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恋
他知道她肯定是赌气和那个相亲的男人在一起了,他倒不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抑或是担心她变心了,他只是对自己和她之间那越来越大的距离感到无望,几乎是无法跨越的距离是两家悬殊相差太大了,他知道大人们都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他几乎不用尝试就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这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思索的,但他找不到答案,那答案他其实是知道的,但他实在没勇气面对。
东美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早日作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并且给她一个答复,他知道这关乎两个人一生的幸福,所以慎重地考虑着。
每天,他在晒场里会把随身带的小本子用来写一稿小小文章,有时是一篇日记,有时是一首小诗,有时只是几句类似于对话的几行字,当然,主题都是同一个,主角也始终没变。
在这段时间里他一次也没等到东美。
他的心在灼热的阳光中被烤得发痛,但,他咬紧了牙忍着。
东美和卢洪出去过几次了,他每次都用单车载她到市区玩,带她尝各种她没吃过的东西,在这些相处中,她确信这个男人是个不错的伴,起码他不会用金箭用的那种不平等的目光来看待她,她可以明显地感到她和他是平等的,而金箭却总是用那双忧郁而感伤的眼眸来向她传递他们并不平等的信息,这令她异常地痛苦,她总是试着告诉他,只要他们是相爱的,那他们就是平等的,但,他却始终无法做到。
东美甚至出在会这样想,如果她和卢洪在一起,她是不是会快乐一点。
卢洪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个女孩了。
东美这天回家以后又出来了,来到晒场,今天她是来听金箭的答复的。
她忐忑不安地用手绞着衣角,心中很是紧张,她不知道他会给她一个怎样的决定。
金箭下班以后也来到晒场,他其实仍未找到自己心中真正的答案,但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无论如何得先去见了东美再说。
他们都坐在升旗台上,红旗在空中喇喇地发出声音,随风飘扬着,晒场似乎变得寂静了,那些学骑单车的小孩们都在对面的空地,距离近百米,他们发出的尖叫声偶尔会随风带到他们耳旁,但他们几乎是未注意到的,他们都太紧张了。
晒场两侧铺满了黄澄澄的稻谷,刚收下来的稻谷在这里晒干水份。
沉默好久,金箭终于开口了:“你这阵子都没来晒场了。”
东美吃惊地侧脸看他,这么说,他经常来?所以才知道她没来吧。
“嗯,这段时间我不大愿意到这儿来。”她仍有点赌气地说。
“你和那姓卢的在谈吗?”他压抑着心酸的感觉说。
“暂时可以这样说吧,如果你始终无法给我个答复的话,我就只好--”
“不!你别--”他紧张地拦住她的话:“别说那样的话。”
“箭,你知道吗?他是个不错的人,对我也很好,如果我们再不表明态度争取的话,我怕到时我们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我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他苦恼地闭上眼:“我知道。”
“门第不是我们的障碍,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了,这是卢洪告诉我的,他说社会主义国家是人人平等的,所以,只要我们是真心真爱,有信心去争取的话我们就一定会在一起的,只是,我越来越怀疑了,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怀疑你是不是存心让我离开你的。”
在那个时代说这样的话是少见的,但东美用那种纯美而率真的忘乎所以和表情再现出来的,倒是让金箭着实感到惭愧的。
他知道自己顾虑的很多,但,他是金家唯一的孩子,是父母的希望,他不可能说丝毫不顾虑到他们就擅自作主的,他不应该,也不想那样做。
关于这件事,他曾试探着和父母说过,他们只是大惊失色地警告他别作出这样让他们害怕的假设,连想都不要想,他看着他们认真的模样,当然不敢再说下去了。
父母是那种勤劳本份的人,他们只奢求一家平安,衣食无忧就可以了,在他们的观念里,儿子的终身当然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从他很小时就开始一分一毫地为他攒钱,准备为他娶一个淑惠而勤快的姑娘,这样幸福而平安地过一生就好了。
至于说让儿子和地主的孙女谈这样的想法是从来不曾,也绝不可能会溜到他们的脑袋里去的,林家的过去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即使现在他们威风不起来了,也作不了恶了,但,谁也不愿去和他们打交道的。
当东美逼着金箭要答复时,他思虑再三,终于和母亲悄悄地作了商量。
母亲才刚听他把事情说完,就用手去抹脸上的泪了。
“孩子啊,妈不是说狠心还是不为你着想,可是,你要明白,咱们是不能和林家那样的人家去扯上任何关系的,趁现在你们还小,你就下狠心和她断了吧,啊?这次听妈的,无论如何和她断了,听明白了吗?”
金箭沉默着,他心里难受,这样的结果他是料得到的,但仍是止不住地难过。
“妈,这是为什么?东美她不是个虚荣的女孩,她和我们一样,她可以帮您做家务的,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金箭妈妈的神情更为难了,“孩子,妈知道了,东美妈当然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可是,你要明白一点,像她们那样的人家要挑门户的,她从小就在画室里学画,那是她爷爷在培养她成为上等人的,她是要嫁给大户人家的,就算她真心爱你,真的肯跟你,她爷爷也绝不可能答应的,明白吗?你现在还小,不明白大人的事,感情的出发点大家都是平等的,但一旦谈婚论嫁了,阶级和等级就显露出来了,妈也是为你好,你要听话,知道吗?明年,明年妈就为你去找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吗?”
