真是教人吃惊,不是吗?
“但愿如此!我们去帮一下金信吧!看他把炉燃起来了没有。”她说着跑回到金信的身旁。
金信起火的技术果然非同凡响,他已经在炉架上放了三只鸡翅在烤了,手中正忙着为它们涂上烧烤酱,他神情专注而认真地刷着,仿佛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一餐。
“哇,你可真是太棒了!海风这么大也能在这样短的时候里把火燃起来了,真行!”欣大喊着说。
金信只是淡淡一笑,把手中的另一支火腿递给她,她接过来,在炉上烤着。
江楠打了声招呼说他去再找些木柴就走向沙滩的另一边去了。
“今天的阳光真好,可惜太冷了,不然可以游泳。”金信说。
“不行,会着凉的,等我们高考以后就可以来游了。”欣说。
金信微笑点头。“也好。”
他们相视一笑,手中的食物滴出油掉在火上,窜出一簇小火花,他们同时吓了一跳,又同时笑了,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精采显得更出众了。
初二那天,江楠到欣家里给她父母拜年。
欣的父母见到他时着实对他端详了好几秒,多漂亮的孩子啊!他们在心里赞叹着。
欣的爸爸黄泓全是一个建筑师,他在一家私人的工程公司担任工程师一职,妈妈林婉意是个花卉专家,她在一家大型的花卉培养基地工作,她是一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欣长得不太像父母,但,又有点神似她的妈妈。
江楠中规中矩地回答了他们的几个问题以后,他们就出去了,他们要去向朋友们拜年。
“你长得不像你爸妈,不过,这倒是挺好的,只做自己,不做他人的延续。”
“你呢?你长得像谁?”欣笑着问。
他浅浅一笑,“我?我长得像我妈。”
她也笑了,“是吗?那你妈肯定是个大美人了!”
江楠笑得很谦虚,“嗯,我妈的确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呢,哪天去我家一趟好不好f?”
“嗯,这么说我倒是挺想一睹你家人的风采了,很好奇他们长什么样。”
“那,明天去我家好不好?”江楠表情严肃地说。
欣注视着他,脸一红,说,“我来削水果,你喜欢吃什么?”
“橙,我比较爱吃橙,我来好了。”他跟着她走进厨房。
他在切橙,欣则在看冰箱里有些什么,“中午我们自己煮饭吃吧,我爸妈他们不回来吃。”
“好啊,吃火锅怎样?”
“要不叫金信过来一起吃?人多吃火锅热闹点。”
“好,我们还可以来唱歌。”
但欣打电话去时,他家却没有人听电话。
“他们可能去他外公家拜年了,我记得他们每年好像都是今天去的。”欣放下电话对江楠说。
“那今天我们自己来过好了!”江楠眼中闪着调皮但却令欣心中一动的光芒,她脸又红了。
“我今天要唱一首歌给你听。”江楠说。
欣歪着头看他,“你要唱什么?”
“你听好了,”江楠调整好麦的音量后开始清唱,“孤单的手紧抱着你的腰,像昨日最失意的时候,你说今天以后,不必讲也不肯回头,曾经拥有,不要泪流”
“这歌叫〈天长地久〉。”江楠笑着说。他唱完后深情地注视着她,手握住她的手。
欣脸若红霞,心如小鹿撞,她垂着眼帘,不敢看他。
江楠把她拥入怀中,声音变得暗哑,“欣,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她在他怀中用力地点头,“我也好喜欢你。”
“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我这辈子就认定只有你有资格当我的新娘了。”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她的心浸在甜蜜里。
“再来盖个印章好吗?”江楠轻声笑着说。
欣半晌才抬起红红的脸,他轻轻地吻上她的唇。
这一刻,他们向彼此承诺了一辈子的坚持。
第二天,江楠和欣来到他家向他父母介绍这个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精彩的女孩。
江楠的爸爸江怀中是个大学教授,妈妈李清仪是中学老师,他们都是长得很漂亮的人,一家人如果出外总会招来许多的注目礼和羡慕的眼光,有些人甚至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拍广告。
江怀中和李清仪对于欣也有说不出来的喜爱,这个如玉雕琢的女孩有着水晶般的清亮聪颖,乖巧可爱又不失个性,气质脱俗中那股诗雅之风更令他们心中暗喜。
和欣的父母一样,他们也对欣提了许多的问题。
欣回答了,她心里其实很紧张。因为他们都有种属于老师的严谨和洞察的尖锐,让她无形中感觉一股压力。
“现在你们都是面临最关键的时刻,一定要互想促进,彼此间的欣赏我们作为过来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别耽误了高考,好吗?”江怀中脸色温和地对他们说。
他们连连点头,对于家长们的理解他们感到压力减了不少。
“如果学习上有了任何困难或是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们的,知道吗?”他又说。
“知道,谢谢江伯伯。”欣乖巧地说。
“他日你们都身处于理想的殿堂时再去享受那份属于你们的青春与活力,好吗?现在,像一只扑展双翅在天的雄鹰一样往目标飞翔,冲刺,到达目的地以后再停下来享受美食。”
他们当然懂得他在说什么,所以,都点头称是。
江楠的父母见他们都聪敏而懂事,倒也心中宽慰。
这天中午,欣在他们盛情邀请下吃了午饭,李清仪频频为欣挟菜,她心中实在喜欢这个女孩。
下午,江楠的父母出去了,他们在江楠的房间里听一些英文唱片。
在看江楠的相册时,欣注意到其中有一张是江楠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的合影,日期是他来学校前不久,她仔细地端详那个女孩,忍不住问他,那是谁。
江楠探头看了一眼说:“哦,那是我中学时的同学,这是郊游里拍的,看到漫天的雪了吗?来了这边我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再看到雪了,不过,等我们去了北京以后就又可以看到了!”
