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安慰
“都是我不好，不知怎么就开了小差。她这个学期刚刚转来我们班，是上一届的学生，去年考得不理想，来复读的，就坐在我前面比较活泼、爱说，性格比较外向，总扭过来跟我聊天，还经常给我零食。你知道的我不好意思拒绝，又不好总是吃人家的，就给她带了我妈做的辣酱和泡菜。我承认我对他确实是有一点好感，但绝对不是别人想得那种好感。我不可能去喜欢她的不可能和他相处的”
午阅越来越紧张，但还是坚持说着：“她也明确告我了她不喜欢我这样类型的，我的成绩没她好，她已经考进a班了以后也不会再接触了。褚祎，你能原谅我吗？我真心向你道歉，我心里只有你，只喜欢你一个人。”午阅的声音不太高，但显得很激动，很紧张的样子。
褚祎抬头看了午阅一下，又把剩下的苹果派滑出来一些，继续嚼了一小口。
午阅着急地看着褚祎，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褚祎嚼完嘴里的那口苹果派，又喝了一小口橙汁，看着午阅，忽然笑了：“看把你紧张的。”她扭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熟悉的面孔，又接着说：“你已经写过检讨了，写得那么深刻，我当然会原谅你了。给你弹得那首钢琴曲，既是为了祝贺你考上火箭班，也算是谅解你的意思了。”然后又埋头吃剩下的派。
“谢谢你！褚祎，谢谢你原谅我的过错，可是我心里的羞愧感还是不能减轻。”午阅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以后一定会专注学习，专注喜欢你！”
褚祎的脸红了。她抬起头喝了一口橙汁，说：“午阅，咱们换个话题吧？这件事就过去了，不提了，好不好？”
“好、好、好。”午阅真的有些激动。“就让它过去吧，我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他也喝了一口橙汁，润了润干干的喉咙，又说：“褚祎，我这个学期都没有时间看书了，你给我讲讲三毛吧，我想有了时间，看看三毛的书，你给我推荐一下。”
“嗯，三毛，我看得也不多，《撒哈拉的故事》算是比较有名的一本小说集，她是一个用生命去写作的作家，《雨季不再来》也不错，你怎么突然想看三毛的作品？”
“我也是在很多杂志和刊物上看到过她的语录，写得比较特别，就想看她的作品，加深一下印象，学会怎么去理解——嗯——‘爱’这个字。”午阅说着有点害羞的样子。
“哦？你是这样想的。我倒觉得也不必专门去刻意理解这个字，有些事是需要有过一定经历后，才能体验出来的。”褚祎认真地看着午阅，把手里吃完的苹果派的盒子轻轻抹平了。
“也是啊！那就先放一放吧，等高考完，有时间再看。你最近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吧？”
“我还好，班里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发生，有些跟我有关，我能处理得了，大部分都无关紧要。很多事情，其实也不一定就必须要一个结果，自然而然就会行了。不用总在心里纠缠，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淡化了。咱们都坦然一点，没有过不去的槛。”
“谢谢你安慰我，给我宽心，我有时候还是比较莽撞，比较愚笨，需要你经常给我点化点化。咱们交流的时间太少了，学习都太紧张了。我有时候觉得你更像我的姐姐，开导我，宽容我。”午阅温柔地看着褚祎。
褚祎抿嘴一笑，皱着眉头说：“你可别把我吹老了，我可不想当你的姐姐。”褚祎很少跟午阅调侃，脸有点红了。
“我是从情怀和能力的角度，觉得我比你差一大截呢，我虽然年长一岁，可是各方面都不如你成熟。当然了，咱们俩本来就不适合做兄妹姐弟的。”午阅总想把话题绕在敏感的部分，看褚祎的反应。
“你真讨厌！我不想和你说了。”褚祎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好好，对不起，别生气，我再给你买个冰激淋吧？”午阅有点耍赖皮，想多留褚祎一会儿。
“不用了，我吃不下了，饶了我吧！我跟我爸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再待五分钟，咱们就回家吧？”褚祎恋恋不舍地看着午阅。
“好吧，听你的。时间过得真快，过了年，我们就真正进入冲刺阶段了，到时候更没有时间见面了，你好好保护自己，学习不要太累了，身体和成绩都要好。”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有话想说，又都知道有些话没必要说。
他俩把剩下的饮料喝完，无奈地站起来，走出麦当劳店。
午阅本来想拉着褚祎的手一起走，送她回家，可褚祎还是有所担心，附近的熟人比较多，都是她爸的同事，别人可能认识她，而她却不一定认得对方。她就把双手搭在身体前面，无奈地看了午阅一眼，寻求理解。
午阅微微点点头，把手插进上衣兜里，并肩朝着褚祎家的方向走去。
褚祎没有让午阅送得很远，就在离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轻轻地说：“就到这儿，你也回家吧，抓紧时间休息，调整好状态，不要太分心，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日子。”
午阅知道褚祎是在叮嘱自己，心里暖暖的，这种感觉只有褚祎才能给他。“我知道了，我会想你的。”
褚祎眼里也尽是依依不舍的神态，点点头，转身走进小区。
午阅眼盯着褚祎消失在小区里摸个拐弯的地方，转身看看周围，过年了，大部分商铺都关门歇业，店主人回家过年去了，街道两旁显得有些冷清，偶尔传过来的几声爆竹声，才提醒自己过年了，又要长大一岁了！