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走开了。
今天,他就是来对她说这样的决定的,他心里难受得捉住一块小石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听了东美的话,他更感委屈了,她怀疑他的心他的爱了?她怀疑他?!
金箭一时呼吸急促起来,他似乎找到了一个缺口了,就紧抓住不放了。
“没错,你的怀疑是对的!我不爱你,我也不是真心的!”他狠心地说。
东美说那句话完全是为了刺激他,没想到却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震惊地转头看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声音发抖:“你,你刚才说什么?”
金箭既然最难以启齿的话都讲出来了,现在反而觉得舒服多了,“没错,你听到的就是我的答复,以后,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和那姓卢的来往了,我们永远也不会平等的,不管在什么社会里,哪种制度都会有等级,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一些不平等的,你去找和你相配的人,我也找和我相配的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真正地快乐!这就是我的答复。”
东美的泪翻滚而下,她不可思议地看他,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话,她就是那样瞪大了眼地注视着他。
金箭本来以为的轻松一时间又不见了,她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件很卑鄙的事情,这件事伤害了她,伤害了他今生第一个爱上的女孩,而他很快就发现,他自己一点也不比她好受!
他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不知该将话收回,把她拥在怀里,承认自己真正的心意,还是就这样看着她伤心,让这段感情就这样结束。
“这是你给我的答复?是你的真心话?”东美用手抹去脸上的泪。
他咬紧下唇,牙根发疼,但一时不知该怎么决定。
“那好,如果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那我告诉你,我会照你说的去做的!”她说着身子往下一滑,双手撑住升旗台面,人往下一跃,下去了。
金箭想追,但,有另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他一时间心乱如麻。
东美已经走远了,她的背影消失在晒场大门外了。
金箭呆呆地忤在升旗台旁,夏日的汗仍粘着他的背,风一吹来,凉飕飕的。
这一天,两人回家以后都大病一场。
金箭因为忧虑过度,又受了凉,感冒了。
而东美则因为伤心加上未吃任何东西,也病倒了。
他们的心灵都在受着煎熬,但,那份思念却是与日俱增了。
江楠和欣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口头作文竞赛。
他们在去的路途中一直都在轻松地看着车窗外,因为作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之物,况且,这是临场发挥的竞赛,也没有什么好复习的。
李老师带着他们去,他是个四十来岁的高个男人,来自广州,因为和一个本地的女孩恋爱而最终留在了这个城市,他和妻子都是教师,妻子在另一所中学教初一的英语。
“你们看来都很轻松,对吗?”李老师说,他面带微笑。
“对啊,这样的比赛是所有比赛是最为轻松的了!”欣说。
“不要轻视每一场比赛,特别是在赛前,愈是轻松越有可能出差错,虽然这种比赛对于你们是没有任何难度的,但是适当的压力还是必须有的。”李老师说,在所有的学生中他偏爱欣,这个充满了灵气和智慧的女学生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为出色的女孩了,如果他在十年前遇到她,他的一生将要重写!
但,他是那种稳重而克已守旧的人,他深谙为人师表应该有的操守和本份,他偏爱她,帮助她,引导她走向一条他所认为好的,最适合她的路上去,这就是他喜爱她的方式,也几乎是所有的教师无一例外会遇到的问题,面对偏爱的学生,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最为可塑的时期里教导他们,让他们成为真正优秀而有用的人才。
欣和江楠都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口头作文竞赛是初,高中混合着进行的。
抽签决定上场的顺序,而每个人的题目都由自己上台后在一个木箱里摸到的纸团来定。
欣和江楠淡定而悠闲地坐在那看同学们的表演,这些都是各校的尖子生,他们的水平都相当高,讲述的作文都让评委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个长得清秀而充满自信的女高中生上了台。
她是来自第一中学的,叫沈婷,她抽到的题目是“如果我考上了大学”。
沈婷表现出从容而自信,她稍作思考以后就朗朗地讲起来,讲了她理想中的大学,那是清华大学,她对那座学校有志在必得的信心和充分的了解,她的目标是成为文学博士,在此之前她所作的全部努力都只为了走近她!
她那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和流利清晰的讲述结束后博得一阵热烈的掌声,她得意地致谢后下台,走到江楠和欣面前时更是表现出挑衅和自信的微笑。
江楠皱了一下眉,欣则一阵反感。
他们本来在她作文时对她是颇为欣赏的,但她很快地将这难得的好感破坏了。
这时,轮到欣了,她平静地上台摸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是“我这个人”。
这是一个很好发挥的题目,当然,对于欣来说是不在话下的,她用别人的角度来评论和评价自己,不突出优点,也不贬低缺点,说得中肯而谦虚,其中不乏华美的词汇,但总的基调是朴实而谦虚的。
评委们也给了她一阵赞美的微笑,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江楠摸到的题目是“时下的潮流”。
他一脸的自信上睿智,对时下年轻一代追波逐浪的热潮作了否定和评论,并且以自己的观点阐述了如何以正确的心态去追求自己认为美的东西,如何从这些追求的美中去学到自己本身没有具备的品质和气质。
他也同样获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大家休息了大概十五分钟后评委们宣布了获奖的名单。
欣和江楠并列第一,沈婷第二。
领奖的时候,沈婷表现出一个高中生难得的风度,她用灿烂的笑容祝福第一名,并且对自己从未失去信心,“下次我会得第一的!”她说。
江楠和欣相视一笑,对眼前这个如在一个优越环境中成长的小公主感到一种稚气的天真的如实表现。
沈婷对江楠有股奇特的好感,他那逼人的帅气和罕见的气质让她忘了得第二的失落,她是不允许自己得第二的,但,输给江楠,她却反倒有种喜滋滋的感觉。
回校后,欣和江楠之间似乎一下子熟悉了起来,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聊天。
“这里的人和我们那很不一样。”江楠说。
欣闻言抬起饶有兴趣的眼神看他:“怎么个不一样法?”