“她看来很不错,对吧?”欣忍不住说,倒不是出于试探或是嫉妒,她确实觉得相片中的女孩充满了活泼的灵气,感觉她依在他的身边很快乐。
江楠的手臂横过来拥住她:“算了吧,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有钥匙可以进来而已。”
她脸红红地申辩:“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觉得她挺不错的,人肯定很开朗活泼吧?”
江楠想了一下点点头,“对,有点像男孩子,毛毛燥燥,她还说要和我清华见呢,如果她知道我改考北大肯定要追着打过来了!”他说着笑得很得意。
欣注视着那个女孩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股不安在滋长。
金箭声泪俱下地试图说服他的父母答应他和东美的婚事,到了后来,他的爸爸无奈地对他说,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也希望他能幸福,只是他选择的是一条难走的路,如果他能去把那座真正的阻碍他的大山搬走的话,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感激父母的一片苦心,心中愧疚不已地走向林家。
东美正在院子里晒刚画好的一幅画,看到他时,她惊喜交加。
“我爷爷今天心情看来不错,我们一起进去吧?”她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客厅。
“爷爷!金箭来看您了。”东美快乐地说着。
爷爷一边眉挑高了地斜眼看他,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了,“坐吧,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特地请了假,想来请爷爷成全我的一片心,如果爷爷您有时间,可以让我说几句话吗?”
爷爷用威严的表情瞪着他,从心理上给他压力,金箭却是毫不含糊地注视着他,他的满心思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说服他,不管怎么说,不管他的目光如何严厉,他只想奔向一个目标,为了他们的幸福。
爷爷倒是一怔,他从那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一股坚忍不拔的勇气和令人敬畏的坚持,那是他回执的一面,很少显露,但一旦出现却能震慑眼前的老人。
“嗯--您是我们村里最有文化最明整理的前辈,我知道您是不屑于与我们这样的粗俗人打交道的,可是,因为从小和东美相处,她那聪颖而活泼的个性和脾性都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心!我明白,像我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会沾污您的耳朵,可是,爷爷,我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您就没有人比我带爱东美了!她的喜怒衷乐全都紧系统我的心,我愿意为了她加倍努力,让她快乐,幸福!爷爷,请让东美嫁给我,好吗?”金箭情真意切地说着。
东美在一旁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她注视着金箭,眼里充满了柔情,她也跨上一点对爷爷跪下,和金箭跃然成一排,“爷爷,求您了,我们真的是真心喜欢对方的,我不要嫁给卢洪,爷爷,您就成全我们吧!”东美的泪掉了下来,爷爷心一酸,看着眼前这两个因为感情的煎熬而瘦了一圈的年轻人,他当然知道他们是真心的,可是,他有什么能力呢?他凭什么会让东美幸福呢?这个年轻人。
“爷爷也不是说不近人情的老家伙,只是你们现在还小,还不懂生活艰难,那不是一句努力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贫贱夫妻百事衰
现在你们只顾着彼此的心,当然觉得日后的日子再难也能过了,爷爷是过来人,看过的事情都比你们多,所以,为了你们好,你们的那份心就打消了吧,把心收一收,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明白吗?”
他们相视,泪眼对着泪眼,金箭的神情中有股坚决,“不,爷爷,我懂您的意思,我也知道那是为东美好,可是,东美如果跟了卢洪的话,她不开心 ,那还有幸福吗?爷爷,我身份低微原是不该说这样的话的,可是,我比爷爷更希望东美幸福,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辜负东美的,爷爷!请您老人家再考虑考虑好吧?我们今天在您面前请求您的成全是因为我们思考再三觉得无论如何该为对方着想的,而我们彼此能为对方做的就是和对方在一起,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幸福,爷爷!”
东美跪坐在脚后跟上呜呜地哭着。
爷爷知道如果任他们这样说下去他定会败在他们手下的,他深吸一口气,加重了语气,不容反抗地说:“好了,别再说了,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林家和卢家的声誉,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你们把心收起来吧,到此为止!”
“爷爷!”东美尖叫着喊,神情狂乱而着急,她快速地跑上前去拦住要走出客厅的爷爷,“爷爷,你干脆把我杀了吧!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嫁给卢洪的,我知道,您是宁可牺牲我的一生也不愿毁了名声的,您那么自私!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呢?”东美捉住爷爷的手臂,哭喊着说。
爷爷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注视她:“爷爷为你想了,你也为爷爷想了吗?”
“名誉那么重要吗?比我的终生幸福还要重要吗?”
爷爷的目光中注了一股严厉,“当然是重要的,你现在不知道,以后就会晓得它的厉害了!你以为我在害你吗?”
“是!您就是在害我!我的幸福要断送在那看不见的所谓的名誉之下,我当然会认为是您在害我了,我不管!也不想去管,反正这次我要自己作主!”
“你想自己作主?你以为你有那能耐吗?”
