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奴
那摔落在地上的茶杯碎了,大大小小的落在地上的不知多少个角落,有的很锋利,有的看着很固钝,有的碎成那么一点点,就像散落的星尘一样。
阿奴的心中是怀着怨气的,难得好心地服侍了几日,等到那人醒来,却是得到如此的结果。但是她只能把这份委屈紧紧埋在心里,腾出手来收拾这些破碎的场面。也许是心情确实不佳,碎掉的杯子,不小心碰着了她的有些柔弱的手,鲜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有些痛,十指连心,一直痛到了心里。
而此刻,那少年正发着愣,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是看不见的,只顾着问道“是否是天上,或者是地狱”。丝毫不见得怜香惜玉,哪怕是简单的安慰一声。
阿奴胸中的怒火再次被焚烧起来,在收拾完最后一个碎片,便望着那少年大声地吼道:“你还没死。”说罢,便夺门而出。在那门闭上的那一刻,她捂着受伤的手,一下子蹲在地上,居然委屈地哭了。
此时,早先报信的那名女子返回来了,见到此景,关心和怜惜之情堆满了脸上。她赶紧冲上前去,心疼地捧着,急切地问道:“阿奴,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
阿奴见着这小姐妹,也不回复,只是“哇”的一声,便抱住了女子,接着便是深深的哭泣起来。女子也只能抱着阿奴,双手轻轻地拍打着,安抚着阿奴的情绪。
“阿若。”阿奴啜泣道:“你说,你说,我又没惹着他,他干嘛那么凶啊”。
“哎。”听罢此话,阿若笑了,依然拍着阿奴说道:“我还以为是他欺负你呢,多大点儿事儿啊。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呢,这才苏醒,什么都觉得害怕,也是正常的。”
听罢此话,阿奴便抬起头,泪眼依然朦胧,却又继续啜泣问道:“是么?我还以为他就是那么凶,觉得我服侍的不好呢。”
“哎,傻丫头。”阿若一阵苦笑,抚摸着阿奴的头,心中甚是怜爱。此时的阿奴,终于也是转哭为笑,却依然挂着泪珠。
人们常说,少女是最美的。笑的时候,美;哭的时候,也美。而最美的少女,是那哭中带笑,笑中带苦的时候。因为,此时,你能够猜中他们的心事是最美的享受。
当然,这三种美,和此时的骆啸北全然没有什么鸟关系。此时的他就是一根千年的老乌木,哪怕是埋在臭屎堆里腐烂千年,却依然是坚不可摧的存在。
“阿奴,是你么?”
骆啸北深情地呼唤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在这一刻,“既惊还喜”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想着能立刻把眼前的这个女子拥入怀里,用鼻息尽情地吮吸她的秀发散发出的香味,双臂哪怕使尽全身的力气,也要紧紧地抱着她,尽情地感受着两颗心脏再次灼热的温度。哪怕是一刻也好,即使微微的一刻也罢,他也不愿意放弃。
在这一瞬间,俞之初也望着了少年的脸,想说些什么,却又是欲言又止。特别是见着少年那瞬息变幻的眼神,俞之初的在那一刻,终是有些动了。
只是,等到身后的一个声音,终是暂时冲破了两人各自的情绪。
“那位小哥。”圈中的陈瑞祥说道:“若那女子,并那两个汉子人便是你要救的人,那你就自便吧。”说罢,便又转向那胡僧,要他拾起火把。
“骆啸北。”另一个声音从另一处传来,是苟庸。“你若是任这疯子肆意妄为,你忍得下这两百多条无辜的性命嘛?”
听闻这话,骆啸北的思绪仅停顿了片刻,突然哂笑道:“我只是负责救一人,一概与我无关。”言毕,便要上前去到杨树下,准备解下俞之初身上的绳索。
“哈哈。”苟庸大笑,道:“骆啸北,你是不是觉得救人比杀人更难,所以才下不了手。”
骆啸北停止了脚步。此刻,他回想起了袁浑的话,居然和这人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此时的俞之初也持续地看着骆啸北的反应,有那么一刹那,她从骆啸北的眼睛里看到了犹豫,便忍不住地向骆啸北大喊道:“救我一人算什么难的,要救那两百多条无辜的性命,才算得上难事。”一旁的大力和有曲也趁势叫喊起来:“要救,就一起救吧,不然,一起葬身火海吧。”
见到此景,陈瑞祥已然觉得不能再行耽搁,而月已上中空。他用着近乎命令的口吻对着胡僧,并着那十余个后生叫道:“释莫尼,不是现在,还要更待何时?”