江楠把身子往后一靠:“这里的人都挺热情乐观,而且充满不知打哪来的自信和勇气,我们那里的人相对来讲会朴素,含蓄一点。”
“哪里的人都有这样的特性的,只不过你碰巧遇到的这些人都是相似的,所以,你就以偏概全了,事实上,这座城市发展的速度太快了,令处其间的人们也跟着不成比例地成长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膨胀,人心人格人性的膨胀!”欣说。
江楠眼中闪出一种欣赏的惊喜之光来:“对,这正是我想表达的一点,就好比一个小孩,一天一天成长起来骨骼和根基才会稳固,如果使用了催长剂,那无论如何也是不正常的,并且不健康的。”
“所有的事情都具有两面性,经济的过快发展固然是促进了社会的发展,改善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但这也会令他们产生一个错觉,认为钱很好赚,也很容易赚,他们会挥霍,会自大起来,而一旦局势稳定下来以后,面对科技化与信息化的飞速发展,他们就会面临一个更为艰苦的难题,那就是无一技之长的人该如何生存,他们将被社会淘汰,而这样的人在这座城市是居多数的,所以,我很担心,如果一切发展得太快人心真的会膨胀的。”
江楠的惊异在加大,这个女孩看事情很全面,也很深入,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女孩,是他第一次遇到的,他以为她只是一个灵性与记性比较出众的女孩,没想到她的内涵竟让他如此折服!他的心里发生着很大的变化,他可以在这一秒钟内肯定,他已经将她搁到心里去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很奇妙,你可以因为一个男人的一个绅士风度的礼让或是一句幽默的调侃而迅速地将他归为有缘人,而一个女人她的迷人之处似乎就更多了,一个走路的姿势,一句话,一个眼神,凡是可以显露出本人的个性和才华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以让一个男人的心软化,而这所谓的心软,也就是心门在打开了,那个人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空当里溜进了他的心房,待他再度合起心门时,那个人就牢牢地待在里面了,除非厮守终身,除非心门再度打开了,否则那个人就会永远地待在那里了。
欣就是这样进了江楠的心门了,在她讲话的时候,他的心门打开了,她被装了进去。
江楠和欣成了好朋友,在不适当的时候,在季节未到来之前,他们别无选择的只能是朋友。
下课以后,欣会去广播室播音,江楠则在教室里静静地聆听。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着,转眼间,他们都升上了高三,这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痛苦的一年,因为他们是优秀的,所以被认为应该更为优秀,更应该一直优秀下去,他们前进的路上有无数的小径,有些人选择走小径,这样可以避免在大路上因为过于挤迫而被挤下来。
当然,欣,江楠,金信是背负着最大的压力的。
他们在这样的压力下更为认真,刻苦地前进着,道路很小,挤的人多,所以,你必须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别人踩踏,挤掉了。
在高考的历史上,优秀生被淘汰的例子是多不胜举的,他们往往因为过份自信,或是过于紧张的缘故而被迫从大道上撤下来了。
所以,学校较之学业更为着重教导他们的,就是心理调节了。
李老师设置了许多次的模拟考试,让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模拟中,逐渐地习惯那种场合与环境,等到他们习以为常时,也就事半功倍了。
欣的目标是北京大学,她要那学中文,这是她父母的心愿,老师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
江楠因为欣的缘而把原先的清华改成了北大,虽然家长和老师们对此很是不解,但他们没有过多的干预。
欣不解地问他:“你的目标不是清华吗?为什么改北大了?”
江楠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着她:“那其实是一样的,重要的我开心,不就行了吗?”
“话是这样说,可如果一时的痛快会造成终生的遗憾呢?到时怎么办?”
“没有那么严重!真正有才能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江楠表现出轻松而愉快的样子来。
欣初次领略到他性格中的固执,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上清华才是对你最适合的,你为什么不听取大家的意见呢?”
“别人的意见是他们认为的,我自己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日后会因为今日一时冲动而后悔,年少的轻狂可以埋下日后沉痛的祸根,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我无意干涉你的决定或是你的生活,对待志愿与理想我们认为慎重点总是比较好的。”欣说得很委婉,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在强加自己的意见于他。
江楠看着她,她的确很认真,而且看来有些着急。
她在担心自己!
他心中甜丝丝地想着:“好,我会仔细地考虑的。”
欣对于自己心中的焦急感到有点陌生,这似乎是种全新的感受,但,却让她有些慌乱,又有点好奇!
