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翻云覆雨
关琳面对的问题,从来不是问题。当俞之初这边饶舌不少,忐忑不安地进入到招荪的庄园之时,她的选择也是颇为意外。
众所周知,凡是青楼妓院,无不是身处繁华之地,好接纳五湖四海客人,自然是生意日隆,赚的个盆满钵满。凡是青楼,又必然是喧嚣无比,那众多的所谓文人骚客,在那酒后,自然褪去了平时的斯文,行起事来,与那嫖客也无什么区别。一个喧,一个闹,并不单单是人多,更在于那些不讲究的沟通的交流,在热闹之中,更显得吵闹。
定波城最出名的一家青楼叫作轻语楼。为何唤作“轻语”,自然也是有一番讲究。而这轻语楼恰恰是另辟蹊径,独独与众多的青楼不同,与其说它是青楼,倒不如说它是雅舍。
它距离这定波城以西约有十里,处于一片浅丘之中,独独一条道路与外界相连。何为轻语?自然是与其他的别样。来这里的客人,或许真的是文人骚客,或许是达官贵人,凡事都有个讲究。不言不语,不骄不躁,见着合适的女子,必然先是一番客套的交流,在熟络之后,再进行着琴棋书画的切磋,或舞或乐,或奏或唱,直等到郎才女貌,倾心非常,才入得一个小小阁楼。而这阁楼,偏偏是相隔一定距离,除却听得鸟鸣虫叫,房内的男女欢爱之声,自然是是隔绝的彻底。由此,“轻语”二字,不仅仅是对来来往往客人的要求,自然也是对欢愉之中男男女女的一种无形的指意。
当关琳这个尤物寻得轻语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伴着人见犹怜的脸庞,轻语楼的众人是惊得目瞪口呆,无论是男男女女都在那一刹那,纷纷望向那扇半开半掩的大门,那门中的美人就那样姗姗而来,真如天仙一般。
秋雨娘自然也看的紧,等过了些许时候,沉默之中爆发出的欢呼,众多男人的聒噪,才将她唤醒了过来。她本是年近三十,却似个柔弱娇嫩的小女子,走起路来也似乎是要被风吹走一般。在这声声聒噪声中,几乎是承受着一个小小的冲击,便飘也似的来到了关琳的面前。
她上下打量一番,便招呼着关琳进来。
“哟,这位姑娘。”秋雨娘笑着道:“这天寒时节,快快进来,莫不是冻着了,那些男人是要心疼的。”说罢,便要拉着关琳进屋,头却转向屋内,望着那些“骚客”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她有时候甚至在想,若不是有她护着,真不好说这样的一个尤物是否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关琳也不迟疑,便就挽着秋雨娘的手,小巧盈步,步步却不离地,不染一尘,那身子的曲线傲姿,美若娇玉的脸庞,把秋雨娘也毫不客气地逊了下去。
诚然,每个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总是有着千差万别,但是,每个男人对待美丽的女人的方式那却是出奇的一致:强烈的占有欲望。
当关琳并着秋雨娘一同走在这阁楼里,在场的每个男人,都觉着自己怀里的,手里牵着的,正喝着热闹的,那些女人都不香了,纷纷放下,要凑近看个明白。自然,有些女人也着实欣赏不住关琳的身姿气质,也忙着凑上个热闹。
见来者不善,秋雨娘便横在了关琳之前,把这尤物与众人隔开,声亦如夜莺道:“诸位,这位姑娘初来乍到,多少也是受了些风寒,只怕今夜是要怠慢。”说罢,便试着看众人的反应。
“风寒算得甚?难道爷我被窝不够热乎么?”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声音,自然引得一阵哄笑。秋雨娘也笑了,便转头望着关琳。她这老板是知晓的,这屋子里的人,她自然是得罪不起的。那么得罪不起,自然就得看这尤物的自己的选择了。
关琳见识多,这情况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只见她以手轻抚颜面,却只是那一双眼眸示人,继而婉婉而笑,那清脆之音便似从空灵之中发出:“今日初来,自然得先拜个门面,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说罢,便轻轻挽住秋雨娘的手,秋雨娘自然也是明白人,便不顾众人的喧闹,往自个儿的房中领去。
等到两人已经进屋,而那门口旁听的自然还是不少。求雨娘也丝毫不见客气,便贴着那门大吼道:“那个谁,听墙根儿的都可记着啊,以后这姑娘可没他的份儿。”门外自然是一片哄笑,也就四散了。
这边,秋雨娘把着那门,反复又听了几次,等到确实无人,才转过身子,看着这个不知来路的尤物。关琳也丝毫不见得什么过生,只见她已经坐上了秋雨娘的床榻,翘着二郎腿,那双玉足白皙如脂,纤秀的很,那双腿之间,隐隐约约的可见,着实诱人。
秋雨娘只是笑笑,便往着床榻而来,却在距离关琳约两尺的地方停住。
“你端的收拾住吧,这骚样,对老娘我可没什么吸引力。”秋雨娘笑道。
关琳自然是懂的,却不知收敛,反而倒向床榻,右手撑住头,笑笑道:“我可没说要吸引你,倒是你先吸引我了。”说罢,便是朱唇轻启,一口香气,吹出一个心意。
秋雨娘愣住片刻,却又立马堆笑道:“说了半天,还是个‘魔镜’的主啊,那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了?”