那一刻,那胡僧,并着十余个后生,火把举起,随着离开各自的手中,便飞向柴火堆。俞之初三人,并着何全众人无不惊骇,准备迎接着这即将到来的惨剧。
骆啸北赶紧转身,在极短的时间抽出腰间的剑,向释莫尼的扔出的火把掷去,那剑穗在在风中,以近乎平行的轨迹,带着一声凄厉的剑鸣
但是,可惜,只见那一道剑气,在最后一刻带去的只是火把的尾巴一粒小枝丫,甚至让释莫尼也冷却地赶紧缩回了手,最后深深地插入了墙壁之中。
“轰。”陈瑞祥周遭的柴火燃了起来,瞬间将他吞没,却不见他有片刻闪避。而也是那一刻,陈瑞祥居然发出了阵阵大笑,但却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痛苦,只是听得:“来回众生,尽随我去。哈哈哈”火光,更大了。
“爹”、“爷爷”。不远处,传来几声悲凉的呼喊。
一旁的释莫尼,则赶紧双手合十,嘴中再次念念有词。
而那十余后生,并着陈新巳旁边的胡僧,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点燃了柴火堆。
晚了,似乎一切都晚了,连着俞之初等人,并着何全一干人,哪怕是骆啸北,在这一刻,都几乎感受到了那种猝不及防的绝望。
晚了,一切似乎都晚了。
突然,从许多的阴暗处,“唰唰”地飞出了许多的绳索,带着钩,把众多的柴火牢牢地擒住,又一个拉扯,那一堆堆柴火便四散开了,连陈新巳脚下的柴堆也被钩绳散去了。
只是,留下中圈陈瑞祥的那一堆火,燃的更旺了。
面对此景,众人纷纷望向暗处。桃潜出现了。
“你他妈的怎么现在才来,是要着等他们死么?”苟庸大怒,朝着桃潜大声吼道。
桃潜也不回话,只是待柴火堆散去,十余个人便迅速冲了上去,把那五个胡僧,并着十余个后生迅速控制了起来。陈新巳则迅速推开了控制的人,朝着燃烧的陈瑞祥跑去。等到靠近的那一刻,望着火堆,三人只能颓然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爹。”“爷爷。”
可惜,陈瑞祥再也听不到,再也不能回答。
俞之初三人没有说话,何全等人没有说话,骆啸北也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只是风吹着火堆,只见它愈来愈旺,陈瑞祥的身体渐渐地成了火星,飘向了月空
这一刻,似乎在同样的一个夜里,一片月空下,一对少男少女,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准备相互倾吐。
“阿奴。”骆啸北温柔地望着阿奴,接着便是浅浅地送上一吻。女子则把乌黑的秀发深深地枕在骆啸北的怀里,微闭着眼,脸上充满着无比的幸福,肆意地享受着来自情郎的深情一吻。
沉醉,和着这难得月夜。
“嫁给我好么?”骆啸北挽着抱着阿奴,极尽温柔地问道。
“可以么?”刚刚享受着情郎的一吻,阿奴似乎意犹未尽。
“只要你愿意,还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们呢?”
说罢,骆啸北再次把自己的嘴唇,紧紧地贴上阿奴的温热的唇,把阿奴的整个身体纳入到自己的怀中,轻去罗衫,褪去掩藏着隐秘处的最后一缕,阿奴也放下了最后一丝矜持,把自己整个身体在这夜里交了出去。
剩下的,是在清幽的月光下,一对篝火旁,最安静的时间里,两具人世间最美的胴体,进行着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那男女合着也成了夜晚最动人的声音。
“骆啸北。”桃忠极为罕见地怒吼道。“你是想干什么?你要搞清楚,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是我。”
“那又怎样?”骆啸北轻蔑地笑道:“要么,此刻,我便还于你?”
“你。”桃忠一手指着骆啸北,似乎还要开骂,却突然停了下来,语气温柔了不少。
“看来我是使不动你了。”桃忠继续说道:“那么,是不是我该放你离去了?”