他们的视线重逢了,脸都刷地红了,快速地转开视线,又忍不住转回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春活力的香气,和一股甜甜的心灵感应的神秘。
东美大病初愈以后恍若变了一个人似的,原先的快乐开朗活泼都隐藏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沉静,沉静与哀愁,她现在连说话也轻声了,笑容也吝啬了。
爷爷当然知道孙女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女孩子最大的转变通常来自感情的伤。他以为她是因为卢洪而伤心了,因为他已经有好多天没出现了,遂这天他决定亲自去卢家。
卢洪不在家,说是这阵子联系了一个旧日同学,去工作了。他家人说他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经营木材的厂,他去当了会计,虽然经验不足,但因为是熟人,加上老会计在教导,所以,假以时日,应该会有所成绩的。
爷爷一听卢是去工作了,自然心中欣慰,他和林家人商量着是不是让他两个年轻早日成亲,以免那女孩再憔悴下去了。
卢家两老当然是举起双手赞成了,他们都非常喜欢东美。
东美和卢洪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订婚是在三个月后的十二,至于结婚则在明年。
爷爷回到家以后把这个好消息宣布了,东美听到时脸色一下子雪白了,她在桌底下握紧了双手,不知该作出怎样的表情才能躲过大家的目光。
爷爷以为东美一定会开心不已,但,她的表情让他怔住了。
难道,他错了?
他心口紧地注视着东美:“东美,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东美勉强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又收起来了,“爷爷,我,还不想,结婚。”她怯生生地说。
爷爷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他走到她面前,“难道你不喜欢那孩子吗?这些日子你不是因为他才病倒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害羞?”
东美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爷爷那锐利的目光正在等着她的回答,她心中一慌,泪就掉下来了。“爷爷,我不是那样的,他很好,可是,我不想和卢洪成亲。”
爷爷心中立即暗叫不好:“那你好好对爷爷说,你为什么不想和他成亲了?因为什么原因?”
东美只是摇头,泪止不住地流,只是摇头,心中纷乱又痛楚不堪,金箭啊金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你这样伤害我,难道你都没有感到难受吗?
“那好,你去休息吧,我们改天再来谈这个问题好不好?”
东美边抹泪边回房间去了,她心中有无限的委屈,却不知该去说给谁听,那是秘密吗?如果她说出来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她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
金箭在做一个衣橱,那是人家结婚要用的,他边做边在心中想像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结婚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到时他会为他的新娘做好多好多的家具的,床,梳妆台,书桌,衣柜,还要做一套吃饭用的桌椅,可是,他的新娘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用心地让自己去想不和东美扯上关系的任何事情,那样他才能彻底地忘记她。
病愈之后他就尽最大的努力不去想她了。但是,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他吃饭,走路,工作,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她,想那那双褐色的眼睛,想她那漂亮的嘴型正在对他笑吟吟地,她是那种很乐观很快乐的女孩,很少有忧伤的时候。
但,他那天却让她哭了。
他是她快乐生活的刽子手,将属于她的快乐杀掉了,让她掉在忧伤里,让她哭成泪人,一思及此,他就心如刀绞,他又何尝不难过呢?他也有了许多无眠的夜,他也会忍不住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地抹泪,他心中的苦谁又明白呢?
东美在升旗台转着圈,她在等一个也许不会再出现的人!但,她会一直等的。
今天的金箭是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克制住不让自己走到晒场的,他一直忙到大家都走了,他才收拾好工具走出建筑厂,他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往家的方向走。
如果到晒场坐一坐应该不会遇见什么人吧?他心中想着,这个念头就好像是上瘾了,让他没日没夜地在脑中盘旋着,回荡着,牵挂着,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应该都不在了,那就去晒场坐一坐吧,他这样想着脚步已经移到去晒场的方向了,如果说还有个什么信念在支撑他走下去,继续生活,那就是每天可以到晒场坐上半小时,静静地待着,那半个小时里他脑海中播的全是过往的所有点滴,主角全是东美,在他的笔记里,有关于她的诗,散文,思念。
此刻,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晒场,夜色已经降临了,昏暗的晒场里寂静得让他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是疲倦而沉重的呼吸。
金箭在升旗台上坐下,静静地坐了五分钟以后,他才掏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在几乎看不到的光线中快速地记录着今天的心情--
世界渲染在一片黑暗中,我极力睁大双眼仍然看不清前方有着什么,心中有清晰的肯定,那是绝望的沼泽,充满了暗夜魔鬼的诡计的绝望深深陷在沼泽里。
他的字凌乱而潦草,但这恰恰是他的心情。
他把笔记扔在一边,双手抱着曲起来的双脚,脸埋在膝盖间,一阵呜咽声在晒场那寂静的空旷中回荡着,异常凄凉。
那天,他们终于在晒场相遇了。
金箭在黄昏时分去时,看到东美正在那里转圈。
他本想离开,但一股魔力又把他拉回来。
东美看到他时怔住了,停下了脚步,双眼通红地盯着他。
他们一前一后地凝视着,学一的小孩在嚷着,叫着,但他们都听不见。
不知过多久,金箭深深地叹息,这时,东美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下升旗台,快速地投入他的怀中,死死地抱住他,呜呜地痛哭着。
金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抱紧她!
他们舍不得分开,一直相拥着,在升旗台坐下时也抱着彼此。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东美仍止不住地哽咽着。
“对不起,可那也不是我的本意,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是--”
“让那些不平等,阶级都死去吧!我不要让这些不存在的坏东西来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别再那样相聚了好不好!“东美垦切地说。
”我也希望可以那样!那也得所有人都赞同才可以啊。”金箭无奈地说。
“如果无法那样的话我们就走吧,我们都这么大了,可以靠自己了,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同意我们才可以在一起呢?”东美对于金箭仍有那么多的顾虑感不解和委屈。
他痛苦地摇头:“东美啊,别说这样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不会那样做的,不会的,你也别存那种念头,知道吗?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们就一直努力到让他们答应,我们一定要有信心才好。”
东美在他怀中摇头,心中明白他的话是对的,但她几乎不用试就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但,金箭那坚定的眼神和无比自信的光彩让她猛然间也产生了巨大的信心来。
“那好,我们一起努力,说好了不管遇到什么也不可以放弃,好吗?”