“对!我有!”东美失去理智,近乎疯狂地喊,金箭想阻止却阻止不了。
“那好,你去证明给我看吧,我睁大眼睛等着看!”爷爷真的生气了。
东美冲出客厅,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金箭低声对爷爷说了一声:“我去看看她。”就跟着冲出去了。
爷爷目瞪口呆地盯着空荡荡的客厅大门,心中又是气,又是悔,一时之间,他呆若木鸡,东美怎么突然间变得这样不可理喻?她,会跑去哪?要怎么证明?
金箭在后面追着,他们跑到累时都扑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东美喘到气稍微匀了时才又哭着说:“爷爷不答应,我们只好走了。”
金箭一时间惊愕了,他摇头:“再等等吧,我们才试了一次就说放弃了,不是太快了吗?我们多努力几次吧,好不好?”
东美脸上的泪脸在往下滑,“可是,他是铁了心了,我们怕不能说服他了。”
金箭握住她的双手,眼神真切而认真地说,“不会的,一定会说服他的,我们得有信心,一定要有信心,不然就只能认输了。”
东美看他一眼,然后委屈地偎进他怀里,她只想着如果一切都不是那么难的话他们就会开心多了。
金箭抱紧了她,心中叹息着。
摆在前面的路充满了荆棘和分岔口。
东美和金箭在田间一直坐到天黑了,最后,东美执意不肯回家,金箭只好带着她回到家里。
金箭的父母看到他们时吃了一惊,他妈妈张大了嘴,瞪着他们,他爸爸倒是很快地反应过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东美的脸红红的,她低垂着头,不敢说话,金箭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今天我上东美家去请她爷爷答应我们的事,她爷爷不答应,我们和他吵了几句就跑出来了,现在东美说她不想回家去,所以,我只好带她回家让爸妈为我们拿个主意。”
金澄吓了一跳,这孩子,心怎么这样野?竟敢把这女孩带回家来?他难道都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你在干什么呀?都长这样大了,怎么还不懂事呢?快把林姑娘送回家去,好好地跟她家人赔礼道歉,听到了吗?”
金箭一愣,很快明白父亲的苦心了,但东美却不依,她抬头对他父母说:“伯父,伯母,我知道来你们家会不合适,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不可能和金箭在一起了,我爷爷他们把名誉看得比天还大,如果他知道我住在你们家里,他就会让我们成亲了,对吗?”
他们一家人闻言一愣,金箭更是喜出望外,“对啊,这倒是个好办法呢!”
金澄和妻子吓得腿发软:“不行,这是不可以的,你们太天真了,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伯父伯母不喜欢我对吗?你们也不想我和金箭在一起吗?”东美噘起了嘴,她为这样福至心灵的好主意正得意呢。
金澄语重心长地说:“林姑娘,不是我们反对你们,我们通共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哪会要他受苦呢?可是你们不也试过了吗?你爷爷坚决不同意,那也是我意料中的事,他的观念里对门当户对的想法一时半会也改不了,我是希望你们好好说的,可你们太冲动了,如果争吵起来他就更不可能会回心转意的时候了,我们不可能这样来坏了你的名声,这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太重要了,你们现在还不太懂,但我希望你们会听话!快回去,对爷爷解释一下,说几句好话,那样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了,否则,我们都会很麻烦的,明白吗?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他们都似懂非懂地看着金澄,不发一语,周之华急了,她推着儿子的手臂,焦急地说:“快去吧,听爸的话,好吗?别让大家为难。”
东美心中不快,但她还是勉强自己向他们告别,然后和金箭走了出来。
“看来,这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哪里都容不下我们!”东美气恼而伤心地说,今天遭到的拒绝不仅让她难堪,更让她对于他们的事的无望感到伤心。
金箭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个主意来,他低下头,和东美走向她家。
快到东美家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住脚步神情哀凄地说:“金箭,别走了,难道你当真要让我回家吗?你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说着她哭了起来。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我不会回去的!”她说着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杏目圆睁地瞪着他。
金箭在她身边坐下,天已经完全黑了,大家都在吃晚饭,天很冷,他们都在发抖,不单只是来自寒流的侵袭,而是对下一步该怎样走缺乏信心和指引所引起的彷徨。
“不回去?那在路边过一夜吗?我们不饿坏也会冻坏的。”
“我不怕,如果怕了你就自己回去!”东美的固执令金箭心感无奈。
他们在路边喝着寒风僵持着,金箭说得口干舌燥也无法劝她回家去,时间在一分一分地溜过去了,当东美忍不住倦意和寒冷而倒在金箭怀中睡着时,他长时间在注视着她,她是他爱的女孩,为了他不顾一切,愿意跟他走,这确实令他热血沸腾,想要给她他所有的一切,可是,他知道,这只能是作为一个梦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梦了!
他轻抚她冻得通红的脸,那表情就是在睡梦中也是痛苦的,他心下一阵痛!要放弃是舍不得,但,他明白父母的话,也明白她爷爷的用心,为了她好,他无论多痛都得放手,如果她的未来是在遭人非议和白眼中渡过的,即使他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给她,她也不会真正地幸福的。
终于,他用手抹一把脸上纵横的泪,把她抱紧,站起来,缓步朝林家走去。
每走一步他都会犹豫,会细看她那白皙娇俏的脸,泪也会肆意地流下。
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大踏步地走去。
在林家,每个人都心急如梵,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爷爷下令谁也别出去找东美,所以,他们都坐立不安又无可奈何。
天黑以后,爷爷表现出焦急不安,他在客厅里不停地踱步,发动所有人出去找,但,回来的人都说找不到,他更急了,烟几乎是一根接一根抽的,没停过。
到了接近十点时,他已经坐不住了,东美跑哪去了?会不会去了金家?他皱起了眉,立刻下令让他们去金家找,翻掉房瓦也要找到人为止!