关琳听罢,也不计较,那媚眼依旧如丝,说道:“天地阴阳,雌雄相生。你想那,若是个取得个平衡,岂不美哉?”
秋雨娘笑了。她知道,这眼前的女子,必不是什么肉眼凡胎,那眉骨,那内劲儿,把这轻语楼的众多美人儿到底是比下去了。若是男人,早已欢喜的不得了。如若女人也得喜欢,那岂不是更难得的。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尤物,令多少人爱之,惜之。
“那你来我这轻语楼,到底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女人?”秋雨娘再问道。
关琳这才端坐起来,走近秋雨娘,却又抬出右手,轻轻地托起秋雨娘的那冰如霜的脸蛋儿。秋雨娘却不闪避,那双眼也迎着关琳的双眼,在空气中互相交缠。
“我若是此行为你,你信么?”关琳问道。
秋雨娘大笑:“老娘我可喜不得女人。”
“那就慢慢来。”关琳道。
秋雨娘慢慢离身,坐到旁边的桌上,斟满一杯茶,便划了过去。
“喝一杯吧。”便又自己斟满一杯,向着关琳。
关琳也不推辞,就顺势坐下,端起茶杯,便要一饮而尽。
“不怕?”秋雨娘问道。
“怕什么?”关琳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且轻翻茶杯,向秋雨娘示意。
秋雨娘再次大笑,也随着关琳,一饮而尽。饮罢,便起身准备离去。
“今夜,你且住在这里吧,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聊。”秋雨娘便说道,便准备开门。
“怎么?”望着要离去的秋雨娘,关琳笑着问道:“难道今晚就不能同枕共眠嘛?”
秋雨娘冷笑,也不搭话,便关上了门,又继续吩咐道:“好酒好菜备上,可不能耽搁了姑娘。”
房内的关琳笑而不语。
行不多久,秋雨娘便转入了二楼的大厅坐下,早有一个小厮儿上前,轻声地问道:“老板娘,那姑娘来历不明,是否需要”话未落,便被秋雨娘打断。
“难得的好姑娘,说不定可来的是个财神爷呢,还查什么查?”
“可是,她毕竟是来历不明,如若不查查,不合规矩,也怕会惹出什么祸事啊。”那小厮儿再次提醒道。
“规矩不规矩,祸事不祸事,那是我说了算,由不得你聒噪。”秋雨娘显然对这小厮儿的过多言语多有不满。
“那?”小厮儿还想说着,却看着旁边的秋雨娘脸上已经有了变色,便知趣地收了声。
“你就退下吧。”秋雨娘吩咐道。待到那小厮儿要走,却又叫住了。
“且慢。”秋雨娘说道。“这女子暂且在这里住上几日,不要为客人介绍,明白嘛?”