春节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完了，午阅又开始了又紧又快的学习生活。这个学期是真正决战前的冲刺了，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准备上战场的样子。
一开学，学校就发了模拟考试的安排，在高考前的三个多月里，至少要进行六次模拟考试，一次全省的，三次全市的，两次全县的。除了这六次，学校还要安排自己的考试，没在表格上写具体时间，应该是穿插进行。
时间被分割成若干个小块，本来觉得一百多天也不少了，但感觉又经不起过，高考之战随时来临。
整个高三的气氛都特别压抑，各班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教学楼里高三所在的楼层就像是安装了屏蔽网，水泼不进去，空气也流不出去，外界的信息都被隔绝，所有人都不会在楼道里逗留交谈。
教室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多，即使有人走动，也是行色匆匆，像是被赶着走，又像是在追着什么，无非是去厕所、开水间、老师办公室这三个方向。
各科老师讲课、讲话、讲题都是和颜悦色，言简意赅，同学们基本都不苟言笑了，打招呼的方式就像是蚂蚁碰触角一样，只用眼神交换一下，偶尔咧嘴笑一下，就擦肩而过了。
有个别同学也会有一些特异举动，比如某个课间，会听到楼道里声嘶力竭地大喊几嗓子，然后又回班里该干啥干啥，不会有人阻止，不会有人调查询问，更不会被责怪或抱怨，相反，大家更多的是理解、同情、同感。
学校在这方面已经设立了预警机制，配备了三名专业的心理咨询老师和专用的房间，另外还有备了一间“发泄室”，里面有各种解压用的器材，而且全方位监控。
有的同学实在憋不住了，就去发泄室，拿起大棒或短棍，使劲儿挥向空中吊着的或地面躺着的轮胎；有的同学会戴起拳击手套，对着沙袋猛烈击打，直拳、勾拳、双凤灌耳、黑虎掏心，随便使用。
校长们、主任们每天轮流值班，实时观看监控录像，发现异常行为，就及时会诊分析，并快速制定帮教方案，不能让学生发生极端行为，一个都不能发生！每年都会有因高考压力大而引发的自杀、自残案例，学校要严格杜绝这类事件发生，领导们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是怕丢官帽子，是怕无法向家长交待，无法向社会交待，怕自己背上无法偿还的孽债。
校领导和班主任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压力的级别一点都不比学生低，这些压力会不自主地向学生的家庭传递，也会向他们各自的家人疏泄，这真是一道永远无解的大考题，考学校，考家庭，考学生。
不管压力如何释放、传导和疏解，压力的主体最终肯定还是学生，家长、校长、各级主任、班主任、心理咨询老师、校医、甚至食堂师傅都各司其职，一起帮助学生化解这巨大的压力。
学校要重点保证高三学生身体健康、心理健康，每天供应的食物变着花样，变着口味，让学生吃好，营养均衡、全面。尽管这样，有的学生体质还是很虚弱，个别学生还得靠着药物才能坚持学习，也有的学生出现神经衰弱、失眠、胃肠功能紊乱、内分泌失调，还有的学生出现了行为怪僻、社交恐惧、精神恍惚、注意力不能集中等等，各种情况，层出不穷，各方面的资源都调动起来，全力保证高考的顺利进行。
同时，学校的主要工作——日常教学，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当一次模拟考试结束，成绩一出，很多同学的“病症”就会因为成绩提高而自然消失，当然又会有另一部分同学因为发挥不好而出现新的焦虑和抑郁。
每天都会有同学去发泄室释放压力，或喜极而泣，或大声叫骂。
午阅目睹着身边发生的一幕幕怪又不怪的场景，心里唏嘘，眼里不忍，脚下不松，手里不停。他庆幸自己的身体素质还能扛住这样的战斗要求，心理素质也算过硬，没有发生那些需要“抢救”的毛病，考试成绩好不到哪儿，也坏不到哪儿，考好考坏自己都愿意接受，这样的心态虽然显得有些消极，但不至于受伤。自己的目标不够远大、高尚，只要能考上一个一本大学就很知足了，比如说省城的几所211大学就挺好的，考到其中任意一所都心满意足了。
已经进行过两次模拟考试了，午阅的成绩都能超过预估分数线二三十分，再想往高了考，就只能凭运气了——会做得全对、不会的蒙对或者超常发挥。
他觉得自己不够要强，有点小富即安、随遇而安的小市民心态，真没出息！可是反过来一想，那些去发泄室的同学，都是班里的尖子生、要强种，他们的那种不要命的学法也不见得好哪儿去，容易走极端，还是平常一些好，“争强好胜”万一遇到“一败涂地”，那就只剩下跳悬崖的份儿了，自己才不会那么傻，该学习就好好干，该吃饭就好好吃，该睡觉就踏实睡。
爸妈也有点抱怨午阅没上进心，没心没肺、没抱负，午阅却说“我是没‘包袱’”。爸妈也拿他没办法，由得他吧，别把孩子逼紧了，没啥好处。
午阅顺其自然地成长着，偶尔在上学路上碰到褚祎，两个人只是远远地相视一笑、摆摆手打个招呼，没有时间交流。
褚祎的学习也很紧张，两个人的关系继续在静默中慢慢生长，日子过得也忽快忽慢。
午阅有时在楼道里也会碰见关静，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活泼开朗，但眉宇间还是多了一些凝重的痕迹。午阅不会主动打招呼，只是在经过的一瞬间冲着关静微微笑一下，关静则会俏皮地撇一下嘴巴或者单眨一下眼睛，互相一闪而过。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任何大声喧哗或嘻嘻哈哈都有点不合时宜，大家都自觉遵守，不越雷池，像是心照不宣或约定俗成，各自都把高考当成唯一的高峰去艰难攀登着。
关静的表情告诉午阅，她是攀登者，也是乐观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