去找的人回来报告说没在金家,他一时间冲家门,如一头饿了几天出来觅食的雄狮,不停地用双拳击打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所有人都如坐针毡。
就在大家的神经绷得快断了的时候,他们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来,正在门口踱步的爷爷看到一个人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他走来,他双臂横卧着一个人,他心一惊,难道,东美出事了?他快步迎上去。
“东美?”他的声音着混合着震惊和焦虑。
金箭示意他别太声,他轻声说:“嘘,她睡着了,我送她回来。”
爷爷心下宽慰,后面跟上来的东美的爸爸轻手轻脚地把东美接了过去,往屋子里走进去,大家都松了口气。
金箭转身想走,爷爷叫住了他:“年轻人!”
他回过身来看他。
“谢谢你,对于你们之间我已经没得选择了,所以,很对不住你。”
金箭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难得了,他心下一酸:“我明白。”
“走好。”老人对他招一下手就往回走了。
金箭刚开始还能步伐如常地走回去,但,他连走边缓了下来,心头的大石越压越重,那股绝望也决意要在这一刻冲出来了。
他走到刚才东美坐的石墩上,捂住脸,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寒风丝毫也不体恤他的伤痛,源源不断地灌入他衣领,让他无瑕顾及的躯体变得寒冷僵硬,而他却浑然不觉!
欣和金信在新年过后的新学期里一起去上学。
这是他们最后的时间了,七月,残酷的七月转眼间就会来到了,虽然他们不是特别畏惧那个时刻的来临,但,压力依然是存在的。
他们都骑着单车,在寒风中那漂亮的面孔在一群着相同服装的年轻人中显得尤其地出众!
金信看来和以前又有了一点不同了,他眉宇间的那股特属于诗人的忧郁似乎又增多了,那双深深如黑潭的黑眼睛里弥漫着一层如雾般迷茫但却又显得消极的网,把他那原先的清澈与天真遮盖住了,让他显得成熟而充满了吸引力--那种神秘特别吸引女孩子。
欣的变化看来不多,她一如既往地用开朗而善良的目光看身边的人和事,自信而纯真,在她的世界里,真正称得上是阴影的事很少见,她是阳光派的。
一个男生,是欣班里的,叫郑秋帆,他长得不算漂亮,但他充满了自信和力量,因为他也是一个在运动中表现出色的男孩,他一向对欣是仰慕已久的,他总是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和途径去接近她,只是为了她身上的那股清香的味道,只属于她的清香,他在所有人身上都寻找不到的可以让他心驰神往的香味!
郑秋帆奋力追上前面的欣和金信,“嗨,遇见你们真好!”
他们互相打了招呼以后,郑秋帆一直在和欣讨论他在寒假期间看的一些足球和篮球的精彩回放,他对那些球星如数家珍般地娓娓而谈。
欣因为江楠和金信的缘故也对体育赛事多少有些了解和关注,但她不喜欢这个同学,因为他在她身边时总是会有些奇怪的浍,例如会不自觉地眼神迷蒙,仿佛在做白日梦,例如他会不停地深呼吸,就像放学时肚子饿不行了时猛然一阵牛肉香味钻进鼻孔来,所以会情不自禁地深呼吸!还有,他总会因为她的反应而改变着话题,让她不听又不是,听又不是,好不胜烦!
金信和郑秋帆在几次交淡中对这个人也同样怀着不好的印象,他过于自大了,那股狂妄来自他老爸那令人侧目的财富,只是,他不明白那有什么可炫耀的。
所以,他说他的,他们说他们的,这令郑秋帆心下恼怒!
他们竟然对他不理不睬的!他用不满的目光瞄向金信,提醒他别这样轻视他,他那目光中含着威胁。
但,他们仍然在说新学年里会遇到的一些事情。
“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广播站和校刊的职务作一下移交手续,现在已经是非常时期了,就算我想继续做下去,学校也是不允许的,你们也该从样队中退出了吧?现在的时候像中东地区的水一样地宝贵了!”
金信表示同意地点点头,“嗯,上学期我就想让你把那些职务千辞掉了,那花费你太多时间和精力了。”
郑秋帆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喂!”
他们吓一跳,都侧过脸吃惊地看他。
他只是讪讪地说:“嗯,嗯,你们怎么都不理我呢?”
金信不可思议地把视线转向前方,心中暗说这人真是被宠坏了。
欣只好对他笑着说:“哪里,我们只是因为刚才的话未说完,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板着一张脸,不再言语了。
欣和金信对视一眼,笑得无奈。
他们以为这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很快就在忙碌的学习中将它淡忘了。
但,郑秋帆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是金信害得欣不理他了,他把所有的过失都推到了金信头上,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不然,他在欣面前就永远只能是个小配角,只有大声嚷嚷才能吸引她转头对自己说一句话!