“嗯,知道了,就算他日我死了也会紧紧捉住你的手不放的,你也别放弃。”
“不,我再也不会放弃了,再也不会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东美大声喊。
学校里开始传出流言了,说欣和江楠在交往。传得沸沸扬扬,江欣和江楠苦不堪言。
他们都明白那是某些好事之徒因为妒忌而恶意才这样做的,但,学校的高层已经引起注意了。
这天,李老师面色沉重地把正在写校板报的欣叫到一边,他的脸色很难看,但那并不是冲着她而来的,而是刚刚和校方领导争执之后产生的,他讨厌他们这样武断地就判定了最优秀的两个孩子是错的,现在正是他们最重要的时刻,任何的小事都足以影响他们的高考,更何况这等大事!他拍胸口作出的保证仍不能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们放下那兴师动众的架势。
欣看出老师要和她谈的将是很严肃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很认真地看着他。
“欣,这段时间有听到关于你的新闻吗?”李老师问。
她点点头,心中料定大概也是这件事才让老师有这样的表情的。
“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要对老师说明的吗?”
欣沉吟片刻,才以肯定的眼神和口气说:“李老师,我知道您是相信我们的,我们也不是小孩子,懂得什么才是对自己最为重要的,请老师相信我们,如果有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那也是我们在讲功课可是聊聊天,现在是九十年代了,男女生在一起散散步聊聊天说什么也不该成为学校的条头新闻的,不是吗?”
李老师的脸色缓和下来,“当然,不过,以后你们要注意一点好吗?老师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但出于对某些好事之徒的防范和没必要的困扰,你们还是注意好吗?”
“我明白了,李老师,让您操心了。”欣懂事地说。
李老师摇头,“怎么会,我一向知道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只不过,难免会遭人妒忌的,这就是人生,你们以后要面对的关卡会很多,也比这大得多,就当是磨练吧。”
欣点点头。
“我会找个时间和江楠谈谈的,你去吧,弄不好明天再写,别太晚了。”李老师说。
“我会的。”欣看着李老师走远,仍站在那,这段时间她听了很多这样的传言,最初,她不理会,江楠也只是一笑置之,但如今看来,淡然处之是不行了。
那段美好的感情尚未真正地开始就已经被硬生生地扼杀了!
她在那以后对江楠说:“这样,我们就只好相约在北大见了。”
江楠眼中的那股愤怒已经被另外一股沉静的智慧代替了:“没错!让他们闭嘴吧,我们会以更好的成绩来堵住他们的大嘴巴的,那帮人实在太可恶了!”
两只坚定有力的年轻的手紧紧地相握着。
金信和欣坐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果汁店里喝果汁。
“最近流言传得很凶。”金信说,眼光注视着面前的女孩。
“既然是流言,管它做什么。”欣笑着说,她心中对于这件事老是没完没了的已经厌烦了。
金信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可不希望这对你们的学习有任何的影响。”
“不会的,我们都不是那回事,只不过大家恐怕日子有点无聊了,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又怎么有一丁点的影响呢?难道你会对我们没信心吗?”
金信释然一笑,他心中对这件事是自有他的看法的,那是他所看到的事实,他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影响了成绩和高考,他无法对自己心中的那憋得慌的闷气解释清楚,但,就让一切这样吧。
欣的表情看来有点灰心,大概因为心中那股遗憾过于突然了。
金信把西瓜汁一口吸到底,发出咝咝声。
欣被他逗乐了,“这样喝吗?再来一杯?”
“不了,够了。”金信起身去付账。
他们骑上单车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欣的家先到,她招呼了一起就拐进去了,金信还得再往下四条街。
金信的家是一幢三层高的楼房,他住在三楼,那时他之所以坚持住在三楼,是因为他可以站在走廊就看到欣的家,也可以看到她的房间的窗,她也住在顶层,四楼。
每晚,他学习过后就会在走廊上伸展一下筋骨,看着欣房间透出的光亮,她一般都在十二点左右才睡,睡前拉上窗帘,熄了灯以后,他也就走进房间休息了。
这天晚上,他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她房间里的灯仍未熄,而时间已经接近一点了。
他锁起了眉,她在因为那件事困扰吗?如果那如她所言的,是子虚乌有的,那,他今夜就不该是无眠的,不是吗?
抬头仰望星空,漫天繁星闪烁着,天空异常地清朗,宝石蓝的天空蓝得令人心发软,点缀着的星是那夜幕下的精灵,它是是遥远的星球,却让我们看到,点缀了我们的生活,让我们充满了遐想,那么它们同样也可以看到我们吗?
