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离
东美被通知三月的订婚仪式如约举行,她听后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爷爷的神情显得异常沉重,他明白如果按期举行的话对东美不见得会很好,事情搞成这样,她到了那边会受委屈了,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
但,他和卢大成讨论了两次他都不肯让步,他铁了心要把这口气出了!
林太易的态度很坚决,他表示如果大家可以达成一个协议的话就会免去两个孩子的痛苦了。
但卢大成的态度更是无法扭转
为避免更大的冲突出现,林太易做了让步,毕竟是自己这一方理亏。
东美像听了个无关痛痒的消息似的不为所动,
金箭从卢洪那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五内俱焚,苦不堪言,但为了不让卢洪起疑心,他只好尽力掩饰着。
卢洪显得忧喜参半。
这是他既期待又害怕的结果,他想娶那个女孩,但,那个女孩的心却不在他这里,他没有把握可以让她把心从那个人转移到自己身上,他真的没有那个把握!
“你说,我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卑鄙了?”卢洪问金箭。
“卑鄙?为什么这样想?”金箭心乱如麻,根本无法认真地思考。
卢洪没有看他,而是把视线投向远方的建筑群上,那是一些老式的瓦房,破旧,残缺,经过风雨的侵蚀,成了青灰色的了。
“其实我又何尝希望是这样的呢?一个不爱我的姑娘我却硬要把她留在我身边,这样对我对她都没有好处,可是我又那么喜欢她,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乱糟糟的,都不知道怎样拿主意了。”
金箭看着他,眼中是一种很明显的忧虑,他对于卢洪的忧愁无能为力,他不知自己该怎样掩饰即将喷涌而出的忧伤。
卢洪收回视线,脸上是一种即迷茫又兴奋的表情:“其实我觉得我可能多虑了,安心等着她的到来就好,不用担心太多,只要日后我好好对她、就好了,好到让她可以把心扑在我身上,那样的话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是不是?我看,我就这样做好了!你看呢?&34;他满怀希望地看他。
金箭眼底蕴藏着一层薄薄的泪雾,他把视线移开。
“你既然决定了,我自然是支持了。”
卢洪得到了鼓励似地一下子精神焕发起来了,他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一脸的愉快:“那好现在我心情好多了 ,谢谢你,改天再聊!”他说着留下一个笑容就走了,那步伐显得轻松而充满了力量。
夕阳已经不知几时沉下了,昏暗的云遮住了田野,风变的寒冷了,金箭仍动也不动地坐着,浑身冰冷,头脑迟钝。
他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
杨羽慈等了很久也没见金箭前来拜访,心中猜测着他是不是看不上自己,她是在县城待过的女孩,作风较之农村姑娘要大胆潇洒得多,她提着自家种的苹果来到金家。
金家只剩下金箭在水井旁边磨刀。
眼看着年关将至,他的父母一早就赶去城里置办些年货了,他则利用这段时间修修家里的一些坏了的用具,清理房子。
“你好”杨羽慈笑哈哈地看着他说
他一愣,一时间记不起她是谁。
她略显尴尬地浅笑:“我是杨羽慈,你一定忘了我吧?”
他连忙站起来,把她让进客厅里:“不好意思,我一时磨刀头脑变得迟钝了,想不起来,快请坐!”
她愕然一笑:“没事,这是我意料中的!这是我们自家种的苹果,请伯父伯母和你品尝,只是粗俗的东西,别介意。”
“谢谢!”他到了杯水给他:“快过年了,他们去买东西,改天再去拜谢。”金箭在一旁坐下。“你不忙吗”
她眼珠子一转,笑了“嗯、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家里的事也跟平时没多大区别,干完了也就没什么事做了,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他双手摊开连连摆着:“不用不用,我们也没什么事可忙的,你有空就过来喝杯淡茶好了,如果不嫌弃。”
她侧头露出了少女特有的娇羞:“真的可以吗?我来的话你欢迎吗?”
他讪讪一笑:“当然,我们家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
“如果我天天来呢?你不会赶我走吧?“她更明显的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金箭几乎不看她,他心中想拒绝,但又担心伤了她,是以选择了沉默。
杨羽慈见他如此,心中凉了半截,看来他对自己真的不来劲!她被一股失望的尴尬包围着,一时倒也坐立不安起来,她站起来走到井边看他刚才坐的地方。“你还会磨刀!”
