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接头

    十四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把昨晚上写好的杰作拿出来，又细细地品读了一遍，很满意！小心放在隐蔽的地方，然后洗漱、吃早饭，带了些干粮，背了双肩包，骑车匆匆出发去图书馆了。

    今天，他准备在图书馆待上一整天，除了把作业写完以外，再读一些已经预想好的书目。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他骑得很慢，回想着那篇“eyes”里面的词语，还算满意，有个别地方虽然不是很理想，但是能力有限，写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午阅第一次这么正式、这么隆重给一个心仪的女孩子写的文字，既像散文，又像自由诗，字数不多，却是字字见真心。当然这些文字不可能把褚祎的美都写出来，褚祎的美不是那种刻意装扮或者做作出来的，而是由自然里生发出来的一种没有修饰的气质。午阅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气质”是这样一种韵味，不落俗、又不是生搬硬造的感觉，褚祎的美就是这样的脱俗之感，当然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感知到的，只有他自己在迷恋和痴醉中才能觉察出来，只有他自己在不断的品味和体验中才能提炼出来，褚祎的爸爸妈妈也不见得能发现这种气质，午阅骄傲地想着，一脸的自信。

    天还是特别冷的，他的心却是无比的狂热，仿佛牛顿发现了自然定律一样。真是新年新气象！

    午阅上午把作业全部搞定，中午就在图书馆旁边的小饭馆里，买了一碗热呼呼的、香喷喷的羊肉汤，就着自己带着的枣馍饱餐了一顿，又回到图书馆里，开始疯狂地阅读。他要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午阅”，每次来图书馆，他都会这样想一下。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为阅读而生的，他坚信！

    下午约莫三点多的时候，他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回到桌前准备坐下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一眼图书馆的门口，天哪！他吃惊地发现，褚祎和一个中年男人并肩走进了图书馆，那个中年男人独自去找图书管理员出示了证件，褚祎随意张望着大厅里。一瞬间，褚祎也看见了将坐还未坐、两眼直视着自己的午阅。两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但褚祎是用右手的食指竖在嘴上，而午阅是正准备举起手来打招呼，先停在空中紧接着又放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显然褚祎并没有准备接受午阅的迎接，并且迅速用嘴边的食指横向指了指那个一起来的中年男人，又朝着午阅摇摇头。午阅明白了，慢慢坐下，眼睛隐藏在众多读者当中，有意无意地跟着褚祎移动。

    还好那个中年男人并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带着褚祎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他们坐的位置跟午阅隔着这两个阅览桌，中年男人侧面对着午阅，和褚祎成直角坐着，而褚祎则几乎正脸对着午阅的方向。

    午阅觉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似乎心跳的声音也被旁边的读者听见了。然而，整个阅读大厅依然静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和细细的走步声。午阅强装镇定，大脑里一片混乱，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褚祎，那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褚祎的爸爸，因为看上去无论是神态还是面相，都是一个父亲应具有的慈祥和坚定。

    午阅默默地深呼吸，让自己真正静下来，褚祎应该是带着作业来这里的，在那里低头专注地写着，她的父亲则随手拿了几本杂志，在她旁边悠闲地翻阅着。午阅每隔几秒钟就会把视线直接或间接地扫向褚祎，手里的书也翻不动页码了，书页上的文字都僵硬地摆在纸面上，钻不到他的眼里，进不了心里。

    过了大约半小时，午阅忽然看见褚祎爸爸跟褚祎小声耳语，褚祎点点头，午阅猜测他爸可能要离开一下，去卫生间或者小卖部之类的。午阅迅速在小本子上写了一句：“我每周日下午都在这里”，轻轻撕下来这页纸简单折叠了一下，紧紧攥在手里。果然看见褚祎爸爸站起身，几乎同时或者晚一秒钟，午阅也站起来，她爸离开座位走向小卖部，午阅也出发朝着褚祎走过去，褚祎看看父亲的背影，又紧张地看着午阅，午阅从容地走到褚祎身边，几乎没有停留就把手里的小纸条放在褚祎的手边，并且和褚祎抬起的双眼对视一下，微微咧一下嘴角示意，就从褚祎身后滑过去了。午阅明白，不能让她爸觉察到一丝痕迹。

