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爬山

    这个省横贯着一座山，叫“拴牛山”，山势南北走向，山的东边是金牛河，金牛河是黄河的一条大型支流，金牛河又分出了许多二级支流，在这些二级支流上，各乡镇又建起了若干个水库，以供附近的各村灌溉农田，滋养着省里的十几个地区、一百多个县的儿女百姓。

    午子家所在的村叫“牛尾村”，因为背靠着牛尾山——就是拴牛山的最南端，就像那只“牛”的尾巴一样卷在那里。牛尾山海拔不太高，约有三百多米，山脚一直延伸到村里的麦田边上，“大渠”就是顺着牛尾山另一边的水库依山势修建起来的，是大库发出的一条小脉流。

    午子和二木就是计划带着褚祎去爬牛尾山、看大水库。

    中午分手后，午子就一直等着二木的消息，不知道褚祎能不能说通老齐头。夜色很浓的时候，午子有点心神不定了，二木才急急匆匆赶到午子家，报告说他姐已经死缠硬磨和他爷爷说好了，他爷给她放一天的假，放她明天出去玩儿。

    午子当时就高兴地蹦起来了，他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午子又把具体细节给二木交待了一番，才放他回去给褚祎传信。

    二木一走，午子就开始忙活上了，准备着第二天的行囊，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装了满满一书包，爷爷奶奶问他做啥用，他含含糊糊地应付说明天爬山去，爷爷奶奶也就没有多问其它了，他们知道午子每年放假的时候都要去爬几次，也没啥危险，由他玩儿去吧。

    晚上，午子兴奋的很，也没睡成个整觉。第二天一早，还不到五点，午子就起床了，洗漱、吃饭完毕，背上他的双肩书包，拿了一根长木棍就匆匆出发了。

    在二木家门口不远处等着姐弟俩的出现，约摸等了一刻钟的样子，看见二木拉着褚祎向他走来。午子的眼马上就瞪圆了，今天的褚祎又是另一番装扮，上衣是淡青色的防晒衣，里面是白色为底印着橙色的英文字母的短袖t恤，下身是淡青色的修身运动裤，脚上是白色的休闲运动鞋，头上戴着长帽沿运动帽——淡青色网面，脑后的锁扣处掏出了她的“大马尾”辫子，亭亭玉立，意气奋发，阳光明媚。

    午子看着，只觉得喉咙处一阵发干，“太美了！”他心里感叹道。

    二木老远就招着手，看上去也是一脸的激动，他特别喜欢跟着午子哥去探险，既新鲜又刺激。他年龄还小，家里人不允许他单独走远路，他也不敢一个人乱跑，这回也是沾了姐姐的光，能跟着午子哥痛快玩儿一把了。

    褚祎也背了一个很精致的小双肩包，同样也是一脸兴奋的表情。这次能争取到这个机会也很不容易，外爷虽然不想让她去，但又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更不想让她失望，再说她妈妈也不反对，又有午子的带领，也算是放心，而且麦账还没有算完，还没工夫陪外孙女，齐爷总算“仁慈”了一回，同意让褚祎出去一日游。这一边给褚祎千叮咛万嘱咐，那一边给二木唠唠叨叨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叮嘱她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热着、晒着、饿着、渴着、累着了，直到姐弟俩不耐烦了才罢休。

    三个人沿着大渠的堤堰排着队向牛尾山行进，二木在前，午子在后，褚祎在中间，午子指挥着二木前进的方向，同时又一刻不停地照顾着褚祎，走了有四、五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牛尾山的山脚下了。有两条路可以上山，一条是公路，盘山而上，主要供车辆行驶，另一条是登山的步道，崎岖不平，坡路有陡有缓，由大小不同的碎石子铺成。

    他们当然选择步道了，虽然道路崎岖不平，但是比公路要近了许多，沿路还能观赏周围的秀美风景，更能满足探险的心理需求。

    二木唱着歌就奔向步道了，午子和褚祎并肩向上开始爬山了。

    步道开始的一段，两边都是一些小型的灌木丛，偶尔有几棵松柏点缀，二木手里拿着平时赶鱼用的木棍，左打打、右捅捅，指望着灌木丛里能跑出个小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时不时还拿出弹弓射出几个泥丸，想打个野鸟野鸽什么的。