他握紧了拳头,精心地布置了一个报仇的机会!
那天,放学以后,金信和欣没有一起走,欣被李老师叫去帮忙批改一下同学们的模拟试卷,所以,他一个人先走。
金信骑单车的速度不快,他还在脑海中思索着刚刚考过的试卷中的一道题。
在他从马路上拐进村子的横道时,突然冲出来四个彪形大汉,他们一字排开挡住了他的路,让他吓了一大跳。
他们还不让他有言语的片刻间就已经围上来把他自单车上拉下来,对准他一阵拳打脚踢。
金信想还手,但因为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法作出反应就已经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了,他大口地喘气,身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愤怒起来:“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他的声音自下往上传出来时变成了闷声低哼,但,他们毫不理会地扬长而去了。
一直到村里有人经过时赶紧把他送到不远处的医院里,他才得救了。
欣听到消息时大吃一惊地骑车往医院去,她心慌得呼吸也变异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他又未曾得罪谁,他们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她想不明白。
医院病房,金信的父母正绷着一张苦瓜脸在问他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他的脸上,身上多处贴着止血胶带,样子看来似乎不至于太严重。
看到欣,金信显得松了口气,他担心她的安全,她无恙就好了。
“哪里疼吗?医生怎样说?”欣和他父母打过招呼就迫不及待地问他。
他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没事,只是皮外伤。”
她皱起眉:“你报警了吗?看清他们的样子了吗?这样的家伙一定得捉起来!”
“已经报了,别紧张,他们大概认错人了。”
她狐疑地挑高眉:“大白天里认错人?周围没人吗?没人制止他们吗?”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真是无妄之灾了。”他无奈地苦笑。
“那怎么办?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他说得等报告出来,看内脏伤了没有。”
他的妈妈掩面哭泣着,他爸则铁青着脸沉默着。
“我放学时来帮你实习吧,别把功课落下了!”欣毫不迟疑地说。
“嗯,好,麻烦你了,你快回家吧,别让你爸妈担心了。”
他妈妈说她得回家去做饭所以和欣一起出来了。
他妈妈走出来后一直在抹泪,欣安慰她:“阿姨,你别担心,金信会没事的,功课我会帮他补上的,他那么聪明,不会有问题的,至少那些流氓,警察会捉到他伞兵,你尽管放心好了。”
姚玉点点头,她心中对欣一向是感情复杂的,他们两家的上代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清楚,但她却在婆婆在生时受到她的训诫,说不可以和林家的人来往,不管哪种形式,至于什么原因却没有说明,她虽然心中不解但也只好遵命而为了。
然而,儿子和林家的姑娘从小就因为特别优秀而时常在一起,那女孩乖巧漂亮,聪颖而善良,她和儿子在一起时只会互相促进学习,所以,他们似乎没有理由为了上代那不甚明了的恩怨而去强行地阻止他们来往,所以,他们总是不去干涉两个孩子,他们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好,在这其中更有一个原因促使他们不去干涉,那就是金信性格从小孤僻而内向,他除了林家那女孩之外不和任何人玩,所有的同学都无法靠近他,而林家女孩的出现总会让他缩放出少见的笑容!
“最近你们在学校里,他有和谁发生争执或闹矛盾吗?”她问。
欣仔细地想了一会,用力地摇头:“没有啊,每个人都顾着学习,哪还有工夫去和谁争执啊,不过,金信平时又从没和谁有过节啊,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们边走边说,夜幕笼罩下的世界显得神秘而幽深。
欣每天的日子变得忙碌起来,紧张的课一结束她就匆匆地赶往医院,将录音带和材料带给金信。
金信何等聪明,他单是自习,功课一点也没落下!
一个星期后,金信出院了,所幸没有被打至内伤,加上年轻身体素质好,所以恢复得快,他很快投入了学习,成绩没有下降反而有所上升了,因为在医院里每天都有欣陪着所以情绪和心情反而变好了。
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了。
不久以后的三月里,郑秋帆又一次把报复之光指向了江楠。因为他发现欣竟和他在交往!
原先在学校里传出这件事的时候他曾仔细观察过欣,发现她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点也不像是在恋爱中的女孩的模样,所以,他猜那是流言而已,但,那天他亲眼看到他们放学后去了有名的“情侣冰磨坊”,那里经营着各式的小吃,饮料,拍拖交往中的男女生一般都会去那里,他那天跟踪他们进去了,虽然他们没有什么过份亲密的举动,只是叫了饮料然后在那里讨论和学习,但,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偶尔的眼神交流中流露出来的柔情和相知的默契却是瞒不过他的双眼的!
他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他走出小店,一个计划迅速地生成了。
这天晚上,郑秋帆回到他那异常豪华的家,把房门关上就抓走电话,他的房间里设备齐全,称得上是奢侈了。
电话接通以后,他压低了嗓音:“是我,你们今晚出来一下。”
放下电话,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坏人,但因为用错了方法而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归一个中学生该有的纯净心灵与无争的沉静求学之路,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他身处的环境使然,在一个呼风唤雨的环境中他索要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也从未有人拒绝给他什么,在这以前,他倒是没存害人之心的,只是,那股香味和那双迷人的眼那个女孩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冲昏了头脑,青春期的孩子,尚不懂得该如何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欲望之舟。
他换了衣服下楼找东西吃,这时他那忧郁而文静的妹妹郑秋阳走了进来,她是个初三学生,样子不算漂亮,但眉宇之间那股恬静和超乎年龄的忧郁令她显得老成持重,她哥哥对她倒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也许因为他们的家庭环境的关系,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把妹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甚至是妈妈的!