金箭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不以为意地笑说:“那有什么不会的。”
她眼中现出仰慕来,蹲在那好奇地看着这摸摸那。
“这样就是磨刀了吗?我可以试一下吗?”她孩子气地抬头看他。
他摇头:“还是不要吧,一会把你衣服弄脏了,你还是去客厅坐一会吧,我很快就弄好了!”金箭说着坐下来用力地上下推动着刀。
她蹲在那看着,兴趣很浓。
“改天,我们去城里逛逛好吗?”她突然问他。
金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一眼她低垂的头,犹豫了一下才说:“好”
杨羽慈心中松了口气,她多担心他会拒绝!
东美在过年的时候终于可以偶尔出来了,大家都在忙着过年的事,对她也不是看的很严了,她偷偷地溜到金箭家附近。
金箭正打算回家,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一大早陪妈妈去了外婆那,妈妈留在那,他说他要和朋友一起玩,妈妈以为他要去约杨羽慈也就笑眯眯地答应了,并让他玩得开心点。
他今天想在去一趟晒场,今天那里热闹得很,正在放映电影。
他们在小道上相遇了,东美在他家们口等了许久也见他出来,她打算到晒场等,因为每年他们都会在那,边吃零食边看热闹。
他们停了下来,彼此眼中是无尽的思念和无奈的心酸。
过了许久,金箭才轻声说:“你瘦了。”
东美凄婉一笑:“是吗?你去哪?”
“不去哪,我们走走?”他问
“好。”她说着走往田里的方向,他们沉默无语地走着,到了时常坐的池塘边上坐下,过年的田地是最冷清的,菜被割的剩下可怜兮兮的菜头菜梗,一个个干枯而绝望的菜头,一边埋在土里,一边在忍受风寒。
东美坐下后一直盯着那菜头,两串泪不知几时开始流下来。
金箭手足无措地想为她拭去泪又不敢,显得左右为难:“东美,今天是初一,如果今天哭了,你今年就会浸在泪水里了!”这话本是想安慰她的但一说出来他自觉不太吉利,所以慌忙又说:“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大年初一是喜庆的日子,一年中的开始,该开开心心地笑才对的!”
东美瞪了他一眼,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这么说我今年就会是一个哭鬼了?你应该知道怎样是可以让我不哭的吧?你为什么这样软弱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是不是就这样去嫁给别人你也照样过啊!”她说着愈发觉得委屈了,索性放开喉咙哭出声来。
金箭更难受了,他终于还是把手横过她的肩,把她拥入怀中。
她呜呜地哭了一会,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金箭,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看海,那时候我们多开心哪!我希望我们可以住在海边,盖一间房子,捕鱼,织网,简单而平静,你说,过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好,当然好,不过——”金箭又一次沉默。
“那就是我们梦想中的生活对吗?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出去的话我希望我可以这样做!这一生我的理想其实也没别的了,只要可以那样就足够了,你会陪我吗?会吗?”
金箭胸口一阵刺痛,他用力地点头,“嗯,我当然会!”
东美挣开来,正视他:“那好,趁现在大家都在忙着过年,我们走!好不好?这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如果你没有下好决心就别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想,想仔细了,再告诉我!”
金箭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他注视着她,轻点了头。
东美脸上现出孤注一掷的坚决和勇气,无论如何,她都决定了要走,他相信金箭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她失望了,他的憔悴和思念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初四的时候我们村的迎神典举行时大家都会很忙的,你在此之前就要给我答案,在初四以前决定,只有那天晚上可以走,好不好?”
金箭的双眼突然间也亮了起来,他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决心了,没有她消息的这段日子他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分别,在那些日子里他总在懊悔那没有走成的一夜,他知道那时他们什么也没带是走不远的,如果这次可以下定决心走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地计划一下的。
“东美,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我们走!这次我什么也不去管了!既然他们硬要这样蛮横,我们讲理也是没用的,与其整天这样如死人一般耗着倒不如痛快一下!我们这两天里好好地把东西准备一下,初四那晚八点走,我知道走出村子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不过,你真的已经有信心了吗?你确定可以吃那些苦吗?知道那是艰苦的日子吧?”