    等午阅兜了一小圈回到座位坐下，又望向褚祎，褚祎正在等待他的目光，快速用手比划了一个“ok”，微微一笑，转而又低头写起了作业。

    午阅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里默念：“她可真美！”

    褚祎的爸爸回到座位，给她面前放了一杯热腾腾的饮料。真是一个心细的父亲！午阅心里想着。

    午阅很快安静下来，像是潜伏者终于跟自己的上线接头成功了，对上了暗号，找到了组织，踏实了很多，重新开始，把面前书页上的文字吸入自己的大脑，尽情享受起阅读的美妙。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跟褚祎的意外相遇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惊喜，那张纸条上传出去的信息，会给后面的日子带来更多的企盼，他相信褚祎能明白纸条上的“暗示”，当然他更希望褚祎能把“暗示”变成现实。

    自从上次爬山历险后，基本上还没有一次真正意义的见面，这种“折磨”会把“企盼”举得更高，把“思念”包裹得更严实，不能想象下次见面时，被紧裹着的“相思”会如何爆裂？裂成何种程度？会不会汪洋一片？午阅几乎不敢往下想了，再想就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了，就有可能作出愚蠢的举动了，千万不能冲动！呼——，停下！停下！stop！看书，看书！

    褚祎安静地写着作业，对！看上去很安静！刚才接到午阅的纸条后，她迅速展开看完又叠起来夹在书页里。大脑里开始推理演变，看能不能得出一个可靠的结论，用这个结论说服爸爸，同意她每周、不！两周来一次图书馆学习。

    她也很想念午阅了，尤其是在最近，她发现课间操和午阅眼神交流时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午阅有变化了，和开学时的状态不一样了，好像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孩子了，而且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如果说之前的感觉是有“好感”，那么现在的感觉就应该是“喜欢”了——一种异性之间的好幕。自己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午阅，想着午阅的那种眼神，坚毅、自信、成熟、深邃，她很奇怪午阅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快，今天在图书馆的这次“偶遇”，她似乎找到了答案。午阅在偷偷地进化，悄悄地成长，在图书馆里充电。

    褚祎也喜欢阅读，但初三繁重的课业负担挤压了她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根本没有时间去博览群书。她想起去年，午阅被自己逼着跟自己读书时的情景，暗自慨叹阅读的力量是何其大啊！她看到了午阅的进步，既有欣喜和激动，更觉得没有白白想念他，情感没有走空。是啊！要是真正想念一个人，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这个人身上肯定有一种魅力，他的光芒可以照到自己的心田里，能给自己足够的吸引力和安全感，能及时填补自己在情感上的缺失或需求，从而让内心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和依赖，既有精神的，又有物质的，还能不断制造神秘感，牵引着自己随心而动，甚至欲罢不能。这种感觉就像“瘾”，从表面进入内心，从表皮浸染到骨子里、血液里，成为日常的必需品，失去了就难以为继，无法呼吸。褚祎预感到，自己会朝着哪个方向迈进了，在情感的海洋里走向一个神秘的、未知的、极具诱惑力的、无法脱身的地方，有点恐惧感，但是又想要去探险，去挑战一下，尝一尝果子的滋味是酸、还是甜？是苦、还是涩？

    褚祎不敢往下想了，拿起热饮，冲爸爸一笑，喝了两小口，用以掩饰刚才波涛汹涌的心灵躁动，然后继续写起作业了，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两颗心的萌动，似乎已经达到了相同的频率，发生了共振。午阅的直觉不是很灵敏或者说就没有多少，但是这次“对暗号”之后，他的直觉告诉他，很快就能正式见上褚祎的面了。于是，他每周末来图书馆的时候，都要带上那张平平展展的、放在夹子里的散文诗——“eyes”，他随时准备把他的杰作送给褚祎，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而且每次都要把旁边的座位占上，等待“女神”大驾光临，他的座位则面朝着图书馆门口，保证一抬眼就能看到进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