欣的灯仍未熄,他忍不住进房间拨了她的电话,她几乎是立刻就提起来了,怕吵醒了家里人。
“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他的口气是淡淡的责备。
她的叹息以为他听不到,,但事实上他听到了,“我在看题呢!”她说。
“怎么回事?别想太多了。”他说。
“嗯,我睡了。晚安了。”
“那我挂电话了,安。”
挂上电话后,他们都没有去睡,金信仍在走廊注视那个漆黑的房间,虽然看不到,但他可以感觉到她仍伫立在窗前,她没有拉上窗帘--
江楠和欣在后操场散步。
“为什么还要这样呢?这样岂不是又给人家多了一个说话的机会吗?”欣说。
“我们又没做什么!为什么那样在意别人的说法呢?你看,大家不都一样在聊天吗?他们聊就可以,我们主水允许,这分明就是针对!”江楠愤愤不平地说。
欣在心中叹息,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呢,可是,既然人家已经拿他们当话说了,那无论心中是怎么的不平也应该让他们闭嘴才好。
“你都晓得他们是针对了,那为什么还要偏为之呢?”
“欣,我是真的觉得那样很难受!为什么我们天天见面却不可以聊天呢?我想和你讲话,讲所有的话,那不是洪水猛兽,只是我们的心里话,关于学习,关于人生,关于书本,所有的话,为什么我们都不管别人的闲事别人却硬要来管我们呢?如果我们照他们说的做那不是太无聊了吗?年少时的欣赏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只要我们的成绩好,他们就不会说什么了。”
欣的眼中现出一股难以抹灭的沉痛,作为一个中学生,他们尚不懂得处理这样的感情,但,她是明白的,如果江楠执意要这样的话,他们的麻烦会越来越大的。
“江楠,你和李老师谈过了吗?”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想呢?”
“我认为这样不公平!我讨厌这样,他们根本就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变了脸了,这样对我们不公平,我才不要这样乖乖地任他们摆布呢!”
欣的心中感到他的倔强一时之间似乎难以抵制下去了,“那好,我们到外面谈吧,这样在这里会制造出更多话题的。”
他们来到一家很有名的烧烤店,台湾风味的珍珠奶茶和烧烤小吃吸引这附近所有的学生们,他们会在放学以后来这叫上一份“特别推荐”的点心,和饮料,同朋友们聊聊天,这样的时光是满足而快乐的。
欣和江楠走进卡座坐下也要了一分今日的“特别推荐”。
他们到哪都注定会成为焦点,也许是太出色了。
江楠的眼神中隐藏着一股阴郁,他心中一旦感到受骗或是受伤了,就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上了大学就会好多了,到时我们就会轻松得多,像这样觉得真的好辛苦呢!”江楠说。
“只要我们只把精力放在学业上就好了,其他的,我们别要求太多,这就就不会辛苦了。”
“欣的心中对于那些流言蜚语是怎样看待的?”
“所谓的流言就是自己自觉没有做错但别人硬是描成了黑色的,那样的东西我实在没兴趣去谈,你要知道,我们的处境如果不加注意的话会对我们以后造成很大影响的,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那也同样是我的想法,只不过,我们得等到所有人都认同的时候才能敞开心怀,对吗?”
江楠只是听着,但他眼中的那股阴郁仍未消失。
他们吃着刚配好的珍珠奶茶,吃着新鲜出炉的鸡翅玉米,只是偶尔彼此眼神交流,会心一笑。
许多的同学都自顾着自己和同伴聊天,谁也没空去管谁在说什么,做什么。
吃到途中时,江楠突然抬头看欣说:“信这几天有点奇怪,你注意到吗?”
“怎么个怪法?”欣说,她倒是没什么心思去注意金信的情绪。
“他在班上无缘无故地发火,而且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耐心,看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他。”
“这几天没有球赛吗?踢场球会不会好一点?”
他摇头:“现在踢球的时间很少了,大家都有那个念头但不敢行动,因为如果成绩有点动摇,老师们就会把责任归到活动上去,说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把时间利用起来,全部抹煞了不好意思,就说是要自己好好把握,我们都很虚伪,活得很虚伪!”
“生活不都是这样吗?我们也无可奈何。”
“金信其实是个很棒的家伙,他的性格在所有的男生当中算是最好的了,坚强,果断,聪明,我有个预感,他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江楠说。
“只要努力,所有的人都会有一番作为的。”欣说。
“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对吗?”
“也不能算一起长大吧,我们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同学而已,他人很傲,不大爱和别人说话,这两年看来才有所改变了,我们是邻居倒是对的。”
“是啊,这可以看得出来,不过,这样反而显出了他的与众不同的。”
“如果你们能成为好朋友这自然是件好事,他也是可以相信的人,值得交的真正朋友。”
“他的目标是清华。”
“对,而且是不会改变的。他只朝一个目标前进。”
“倒是蛮值得我敬佩的一个人!”江楠说。
“怎么想起说他了?是什么令你联想到他的?”
“我一直想和你聊聊他的,听班里的一些同学说,在所有的同学中,他只和你来往,对吧?这让我很好奇,当然,你们都是最棒的!我突然间对你们的家乡好奇起来,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可以在同一年里孕育出你们这样的人才来!”
欣只是微笑着,“这哪能算是人才呢?信可以算,我就免了吧,那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小村庄。”
“哪天放学或是周末领我去一趟行吗?”他无限向往地说。
“当然可以!如果你是真的有兴趣的话!”她爽快地答应了。
东美和爷爷在客厅里喝茶。
只有他们两人时,她尝试着告诉爷爷她拒绝和卢洪订婚的原因。
“爷爷,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喜欢的人,和卢洪交往的那段时间是因为我们吵架了,我赌气的,可能这样让爷爷操心了,所以才会为我张罗婚事,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说得清楚,不过,爷爷,我喜欢那个人,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他!”