东美整张脸散发出动人的光采,她兴奋不已地用力捉住他的双肩,语无伦次地追问:“是真的吗?你这一次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吗?不会是哄我的吧?我实在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
金箭用力点头:“嗯,!这次无论如何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本希望大人们可以放下成见成全我们,因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以为可以说服他们,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剩下一条了,我答应你,这次一定陪你走,我们到很远的地方去,没人找到的地方,找一片海,在那盖一间房子,我们在那生活!我答应你,那也是我的梦想”
东美开心的泪流满面,她双手用力勾住他的脖子,紧紧地保住他,口中喃喃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今天会有好消息的,我一走出家门口就知道了!”
他也泪流满面,抱紧她,心中对于那即将到来的行程期待又害怕,他的胸膛中燃烧熊熊烈火!
他们两个人在那两天里小心谨慎地计划着,偷偷把一些要带的物品藏起来,忐忑不安又兴奋莫名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初四,一早,全村的人都忙着迎神,今天是神返回人间的日子,他们忙着把最好的东西准备好,等待诸神降临的祭拜活动。
东美一早就起床,她整晚都睡不着,只是困极了时才合一下眼又很快地惊醒了,但她心中却是快乐的。
林太易因为过年的时候多喝了两杯,所以这段时间总显得不大精神,他在客厅里闭着眼养神,因为不时地有人来拜年,躺在床上总不太好。
东美已经把一些东西藏在一个布包里搁在被窝里了,今天,她将走出这个家门了,虽说决心下得很是坚决,但仍然是有很大的不舍。
她在客厅里坐着,不敢流露出太多的感情,她只在那板着脸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都有得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和责任,但,她却不晓得自己该干些什么,她只是用目光尽量地把每个家人的样子仔细地记着,她心中有点忐忑不安,担心秘密被发现,又担心自己过于紧张了。
夜幕终于降临了。
热闹的戏上演着,那是特色的剧情,演的是八仙祝寿,每逢节庆或喜庆日子都必然放这出剧,因为通剧都没有过于悲伤亦或不当的地方,通篇流露的都是喜庆和恭贺用语。
小孩们早早地占了位子坐得端正了,他们往往在戏上演不久就会困极了地睡去了,折腾了一天过度的奔跑和兴奋令他们那原本就极需大量休息时间的大脑早早地发出休息的讯号了。
东美在晒场看戏,她根本就不知戏在演什么,只是急切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她在大家都看戏的时候偷偷地溜回家,准备去带上包袱就走了。
她在走进巷子时不知为何觉得有个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来,她惊慌地把脚步放慢,巷子里挂了很多的红灯笼,他们动也不动地悬着,在屋檐下。
家里应该只剩下爷爷了,所有的人都看戏去了,爷爷不喜欢热闹,所以,每次晒场在放戏时,他要么在花园里照看花草,要么在书房里画画,写字。
东美拐进书房,想在看看爷爷再走,但他不在,她又走过院子,从一侧的小巷穿过去,那通往后面的菜地和花园。
一盏红灯笼挂在藤架上随风轻轻晃动着,漆黑地菜地里只剩下一片收获后的虚空,花草们在寒风中缩紧了脖子,在静静地忍耐着。
东美四下里走了一圈,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她心中一阵失落,难道爷爷也去看戏了吗?那就永远无法再见他一面了!
她转身往回走。
东美进了自己的房间,在被窝里取了包袱就依依不舍地关上门走了。
东美悄悄地穿过一条没有行人的小道,从那走向菜园,穿过菜园,她走上了公路,寂静的公路上,只有冷清清的公车站,她在一个小石墩上坐下,金箭还没有来,她其实也不晓得现在几点了。
风冷得冻骨地不停地把东美冻的在那不停地搓着双手,她心中有点不安,想着金箭会不会又爽约了?如果他这次没来,那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流进她的脑海中很快地又被她推出来了,她不该怀疑金箭的!
公路上很久才会有驰过一辆车,慢吞吞地,不停留地驶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她已经手足冰冷了,她站起来活动着躯体跳跃着驱除那浓浓的寒意!
这时,她终于看到菜地里有个人影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了!她激动不已地走上前去,没错,那是金箭,没错!他终于来了!
他们看到彼此时激动不已地拥抱着彼此,东美哭着说她以为他不来了。
“傻瓜!我既然决定了又怎么会不来呢!我们快走吧你行吗?要走很长的路的!”金箭因为奔跑的缘故脸上红扑扑地,他心中也异常紧张地害怕。
“不会的!我一定行!我们走吧。”她把手伸向他,他微笑着把他握住,两颗炽热而年轻的心在寒风中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段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