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每周

    每个周一，褚祎露面的次数比较少。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间，一般只从教室出来一次，而且表情比较凝重，情绪低沉一些，不知是休息不好还是其它原因。下午到晚自习的课间，也就出来一两次，表情稍微轻松一些。

    遇到这样的一天，午阅就会特别烦躁，好像有一股气憋着发泄不出来，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两个人对视的次数也就几乎没有了，他心里有些焦虑。

    等到周二的时候，全天能看到褚祎四、五次的样子，午阅的心情会比前一天又轻松、踏实了很多。褚祎有时会主动跟他对视并轻轻地微笑一下，这种微笑只有细心的褚祎才会发出，也只有专注的午阅才能接收到，像蜻蜓点水，像一抹轻风，点在午阅眼里，拂在午阅心头，那么舒心，那么熨贴，她真美！每当这时，午阅都会在心里荡漾一番。

    周三是午阅和褚祎表现最热烈的日子，除了课间能看见好几次以外，还有一节体育课在操场上一起度过。这一天午阅觉得就像两个人约会，运动起来的褚祎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午阅发现褚祎的运动能力还是挺强的，在操场上跑步、跳绳、拍篮球，每一次褚祎的动作都做得很认真，移动也很灵敏。

    有时候午阅会运动到离褚祎很近的地方，互相开心地给对方投过去快乐的眼神和轻松的表情。整整一节课，午阅会觉得很满足，真正的满足，就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两个人，奔跑、嬉戏、牵手、喘息，自由自在。

    周四的那一天，午阅的心情是别样的，除了课间能看见欢快的褚祎，中午在食堂和她相遇的几率很大。如果遇到了褚祎，午阅就会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正面或者斜方的餐桌上吃饭，不时地偷看褚祎和同学边吃边聊的样子。

    褚祎一般用一个精致的、小号不锈钢勺子吃饭，有时吃米饭，有时吃馒头或者面条。餐盒是浅绿色的，小巧而精致，感觉有点像她地鼻子，午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比，因为褚祎的鼻子就是那种精致而舒服的感觉，鼻孔小小的，看上去特别洋气。餐盒的浅绿色就是能产生相同感觉的色彩。她的勺子不大，没法让他吃得太快，不过她好像也不想吃得很快，始终细嚼慢咽的，午阅每次都不敢吃得太快，不然守着空饭盒坐在那里显得很不正常。

    褚祎旁边的同学每次都是早早地吃完饭，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跟褚祎说话，直到褚祎吃完最后一粒米，她们才起身去洗餐具。看着她们离开食堂，午阅觉得这时候他肚子里的饭都已经消化完了。

    每个周五的中午，也有可能在食堂碰到褚祎，他就复制了前一天的流程。但午阅更在乎的是下午的大课间，因为高一高二的社团活动都安排在了这个时间，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长度。

    午阅参加的篮球社在大操场边上的篮球场，进行训练或者打个小比赛。开学后的时间，主要是选拔新社员，午阅并不需要每次都参加，或者即便参加也是在开始阶段布置一下队训任务。

    午阅在去篮球场之前，会先到演艺厅转一圈，去看看褚祎参加的“西高乐团”是不是在这里训练合奏，如果褚祎在演艺厅的话，午阅就会快速去篮球场点个卯，安排好新队员的训练任务——运动投篮或者绕杆运球等等，就会找个借口，快速返回演艺厅。

    褚祎主要演奏钢琴，另外又有大提琴、小提琴、萨克斯、黑管、各种号等等演奏的同学，一起练习某个曲目。按照自己不同的角色，先分头练习，熟悉各自的乐谱，最后再一起合练。

    褚祎一般都是主角，负责演奏乐曲的主音部分，其它乐器多以配合为主。午阅返回演艺厅后，就会挑选第一排的某个“vip”座位，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入情入景地听着、看着褚祎的一举一动。因为演艺厅在活动训练时不限制进出，只要不扰乱秩序就行，所以来这里看新鲜的新生比较多。他们各自三三两两，分布在不同区域的座位上，偷吃着零食，听着舞台上演奏的乐曲，既放松、又自在。