这说出来固然是不可思议,但,他们的妈妈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那以后,他们的父亲为了他们雇了很多拨的保姆,他很爱他妻子,妻子过世后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不曾再娶妻了。
尽管是有保姆照顾着,但,郑秋阳从那以后表现出令人惊讶的改变来,她事事都要自己动手,做饭,烫衣,清洁,包括对爸爸和哥哥的生活琐事,她都料理得有板有眼,让他们很是吃惊和费解。
她当时才六岁,但她仰高了头对他们说:“我要代替妈妈照顾你们!”
这件事一直让他们父子俩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他们都对她又是疼爱又是尊重,随着年月消长,这种情绪有增无减。
“哥?今天这么早回来?”郑秋阳颇吃惊地看他。
“嗯,今天不想踢球所以早点回来了。”
“那我去做饭好了,爸今晚不用回来吃,很快就可以吃了。”她说着上楼去换掉校服。
吃饭时,郑秋帆突然问:“阳阳,中考快到了,到时考哪里?”
她看他一眼,“考你们学校啊。”
“哦?那你进去了我又刚好出来了!如果早一两年就好了。”
“没事,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她自信地说。
“那好,加油吧!”他说着轻声笑了一下,有点神经质。
郑秋阳奇怪地看他一眼,哥今天有点奇怪,但她没说什么。
东美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房间里,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赤足冲进客厅,爷爷正在桌上画画,他精神看来不错,用笔沉稳,目光凝聚。
东美站在那看了一会转身要走时,爷爷唤住了她:“东美!”她站住了。
“过来这边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东美坐下,绷紧了脸,她拒绝看他。
“东美,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家了吗?”他见她摇头,在心中轻笑一声,“那年轻人送你回来的,现在看来我对这年轻人的估计大概是错了,他很正派,也很像话,只是--”他注意到自己的话对她产生了影响,她一改那冰冷的小脸,虽然她仍没看他,但神情却没有那样僵了,她的精神集中起来了:“只是,我既然答应了卢家就不会反悔了,你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总之一句话,把心收起来好好地等三月做卢家的未婚媳妇吧,至于那年轻人,他可以把你送回来就很清楚地表明他的立场了,他这样做是对的,他真正地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着想,所以,你也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好好地听话,知道吗?“
东美的脸又由刚才的粉红转为苍白,她闻言跳了起来,又眼含悲地瞪大着,”这不可能!就算他真的把我送回来也不是您说的那个意思!他是向您证明,我们不用使手段也会在一起的!他真正为我着想的,是我的自由和幸福!不像爷爷,根本就未曾为我想过,也未问过我就把我许给卢家了!您根本
就不打算为我的幸福着想的,这我也不能怪爷爷,因为爷爷是一家之主,您有仅可以决定我的一生!可是,爷爷,难道您就不能为我设想一下吗?设身处地地为孙女想一下,不要用那种不存在的莫明其妙的面子葬送了我的一生!”东美越说越激动,爷爷那自以为掌控了全家人生死大权的漫不在乎让她心里来气。
老人果然火了,他眼中聚集了两簇灼人的火焰,他强行将其压下,但,还是忍不住胸口激烈地起伏着,他握笔的手轻颤着,注视着她五秒,身体向前微微倾斜着看向她:“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吧?”透出威严。
“我知道,可是--爷爷作为一家之主,这样未免是有失公平了?”
他注意到她没有让步的意思,火气越来越大了,“那,依你说呢?”
“爷爷至少应该先问一下我和卢洪交往成怎样了,愿不愿意嫁给他,这样说不至于大逆不道吧?如果我可以为自己做主的话,爷爷会为我而去作一些改变吗?把那不会走向幸福的亲事退掉,让我自己选择好不好?我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份了,可是,爷爷不是最疼东美的吗?如果您疼我的话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肯让步呢?”
他强压下那如火山即将爆发的洪洪激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错,爷爷一向是最疼你,这一点没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对于你的终生,爷爷才更是慎之又慎,惟恐万一决定错了就会导致你的不幸发生,对于你的感情我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爷爷也年轻过,也懂那种心心相印的美好感觉,只是,那只是年轻人所特有的轻狂和轻率,在日后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应该是可以给你安全,无忧的生活为前景的,如果你过门以后是要去织布洗衣,下地种田,那你想想,爷爷和你父母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们会含恨下九泉的!现在你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下来,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今天爷爷的用心了,你现在恨爷爷也好,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日后的事才重要,哪能只看到眼前?”