    午子和褚祎不紧不慢地边看边走，在二木身后十几米的山路上跟着，二木一会儿跑一段，一会儿又停下等他俩，还搜寻着周围的新奇玩意儿。

    午子断断续续给褚祎讲着他从齐爷那儿听来的一些小故事和小传说，褚祎偶尔回应一下午子。午子听到褚祎喘粗气的时候，就喊二木停下，找步道旁边的小空地休息片刻，从双肩书包里掏出矿泉水给褚祎，润喉解渴，等她喝完了又接回来放进包里，二木一点也不累，一直催促他俩快点跟上。

    爬山的时候，不能多讲话，可以节省体力，等爬到坡势缓和一些的地方了，午子就教着褚祎调整呼吸，遇到坡势较陡一些的地方，午子就走在褚祎的后面，把手里的木棍让给褚祎抓着一头，使劲向上撑着，另一只手就向旁边伸开护着褚祎，防着她向后仰倒或者滑坡。有时候也让褚祎自己拄着木棍当登山杖使，助力往上爬。

    等到爬了快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午子发现褚祎额头两边流下了大汗珠子了，他赶紧踅摸了半山腰上的一块小平地，喊着二木，又招呼着褚祎，在这个小平地上休息一会儿。

    二木看上去还很精神，褚祎就显得有些累了，喘气的声音都有些不通畅、不均匀了，大汗止不住地往下流，还好！半山腰的松柏树多起来了，刚好能遮住小平地，在休息的地方形成一大片阴凉地。

    还有一半多的路程呢！午子心里念叨着。

    午子在阴凉地上铺了事先准备好的大塑料布，又铺上大浴巾，让褚祎坐下休息，又从书包里拿出来巧克力、饼干、矿泉水，边吃边喝，还能欣赏山下的风景，补充体力。

    褚祎吃着喝着，享受着午子的照顾，还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阳光照在山下无垠的田地里和错落有致的村屋上，有绿树，有鲜花，有小河玉带，有金黄麦地，有袅袅炊烟，有小鸟飞翔，有人影绰绰，还有着美好的心境，山上微风袭来，吹走了倦意，带来了清凉，惬意非凡。

    午子看着褚祎那么出神入化，也不忍心说话打断，二木不时地传来催促的喊声：“歇够了吧？午子哥，咱们出发吧！”等他喊了好几次，午子和褚祎才收拾东西，再次出发，接着往上爬。

    再次爬的时候褚祎好像不觉得太累了，午子就又继续给褚祎东拉西扯地讲着拴牛山、金牛河、牛尾村的点点滴滴，褚祎听得很专注、很入神，也不怎么大喘气了，偶尔扭头看着午子笑一笑。

    二木终于打着一只野鸟，手里拎着战利品，兴奋地跑到午子面前炫耀，午子一笑而过，继续给褚祎零零碎碎地讲着关于山和河的故事，其中也掺杂着齐爷以前当连长的一些经历。

    午子讲得津津有味，褚祎听得意犹未尽，后半段的山路就没觉得怎么辛苦，就到山顶了。

    山顶上是另一番景致，牛尾山的山顶就像是一个大号的“堤堰”，宽有五六十米，长的一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山梁，另一头连接着下山的公路。大堤堰上是密密的杂树林，“堤堰”的另一侧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一眼收不完的大水库。这个大水库养育着几十个乡、上百个村的父老乡亲。

    午子选了一块视野开阔、面向大库、又有大树遮荫的平地，铺开大塑料布，上面又铺上大浴巾，把双肩包里的家当全都抖落出来，牛肉、榨菜、煮鸡蛋、油酥饼、黄瓜、西红柿、苹果，应有尽有，褚祎也把自己小背包里的面包、酸萝卜条、火腿肠、巧克力、纯牛奶等等食物尽数拿出来，三个小伙伴或坐或卧，开始安慰饥肠辘辘的肚皮了。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他们美滋滋地吃着、喝着，放声地说着、笑着，无拘无束地侃着、叫着，像在世外桃源，像在人间仙境，尽情地释放着纯真的少年情怀，品尝着酸甜可口的果味花季。

    在这美丽的大自然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欣赏着美丽的自然风光，从库区方向时而吹过来阵阵凉风，风里夹杂着丝丝水汽，还和着周围泥土和草木的气息，熏蒸着、抚慰着这三个脱离羁绊束缚的小朋友。山顶上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也随着他们欢快的笑声，一起合着快乐的节拍，共同享受着美妙时光。