    午阅混在观众的大部队里，坐在下面，也不会让褚祎太尴尬。午阅一般是半躺在座位上，用一只手支着脑袋，静静地欣赏着台上的音乐和弹琴的褚祎，很惬意，很专注，很投入。这样舒适的感觉，不仅仅是对褚祎和乐曲、而且也是对这件事情产生的。

    褚祎弹钢琴的时候，总是侧脸对着台下，虽然穿着宽大的校服，也不影响她的双手左右灵活地移动，手指在黑白键上跳着舞，有时激情，有时绵长，有时跳跃，有时舒缓。

    午阅的眼神主要集中在褚祎的头部，他的眼睛看着，心里却胡思乱想：她怎么那么好看，笑和不笑都好看，怎么那么有魅力，甩甩马尾辫，随意一个微笑，眨一下眼睛，都会让人心跳不已。

    有时乐曲暂歇，褚祎会顺势扫视一下观众席，视线路过午阅的时候，午阅就会突然坐直身体迎接褚祎的视线，心跳也会跟着骤然加速，等褚祎的视线收回去了，午阅才能慢慢地恢复刚才的样子。

    午阅看褚祎，真是百看不厌，不知疲倦，每次都有新鲜的感觉。然而，这样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周五的这个活动最多持续三四十分钟，等褚祎他们最后合奏训练完成，上课铃声就快响了，观众们很快就退场。

    午阅也不敢磨蹭，免得被人发现他的小秘密，那可是不得了，自己倒是可以厚着脸皮，只是不能影响到褚祎。他快速离开演艺厅，一路小跑到篮球场，和社长应付一下，反正社长是他们一个班的“哥们儿”，他嘻皮笑脸着就混过去了，社长也没办法，午阅是主力队员，有资本呢！

    周一到周五，校园生活基本都是固定不变的程序，有时会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小插曲，午阅就像是一个演员，又像是一个观众，边演边看，有时也分不清楚是在演还是在看？总的来说，他的内心是充实的，在啃不烂的书本之外，对褚祎的迷恋之情是永不停息的剧情。

    他把每日对褚祎的观察做到一丝不苟，从不“缺课”。把褚祎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情节、每一个演绎都搜集起来，汇聚成册，放在大脑的主干位置，随时拿出以前的信息进行对比，随时更新成新的版本，持续地存储起来。反反复复把新旧信息再分析、分类，再整理、编辑，日复一日地在他的生活里演出、谢幕，播放、品味。

    为了增加乐趣，他也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融到这些情节里，幻想着或者导演着自己在剧情中的角色。比如褚祎吃饭时，他就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看着她进餐，吃一勺米饭，用筷子夹一口土豆丝，再吃一块过油肉，再来一口米饭，然后是一片青椒，两粒黄豆或者一块豆腐干，用小勺喝一口番茄蛋花汤，再吃一口米。直到吃完整盒午饭。在饭盒旁边，她通常会放一片餐巾纸或者食堂的小碟子，里面放一些吃不进嘴里的佐料，花椒、八角、红辣椒段儿，大块儿的姜、葱、蒜，食物上炸糊了的部分，一些明显嚼不烂的菜根儿、硬梗，没处理干净的蔬菜，番茄皮、枣核儿，还有偶尔掉落的豆子或饭粒，这些边角料最后会统一丢进垃圾桶。吃完饭，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袋装的纸巾，轻轻把嘴巴周围擦拭一下，再把纸巾翻个面，把额头上或鼻尖上的小汗珠擦干净，才起身走向洗漱池。先把“边角料”扔进垃圾桶，把小碟子放回回收餐具的大盆子里，再去洗漱池边，挤一点共用的洗碗液，把绿色餐盒的每个边角都认真洗一遍，冲洗干净了，在池子里轻轻甩甩餐盒上的水珠，盖好盖子，才离开食堂。食堂里已经没有多少就餐的人了，她的同伴要么回教室，要么回宿舍，她也不在意别人等或者不等，她要完成每一个既定的程序和环节，才会从容结束，这些程序既细腻又有条不紊。

    午阅当然是不可能陪着褚祎完成这么复杂的流程，他只能经过长期的观察，幻想着参加褚祎的进餐仪式。虽然只能远距离地视觉追踪，就足以让午阅心醉了。

    褚祎是不会同意午阅在公开场合靠近自己，午阅也接收过褚祎给自己暗示过的这些相处原则，午阅不敢也不愿意打破这些规则，乖乖地享受“远观”之乐。褚祎也并不是故意为难午阅，这样做的目的，纯粹是为保护两个人之间的娇弱的、朦胧的异性之恋，那是一朵美丽的花朵，但是不能过早地绽放。