小厮儿连忙应承下来。这一夜,秋雨娘也想着睡眠,就叫了几人,把这厅堂收拾了一番,准备过上一夜。
这女人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喜欢独处,喜欢思考,喜欢发现,当然更喜欢回味别人的话语。那么,她与关琳的对话,自然要让她回味一整晚了。
骆啸北依旧是干着杀人的勾当,哪怕是从袁浑那里赢得了一处院子,又赎得了阿奴。只是,这以后的很多日子,他与阿奴相处的愈深,就愈是担心起以后的日子。他知道一点,作为一个杀手,不可能是永远的能完美地完成任务的,有些时候,他总会不小心落下马脚,为自己,也为阿奴招致大祸。所以,在每每做完一件事,他都会跑到桃忠那儿,要求他能再去到一次现场,把那些尾巴处理的干干净净。
桃忠,自然是全部答应了下来。这年头,杀手这个行当,已经渐渐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么一个称职的,甚至称得上优秀的杀手,他必然是吃香的。更何况,这灵江城偌大的真的需要像骆啸北这种杀手呢。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骆啸北与阿奴的缠绵也是愈来愈深,以至于于桃忠的命令,骆啸北也是愈来愈觉得烦躁,杀人的活计愈来愈觉得让人空虚,那杀人之后的空洞茫然,让他渐渐地受起来折磨。而这空虚感,是在杀掉俞啸之后。
他不清楚俞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袁浑要杀掉他。这也符合他骆啸北的行事风格,只要是袁浑安排,桃忠安排,作为一个杀手,他必是言听计从,从不手下留情。对待俞啸,他亦是如此。所有的结果是注定的,那就是他的目标必须死。而这杀掉俞啸的过程,他确是从来未见的。
骆啸北清楚地记得,见到俞啸的那一刻,他是有多么的震惊。那个男人居然是坐在一把素舆上,整个双腿无力地耷拉着,虽然身着长裤,却分明觉得如枯木一般。骆啸北不敢相信,杀这样的一个人,真的需要他出手嘛?
那个男人见到骆啸北,虽生得英俊不凡,但那脸上仍然有掩不住的稚气,那一刻,他即惊,更是怜。
骆啸北说:“你是俞啸嘛?我是来杀你的。”
俞啸轻轻地推着素舆,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置于月光之中,也好方便自己看清骆啸北的样子。
“我是。你也不是第一个来杀我的人。”俞啸答道。
骆啸北有些惊讶,面前这男人竟然如此淡定,眼神中丝毫没有什么胆怯的意思。
“那你就不怕么?”骆啸北问道。
“哈哈。”俞啸大笑,双手一摊道:“想杀我的人很多,而能杀掉我的人,到现在为止从来就没成功过。”
骆啸北听罢,满脸的不屑道:“那是因为你早先没遇着我。”
俞啸显然对骆啸北的自信不屑一顾,又把双手交叉在一起道:“那你又凭什么能够杀掉我呢,就因为双腿残疾么?”
“这还不够嘛?”骆啸北冷笑道:“你觉得是我这剑快,还是你的什么比我快?”说罢,便抽出剑,那剑光,在月光的照射下,寒气逼面而来。
俞啸也不正面回答,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却升起了另样的情绪。
“能问问你的年龄么?”
“加冠之年。”骆啸北答道。
“哦”。俞啸听罢,双手便要撑住素舆,而这个动作显然是惊到了骆啸北,他迅速执剑在身前,作出防御的动作。
“你别惊慌,我只是想到,当初我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没有把自己管住,做了不少错事,以至于现在这样的结局。”说罢,两手一摊,头稍往后倾,颓然地倒在后背上,显然他似乎回想起了他的二十岁。
“那又怎样?”骆啸北问道。
俞啸却依然不动,却继续问道:“你为了什么要杀我,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骆啸北听罢,一时不知所措,要知道,放在平日,他真的没有去思考这些问题的,因为确实从来也没人问起过。俞啸是第一个。
“为了一个女人算不算?”骆啸北再思考片刻答道。
“哦。”俞啸听罢,不再说话,双眼望着屋顶,沉吟片刻。“是你的知己红颜么?”
“是的。”骆啸北坚定地答道。
“呵呵。”俞啸哑然一笑,随即便坐直了身体,双手张开,露出自己的胸膛,似乎在迎向骆啸北。
“那你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