爷爷瞪着她,但她勇敢地和他对峙着,因为捍卫真爱,她变得异常地勇敢起来,爷爷心中暗叫不妙,看来这下子她来真的了!她不说他也猜得到那个人是谁,她从小到大也就和那孩子一起而已,他一直对那孩子也存着不错的印象,他为人坦诚踏实,是个可以指望的年轻人,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不希望孙女嫁给他,因为他是那种只会走他认为已经指定的那条路的人,而不会给他们的人生带来出彩的奇妙表现,也不可能让他最疼爱的孙女生活得无忧--她是在温室中成长的,照顾温室中的花,最好的办法是别去给它们换环境,那样它们会迅速地死去的,所以,他不会去移动它的,为了她以后的幸福,他暗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分开!
东美注视着爷爷那越来越阴暗的脸,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爷爷,您别反对好不好?他真的是个好好的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卢洪他虽然书念得多,但,不是说书读得多就一定比别人好,是吧?他也会写诗,写散文,写得好极了!爷爷,求您了,您就让卢家把亲退了好不好?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他!”
爷爷明白如果自己不严厉的话一定会心软的,他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脸色阴暗下来:“那怎么可以!你把爷爷当什么人了?说了的话自己再把它吐了?那爷爷和林家以后还用见人吗?你让我把脸往哪搁?孩子话!别说了,那年轻人很适合你,他也很能干,你嫁给他才会真正地幸福,至于其他人,你就打消那念头吧,我不会答应的,那是为你好!”
东美嘴一扁,泪就成串地往下掉了:“爷爷,这哪是为我好啊,都不是我想嫁的人!”
爷爷站起来,袖子一甩,表情不容反抗地对她说:“好好地把心收一心,林家的人就该有林家人的样子,别丢了我们的脸了!”说完他就走出客厅了。
东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心中无限地委屈,爷爷为什么变得这样可怕了呢?
金信和东美在晒场见面时听了她的叙述心中一沉,他是料定不会那样顺利的,他自己回家也碰了一鼻子灰,爸爸和妈妈联合起来苦口婆心地劝他,到后来见他态度坚决,便来硬的了,喝斥他如果再不听话就会把父母害死了!
他心知不会导致那样严重的后果,但如今两边都是这样强硬的态度,这令他们的心不约而同地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开始真正地意识到,前面的路会很难走。
“看到了吗?那时候我们在海边时我画下的一幅画!那些浪花!看到了吗?它们总是毫无惧怕地往前冲,不管前面是什么,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往前冲!我们该像它们一样的!”
东美闻言心中注入了一股暖流,那当中更有信心在滋长。
卢洪领到第一次薪水以后兴冲冲地来找东美,想请她去尝尝上次她提到的那种小吃,他来到林家却找不到东美,她堂妹说她出去了。
卢洪心中掠过一阵失望,她会去哪了呢?和谁出去了?
爷爷招呼他去参观他种的植物,在那种人人都为了果腹而到处奔波的日子里,有闲情逸致去摆弄植物的人极少,但,他就一直在过着这种画画与养花的悠闲日子。
卢洪对植物的了解不多,但他希望可以讨好爷爷,因为他是东美的爷爷。
那是一个一亩大小的场地,用砖头围成一个圈,最靠里面的是几棵高大的松树,松树的护荫下是一些不需要太多阳光与雨水的植物,例如含羞草,例如玫瑰,许多开花植物。
眼下是初冬季节,部分植物正是开花的好时节。鞭炮花,报春花等开得火红灿烂。
卢洪是初次看到这样的灿烂,所以一时之间不好的情绪全抛到脑后了,他心中溢满了感动和难以言喻的欣喜!他在小径上睁大了惊奇的双眼,左看看,右看看,不断地发出惊叹!
爷爷面露欣慰的笑容,他的心血很少有外面人欣赏得到,但,对于别人欣赏自己的成果还是表现出沾沾自喜的自豪和满足感的!
他为他详细地介绍了各种植物的名称,习性,讲得很详细也很耐心,卢洪认真地倾听着,虽然不一定能全部地记住,但起码对植物发生了浓厚了兴趣。
“看到这株向日葵了吗!这是东美种的,在她十岁那年,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就跟着我在花园里转着,像个小跟屁虫!那时她说她要要种一盆花,我就问她,那你喜欢什么花呀,她当时就指着还是小芽儿的向日葵说,我要这种!然后,在很长的时间里她就一直精心地照料这盆花,是不是跟她有点像?圆圆的眼睛,总是笑得很灿烂!“
卢洪用一种特别的目光注视那株向日葵,心中升腾起一种喜悦和快乐!
他长时间地注视着,越看越觉得那仿佛就是东美的脸。
爷爷当然看出了他的行为代表了什么,他笑吟吟地在他身后蹲下:“小洪啊,是不是喜欢这盆花?”
卢洪脸一阵红,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摸摸发脚,然后又抬头笑,说“嗯,喜欢。”
“那喜欢我们家东美吧?”
这下子他更不好意思了,但,也于男孩子的追求和勇敢,他还是抬头用力地点头:“是的。”
“很快你们两就会订亲了,这下你应该高兴了吧。”
“是的,谢谢爷爷,我会好好对东美的!”这个年轻人双眼闪出灿烂的光芒用心作了了保证。
老人点头,“小洪啊,我们家东美从小娇惯坏了,如果你发现她任性了或是有什么不对了的话,作为男孩子,你一定要大度地让着她点,好不好?对她迁就点,可以向爷爷保证吗?”