    又一个国庆长假到了，休息七天，午阅本来想约褚祎去图书馆见一面，但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传递内信息。从开学到现在，褚祎就没有去过图书馆，午阅仍然雷打不动地每周日下午去图书馆看书、学习。

    他能理解，高一刚刚开始，褚祎需要去适应高中的学习生活，这段时间正是要紧的衔接期，学习紧张自不必说，学习任务有多重，午阅早就领教过了，褚祎也不会例外。

    午阅想，尽量还是不要打扰她，学习是褚祎目前的头等大事，这也是两个人关系发展的根本，失去这个根本，一切将没有意义。有几次，午阅已经准备好纸条了，也有机会递给褚祎，但是一看到褚祎严肃的表情，午阅就临时退却了，再等等吧！他收回了还没有伸出去的手或者干脆打消了念头，先不要打扰她！

    不要！褚祎会投过来请求理解的、无奈的一丝目光。

    褚祎仍然认为两个人必须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能太近，当然也不能太远，需要把握好分寸，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爸爸说过，一个人能在学习的道路上走得越深越远，他的立身之本就越扎实牢靠。褚祎坚信不疑。当然，她更希望午阅也能有同样的志向和信念，但同时又不想通过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让他改变自己的生存准则。这样的矛盾心理会时常侵扰自己，将来即使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也不是因为简简单单的爱慕之情，而是应该有一种更深层次的、自发的、自然而然的力量把两个人凝聚在一起。具体是什么力量，褚祎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她觉得应该是存在有这样的“力量”。以至于开学后，她并不想让两个人走得太近，更不想让自己或午阅的同学觉察到这种“关系”的存在，自己必须把问题想明白，才能付之于行动。先这样往前走一段，边走边想吧，在理智和情感的两条轨道上再探究、再摸索一下，在没有弄懂之前，太多和太深的思想交流是没有意义的，甚至还会起反作用。褚祎想的太复杂了！

    午阅是不可能探查到褚祎思想深处的真实想法的，因为他自己就没有那么深的认识，至少现在还没有。

    通过开学后这一段时间对褚祎的观察，他觉得褚祎就是一尊高冷的“女神“，既让自己爱慕不已，又让自己无法接近、捉摸不透。褚祎就好像一夜之间褪去了稚嫩的外衣，成熟起来，思想有了深度，眼神变得深邃，让午阅有点猝不及防、方寸大乱。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

    问题出在哪里？一时又不得其解。

    这就像，明明感觉到身体的哪个地方痒痒，但又抓不到那个地方，亦或抓了也不解痒，心里就有点没底了。

    带着这样一道无解的题目，进入了并不太愿意休息的国庆长假，七天！看不到褚祎，又没有解题之法。午阅有些郁闷，有些压抑。他选择10月2、4、6日三天下午去图书馆，其它时间在家，不管在哪里，先得把各科作业认真完成。

    到5号的时候，作业基本上都解决掉了，所以在6号整个下午，都在图书馆看大作家二月河写的大作，讲述康熙、雍正、乾隆的盛世之举，这套巨著有五百多万字。午阅已经看了三分之一的内容了，进入雍正王朝的历史演义阶段了，真是爱不释手。从开学前就开始欣赏这部大作了，大作家的风范让他折服，越看越不能放下。一直到期中考试后的十一月底，才把这套书粗粗看完，书中从骁勇善战的皇太极到睿智豪兴的奇才皇帝康熙，再到呕心沥血隐忍坚毅的雍正，还有宽仁大度满腹才华的乾隆，这大清王朝最兴盛的一百多年，传奇不断，跌宕起伏，把午阅看的惊心动魄、心悦诚服。既佩服作者恢宏大气和细腻入微的文笔，也佩服帝王的治国之道，三代帝王，另外加上为了一汪红颜情愿抛国舍业的顺治皇帝，无不精通诗、书、礼、乐、数、术等修身之道。学生之道贯穿始末，学习之行从生到亡，虽为帝王之身，却无时无刻不在学习提高，修行，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