“我不在乎!爷爷,我愿意跟着他粗茶淡饭,洗衣扫地,做家务帮忙家计也是应该的,我还年轻,不应该整天游手好闲的,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多苦多累都愿意!”东美热切地说,她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脸上布满了漂亮的红霞,羞怯又大胆地道出了她的心迹。
“可是,你又怎样去对卢家说呢?你倒是教教爷爷!他们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人家!如果我跑去跟他们说取消婚事的话,你让他们脸往哪搁?爷爷这张老脸见天日的时间也不多了,不怕遭人耻笑,可是,他们会怎样我无法预计,卢洪他斩钉截铁地跑来对我说无论如何这婚事他都要如常举行,他们已经把事情公开了,亲戚朋友们都通知了,你说,你来教爷爷吧,这场戏怎样收场?”爷爷的语气又变软了,苦口婆心地劝她。
她闻言泄了气,跌坐在椅子上,她眼中是失望和懊恼,“那好,我去卢家,我去求他们成全我们!”她突然下了决心地站起来,一脸的坚决,她豁出去了。
爷爷要拦住她,但她已箭一般地冲出去了,他在后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东美跑到卢家。
卢家人并不知道中间发生的事,见她来了,两老还热情而开心地招呼她。
“东美,怎么一早就过来了?洪儿去上班了!你快坐下,先吃点心吧!”王晓苹热情地招呼着东美,并且端出点心,卢大成闻讯也走进了客厅,他心中对于东美的突然出现深感愕然,她这样独自出现在这样的早上是何意?但,他仍一脸和气地对她表示欢迎:“你爷爷身体安康?”他问。
“他老人家很好,东美冒昧前来,一来是拜望二位,二来,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两位可以体谅东美的冒犯和不懂事,但,实在是事出于无奈,还请两位见谅!”东美情真意切地说,她眼中的坚决和不顾一切令他们心中暗惊。
东美腾地跪下,泪泗流。喉咙哽咽着说:“伯父,伯母,我知道,这样的话我本不该说,说了也于情理不合,我爷爷他老人家声色俱厉地要我千万不可以这样做,我这样的行为两位如果要怪罪责任全在我,和我爷爷,林家无关,还望两位可以平心静气地听我说,我请求两位,可以答应,我和卢洪解除三月的婚约,现在一切都未铸成大错,对两家声誉的影响也不大!所以,请千万成全我的这一不情之请吧!”东美连连嗑了几个头,无声地任泪滂沱。
卢大成夫妇惊呆了,他们仿佛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看她,许久之后,卢大成才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的脸“唰”地变白了,手轻轻地发颤着:“你站起来,把事情说清楚,是洪儿干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
王晓苹料定她儿子应该不至于会那样,所以抢着说:“不可能吧,那孩子昨晚才对我说要订婚很是紧张,看他那样不像是吵架了,再说,他秉性纯良,不至于的。”话虽如此,她的语气仍是不太自信的。
东美仍把头抵着地,不肯抬头地说:“不,全是我的错,卢洪他人很好,没有惹我生气,是我错!请两位答应我!”
他们更不解了,王晓苹把东美扶起来:“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怎么答应你?”
东美满面都是泪,她哭得肝肠寸断:“我,从小就喜欢和我常一起玩的男孩,有段时间我们闹了矛盾,恰好那时爷爷说要帮我找婆家,我赌气答应了,可是,现在我知道那是错的,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心里由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我没有福气,卢大哥是好人,可是--”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卢大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气得不行,额上的青筋暴了起来,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过于燥了。
王晓苹一听东美的话就懵了,再看到丈夫的脸色,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让东美先回去,这件事过几天再谈,东美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她当然知道卢大成在生气,但,她仍问:“我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吗?”
“想要答案就让你爷爷来!”卢大成大喊着说,虎目圆睁,让两个女的惊出一身的冷汗,东美只好颤颤巍巍地说了句:“伯父伯母,那我先回去了。”
卢大成愤怒不已地在椅子坐下,他指着东美走出去的地方,仿佛她仍站在那,“这是什么话!她怎么是这个样子的!老林是怎么搞的,教出这样的孙女,他想把我的脸丢光吗?气死我了!”
“好了好了,事情还没搞清楚就气成这样了!等清楚了再说。”妻子被安抚着他。
“这还用问吗?不都已经很清楚吗?他老林倒是把我耍了!哼!”他铁青着脸说,嘴角抿成一条线,令他原本就薄薄的唇成了一条线,几乎看不出线条来,那双浑浊而如铜铃的眼和田间被惹恼的老牛一样,正喷出愤怒的火焰来。
王晓苹唉声叹气地在另一侧坐下,她心中对此是颇为不满的,这样一来,他们拿什么脸去面对亲戚朋友!况且,儿子对那女孩的感情已经颇深了,他会不会因此而难过伤心?肯定会的!照他这段时间的样子看来他肯定会伤心的,他容光焕发,热情而快乐!可现在。。。。。。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忍不住眼角滑下两行泪。
卢大成则抿紧了嘴在那里坐着,他胸中燃烧着让自己羞愤而又不平的怒气,老林实在是太过份了!他把老卢当成什么人了?
东美走出卢家,两侧是深深的巷墙,不高但却营造出一种阴森而庄严的效果,让初入其间的人敬畏2,尽管东美对这样的建筑不陌生,她家就是这样的构造,只是,走出来时她禁不住打了几个冷颤,抬头匆匆看了一眼天空,天空灰蒙蒙的,那些据满了宇宙的乌云仿佛有种霸气,只手遮天的霸气!
她步履轻浮地跨出巷口的石槛,走向晒场。
这时,几个人匆匆地朝她走来,她下意识地抬眼一看,是爷爷,爸爸和妈妈,后面还有面色沉重,哀伤,难堪的卢洪,他看来如被宣判了不会得到赦免的罪人一样,神情落寞,无奈,又极为悲愤!他是冤枉的。
东美倒吸一口冷气,脑袋“嗡”一声炸开了!她知道接下来的事已无法为自己作主了!一股绝望朝她涌来,她身形晃了两下,靠在身后的墙上,她只是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再见金箭一面!