卢洪斩钉截铁地说:“那当然了,爷爷,我会的,不管东美她做错了什么都不会怪她的,东美是个好女孩,我相信她做得最离谱也不过是耍耍小孩子脾气吧!”他自信地说。
爷爷点头:“小伙子,要记住今天的话哦,男子汉说话可应该算数。”
卢洪用力地拍自己的胸口:“那当然。”
东美回家时见到了卢洪,她心中荫生出一个主意,希望可以说服他放弃这个订婚的提议。
所以,吃完饭以后她主动提出要和他出去散步,爷爷闻言看了东美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东美啊,记住爷爷说过的话,别到时怪爷爷,知道吗?”
东美心一慌,她当然知道爷爷的意思,但,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所以,她假装露出一个让爷爷放心的笑容:“我晓得的,爷爷放心好了!”
爷爷点点头,他们走了出去。
“今天,我看到你小时候种的一盆花,很漂亮。”卢洪说。
东美心不在焉地看四周,午后的田间小径几乎没什么路人。
”你工作得还顺利吧?“她说。
”很好。”
“这样每天都会很忙吧?没时间和你以前的同学们联系了吧?”
他轻笑:“那倒是,不过,因为念书时也没和谁特别地要好,所以,不至于太遗憾了。”
“上次那女孩看起来不错,对吧?你为什么不多交些朋友呢?”
“交朋友讲究的是缘份吧,不是说因为一起念书或是出于什么机会相遇了就一定会成为朋友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很难讲得清楚的,像我们这样的,虽然没有在一起念书,但我们仍然可以成为很谈得来的朋友的,不是吗?”
她有眯急燥,因为即将说的话很难以启齿,她压根就没心思去听他在说什么。
卢洪见她半晌也没塔腔,遂侧脸看她,便吃了一惊,她双眉紧蹙,显得苦恼又烦燥,难道她现在不喜欢和自己在一起了吗?以前不都好好的吗?
“东美,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吗?”
她摇头,又点头,抬起烦恼的双眼看着正注视着自己的他:“嗯,有一件事,我不晓得该怎么对你说,说了你一定会生气的,不说我憋在心里又难受。”
他轻声笑了:“你尽管说吧,我答应你,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生气的,这样你就不会闷坏了。”
东美如获大赦地瞪在顾眼:“真的吗?真的不生气吗?你可以保证吗?”
卢洪心中暗笑,看来她脾性倒是很像她爷爷,“可以,我保证不生气。”
东美不敢看他的脸,她把视线投向左侧的池塘上,周围的那些芋叶大大地伸展着,墨绿色的宽厚有种温暖的安心,她在脑海中浮现出金箭那张充满了期待的脸,顿时勇气倍增。
“你可不可以告诉爷爷和你父母说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订亲?”她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卢洪脸上的笑容尚未消失,惊讶和震惊又纷至沓来,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显现出真正的内心状态来, 他一开始没听清她讲的是什么,就像是一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大声的喊着什么,得过一会,让风将它们送过来才听清他讲的是什么,他呆怔了四秒种后才反应过来。
“东美?那是什么意思?”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压轻。
东美又胆怯起来了,她拼命地绞着双手,反复地绞着,脚已经蠢蠢欲动了,她想跑!
“东美?我在等你的解释呢?”卢洪的语气已经渐渐地恢复了。
“可不可以呢?如果我解释了,你会答应吗?”
“你先说说看。”他鼓励地说。
她作了个深呼吸,然后才说,“是这样的,我和另一个人其实是互相喜欢的,我们从小就是在一起玩的,我上次因为和他赌气才答应去和你交往的,这个我得说很对不起,但,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我们是真心喜欢对方的,你一定要去对爷爷说,我求你了!”
卢洪定定地看她,他以为她会说出令他啼笑皆非的孩子话来,但,他的确受到了一个很大的打击了,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呢?因为赌气所以和他交往?这真的是她?那个单纯可爱善良的东美吗?他无法接受地怔住,只是看她,脸色在逐渐地变着,由红变白,由白变青,他的心灵在承受着怎样大的煎熬,她定然是无法明白的。
东美仰头等着他的回答,但,她看到了他脸色的变化以后觉得这件事变得很困难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讨厌我了,不过,我真的是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卢洪在田野间的一块空地上坐下,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东美在他对面看他,等待着。
他内心在许多翻涌着的思绪间动荡奔波,他的确是很喜欢她,因为她的纯真与朴实,眉宇间的那股雅娴温婉让他动心,这是他今生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真心地喜欢,到了愿与之共偕连理的地步。
那天他听到父母的话以后开心得许多晚都失眠了,他们说与东美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三月,春天。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在等待冬日消失的绵长时日中去期待春的到来!
他工作得更努力用心了,为了给她一个更富足美好的未来,为了让她的日子过得开心快乐,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为之奋斗,一生如今谈不上,但,他愿意尝试,为了她,他愿意。
可是,她在他所有的希望上倒了一盆冷水,让他手中的所有都淋湿了。
她和那个人的感情有多深呢?深到让她不惜违抗爷爷的意思,不惜损坏林家的声誉,不惜让自己成为受社会受全村人唾弃的人?那样的人,他也许哪天该见一见吧。
但,他现在为什么在想这些呢?他脑中乱纷纷的,一时之间一副严肃的神情,呆坐在那。
江楠第一次到欣的家里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