    然而，盛夏时节的天气，总是难免会有突如其来的变化。午子他们三个吃饱喝足之后，悠闲地躺在大树下休息的时候，午子发现天色阴沉下来了，一大片灰色的乌云开始遮住了太阳，正在往他们库区的方向撵过来，午子感觉不太妙，像是要有一场大雨很快袭来，她赶快招呼二木和褚祎收拾行囊，二木问午子：“午子哥，咱们怎么下山？原路返回还是走公路？”

    “当然走公路！”午子毫不犹豫地回答：“万一下雨了，山路上就太危险了。快整理好东西，咱们从公路走下山去。”

    褚祎显得有些慌张。

    午子扭头安慰褚祎：“没事儿，从这里出发，走一阵儿，就有一个‘库区监测站’，齐二爷在那儿值班呢，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他那里躲躲雨。”

    “午子哥，你怎么知道我二爷爷在那儿？我咋不知道呢”

    “别废话了！我听你爷爷说过，快走吧！”午子和褚祎各自背好包，把吃剩的垃圾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让二木拎着，一起急匆匆地朝着公路方向快走着。

    乌云比他们走得要快很多，他们刚刚走上公路，大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下来了，午子赶紧把包里的大塑料布拿出来，他和褚祎在两边走，分别用左右手各抓住一头，让二木在中间走，并且把双手伸到身后抓住塑料布的下边缘，三个人就撑起一个大塑料雨伞，沿着公路快速齐步走。

    大雨滴很变成倾盆大雨了，密集而且猛烈，还伴随着左左右右的大风，把塑料布刮得左右乱飘，路面上也很快聚起了水流，急急地从他们脚下流走。大风吹过来的雨滴很快打湿了他们的衣服，还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二木有点害怕，朝午子喊着：“午子哥，这么大的雨，不会把咱们冲走吧？”风雨声几乎掩盖了二木的喊声。

    午子也大声冲着二木喊道：“没事儿，咱们再走十几分钟就能走到你二爷爷那儿了，别怕！”喊完了看着褚祎，他既是喊给二木听，也是要让褚祎听见，这样能让他两个安心一点。

    褚祎确实很紧张，担心和害怕也写在脸上了，不说一句话。

    午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把空着的那只手伸出来，绕过二木的脑后，拍了拍褚祎的肩，向着褚祎喊道：“褚祎，把你的右手搭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快！”

    褚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把她的右手搭在午子的左臂上，同时朝着午子点点头，看着午子坚定的眼神，脸上的表情稍为松弛了一些。

    午子能感觉到褚祎搭过来的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胳膊，心里踏实了一些。

    大雨根本就没有要减小的样子，夹裹着山风呼啸着，乱甩着，风声、雨声混杂在一起，像是要吞没周围的一切。

    三个人快速行进着，沿路流下来的雨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脚背，大风吹乱的雨水已经把他们的衣服打到湿透了，还不时地把他们手里的塑料布使劲吹起来。

    午子和褚祎始终紧抓着塑料布的两头，二木也使劲抓着塑料布的下摆，午子感觉到褚祎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有些松了，估计是她有点困了。他就快速把手一松，顺着褚祎的小臂滑下去抓住褚祎的手，稍微用力握了一下，然后紧紧拉住褚祎的手，一起搭在二木的背后。这样调整了一下，两个人都感觉到轻松了一些，二木也感觉到后背有了依靠，三个人几乎同时两两相视笑一笑，情绪顿时都安定了许多，走路的步子更是轻松了不少。

    大风吹过来的雨水打在三个人的脸上，顺着额头、脸颊、两鬓流到下巴，不管它！也腾不出手来去抹一把。褚祎心里流过一丝温暖，之前的恐惧感也随之消失，狂风暴雨不过如此，她甚至都希望多走一段路，多多体验一下这难得的苦难经历。

    午子一直握着褚祎的手，感觉到丝丝暖流传递过来，心里升起幸福的滋味，这突如其来的小灾难，让他有机会去触碰那只陌生而美丽的手，好软，好绵，好精致！再多走一会儿吧！午子心里默念着。

    几乎同时，两个人的脚步慢下来了，不知是累了，还是心有灵犀，二木也觉得行进的节奏减缓了不少，奇怪地左右看了看两个人，他不太明白，但还是随着他两人的步法慢下来，心情更加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