但,盛怒的爷爷看也不看她,只是从她身边走过,爸爸眼中是无奈,妈妈则显得软弱又悲哀,她显然已经哭过了,眼圈仍是红的,她朝东美示意一下,拉起她的手臂跟人群又走回卢家。
她对一旁的卢洪悄悄地投去一撇,注意到他也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羞愧,但,一股愧疚又涌上心头,她想对他说句“对不起”,但,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跨入了巷子,他也调转了视线,不再看她了。
卢大成和王晓苹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表情也差不多,看到这几个人,他们双双愣了一下,卢大成作为一个五十几岁的经历过许多事的人,反应当然比妻子要快,而且,他的表情也迅速地变得热情爽朗起来了,他站起来,双手一挥。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林老,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敝舍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他把林老让到客座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其余人也都坐下,东美和卢洪各站在一边,他们谁也不看谁,都把视线投到地上,仿佛那是吸引他们视线的磁场,让他们挣不脱开来。
茶上来以后,林老抿了口茶后大声赞道:“好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呢!”他对着卢大成说后又喝了一大口,这样一来,卢大成的心也就舒坦多了,他眼中的那股严竣收敛了一点,他微微颔首,“不错,林老好厉害的舌头!这是敝人一位故友特地从北上带来的,平常人一般是尝不到的!”
林太易笑得含蓄,他当然明白卢大成的意思:“是啊,好东西得有好舌头才不会糟蹋了!卢先生倒是此道知音人。”
卢大成神情一黯,语气转成严肃,“贵孙女今天跑来说的那番话,想来林老必是已有所闻了,我们在这里把这件事说个清楚吧。”
林太易面色一噤,他眼中射出一股精明的冷光来:“今天,我就是预备把这张老脸来给你撕的,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可以把责任归到我身上来,东美年纪还小,小孩子平时被宠坏了,所以有失管教,希望卢先生可以另觅佳媳,我们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也不敢再溅污贵府的门面了。”
卢大成冷笑一声:“林先生这样说就是言过其实了,我们卢家丢不起这个脸!再说,亲戚朋友都已尽知此事,如果说取消,那众人会如何看待我老卢,老林袒护孙女我是了解的,但,日后我们自然会调教的。”
林太易面色一沉;“这么说,卢先生是坚决不肯退婚了?”
“我这样已经是给足了林老你面子了,前事我也不再计较了,日后的事就由我们来操心好了。”
东美心一抽,看来,爷爷即使要帮自己也不可能了!她眼见爷爷那憋得通红的脸和含羞含怒的眼,顿时心如刀绞,爷爷何曾受人这样轻慢?她眼眶一热,泪就流下来了,无声地掉落在地上,对面的卢洪看到了,他的心在所有人中是最难受的。
他真心实意地爱着她,准备好了要用自己余下的所有热情和力量去为她打造一个完美的世界,努力地工作着,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没能力,无担当的靠父母吃闲饭的人,他从小都显得比别人要努力,遇到东美以后,这份想证明的决心就变得尤为明显和突出了。
然而,在他兴致勃勃地填上试卷中的一道一道题时,却有人告诉他,不用写了,试取消了,试卷收起来了。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半晌也开不了口!
东美那天的表白让他领略到了生平第一次的痛苦滋味!他愤怒,伤心,失望,落寞,所有的情绪有瞬间把他淹没了,他在其中挣扎着要露出脸来透气,却发现,周围所有的空气都没有了,窒息了。
经过了近两个月的煎熬,他已经可以再去思考那些问题了,关于东美的问题在两个月前是碰不得的蜡烛,一触就会被烧得灼热痛楚!
他每天下了班就到那天他和东美坐的那个池塘边,静静地待着,晚风中,他的眼睛不再通红了,他的头脑也不再混乱了!他明白,东美所表达的是再明显不过了,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人长什么样?是个怎样的人可以虏走她的心,让她这样甘冒风险,不惜用林家的名声和自己的声誉来博取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他们又是为什么不在一起?不公开?因为那人穷吗?因为她家人反应吗?这所有一连串他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他头脑胀痛!他每天都在那冥思苦想,痛苦不堪!
今天,他在记帐时,林家人突然说有要事要前往他家,让他也一起去,他从他们那哀伤而庄重的神情中猜出了点什么,但,他不敢多地随他们回了家,他听出林家的意思是要退婚,看到了东美掉在地上的泪,他的头脑更乱了,他想成全她,但又不想放弃她,不放弃她,她的心又不属于自己,这样又有何意义?他心乱如麻地忤在那里,神情有说不出来的哀伤。
林太易的表情恢复了他原先的泰然和坚决:“既然这样,我们就过几天再谈吧,这件事发生得过于突然,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这样吧,改天我们在‘聚友阁’喝一杯吧,你意下如何?”
卢大成也觉得他需要时间来想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所以,他点头道:“林老此言最合我意,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好,我们改天再喝一杯!”
林太易站起来,合掌抱拳:“那好,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打扰。”
卢家人送林家人出了巷口才回去了。
在他们走过以后的巷子里,飘出了一股煎鱼的香味,时已近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