骆啸北也不回答,只是听着,又忍不住耍弄起腰间的荷包,上面则是一副鸳鸯戏水图:两只鸳鸯,脖颈互相缠绕,甚是亲昵。两片荷叶,随波而流,煞是羡人。
“再最后干一次,怎样?”桃忠几乎是带着乞求的语气,继续说着:“干成了此事,以后我放你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的命就是你自己的了。”
骆啸北似乎还没有从把玩荷包的情绪中出来,只是随意地问了问:“要干什么,又要杀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桃忠也似乎注意到了骆啸北的小动作,约盯了片刻,大约也猜出了他的些许心思,缕缕胡须,走上前,拍了拍骆啸北的右肩,继续说道:“你若是把这事办成了,我许你任何想要的东西,如何?”
听罢这话,骆啸北停止了把玩荷包的动作,显然,桃忠的这一句话,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只是,他仍然保持着淡定,语气无比冷静地说道:“假若我不去,你们又能留得住我么?”
桃忠大笑,近乎呛着,答道:“留着不住,自然有能留得住的人,你不必替我焦虑。”
骆啸北的心里一紧,此刻的他,深深的明白桃忠是怎样的一个人:说得出,自然也做得到。做不到,那就只会做得更狠。
他似乎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杀谁?”骆啸北问道。
桃忠便伸出一根指头,沾了水,在桌上写下一个“俞”字,又写下一个“啸”字:俞啸。
“桃馆主”。有曲朝着桃潜大叫道:“快快救救我们啊。”
桃潜也是不急不慢,等着带着的家丁,把那释莫尼五个,并着陈新巳,十几个年轻后生通通给绑了,全部放在了祠堂大门前。又走到祠堂大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番:那两百余个村民,竟睡得是如此甜美。
等着一切完毕,才返回道何全面前,向着他失礼道:“何大人,桃某来晚了,还请您多见谅。”
不等何全说话,苟庸倒是先叫起来:“你这桃潜,还不帮忙解药,要等到何时?”
桃潜也并不答话,只是搀扶起瘫软的何全往着祠堂门口的走去,一边说道:“大人,我这可没什么解药,只得再辛苦你半个时辰了。”
何全本身就全身无力,只能任桃潜扶着,近乎拖着双腿,终于是坐在了祠堂的台阶上,仍然只能倚靠着祠堂的大门,往着桃潜,微微地笑道:“桃馆主,真是有劳你了。”
桃潜也只是浅浅地回道:“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随即,便唤出两个家丁,指着祠堂内道:“你两人屏了口息,把所有的香火全部灭了。”
两个家丁便立刻屏了口息,进去到里面。又招呼三人,指着俞之初的方向,道:“去给他三人解开。”得令的三人,便迅速赶了过来,替俞之初三人解开绳子。
有曲再次大叫道:“谢谢桃馆主,谢谢桃馆主。”说罢,也顾不得俞之初大力二人,便迅速奔向了桃潜拱手施礼。
在经过骆啸北身边的那一刻,俞之初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少年:那身影是如此的高大,却显得又是那么有力。那脸庞着实令人惊艳,真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子。只是这一刻,他的右手依然保持着出剑的动作,似乎还没有收回来的意思。等到擦肩的那一片刻,两个人的眼神再一次似乎碰撞了一丝,又各自迅速地收了回来。俞之初就这样与骆啸北由近及远,骆啸北就望着俞之初走向桃潜。
“骆啸北。”桃潜望着那个直直站立的男人,朝着他问道:“你还要回你的剑嘛?”
骆啸北也不回应,只是垂下了掷出剑的右手,一步一步地走向前,等到了那剑插入的墙壁处,轻轻的便拔了下来。随即,放回剑鞘,转身就要离去。
“桃潜。”骆啸北道:“那个女人,你且平安送回镇上去。”
说罢,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桃潜也是不语,只是简单地“哼”了一声。而俞之初的心中,终究是有些怅然了。
“阿奴。”骆啸北搂着阿奴,轻轻地问着她的鼻梁,温柔地说道:“等办完此事,我就回来找你。”
“嗯。”阿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便闭上了双眸。骆啸北再次把她温柔地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这天地之间似乎就只为他两人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