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见证
“三位可是好生无礼啊,我等如此相待,只是邀请你们做个见证,何以至于今日这般,打伤了我的兄弟呢?不该,不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匍匐在地的俞之初三人心情瞬间陷入了谷底,只能双手缓缓举过头,向着男人示弱。
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是狡辩也罢,或是挣扎也罢,最终的结果却是难以改变的了。
等到俞之初三人站起身,很快,几个年轻后生便围了上去,一边似乎又在等着陈新巳的指示。此时的陈新巳其实也有些迟疑,但片刻之后,便朝那几个后生喊道:“都绑了,放到祠堂前去吧。”说罢,却又隐约听得一声叹息。
俞之初三人无奈,对面人多势众,又觉得有些理亏,此时也只能做“待宰的羔羊”。
等到三人被绑缚已定,被众后生带往祠堂,经过陈新巳的旁边,俞之初还是忍不住地发问了,她望着矗立着不动的这个男人,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是真的舍得瑞儿嘛?”
听罢此话,似乎如雷击一般,让这个人惊的猛然抬起了头,睁开了眼,他试图想看看俞之初,却又倔强地望着前方。此时,他心中真实所想,也唯有他可知了。
俞之初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大声地呼喊道:“瑞儿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他们都是无辜的。”这喊声如一把把刀,深深地刺向那个男人的心里。
终究,换来的是那个男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吼:“把他们带走。”余音溅落,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的是地上一个跪下的身影。
“他会醒过来嘛?”大力问着旁边的俞之初。
俞之初只是不语。
“考虑考虑我们会不会被他们给宰了吧。”有曲大叫道。“我的两位祖宗,这个算是自寻死路咯。哎。”说罢,便是一声长叹。
行了片刻,俞之初三人便被带到了祠堂面前,而正对着祠堂大门约五丈之外,恰好是一排高耸的杨树,约莫十余棵,伴着秋末的冷风,树叶已经飘落许多,只是那枝丫盘绕,显出了它特有的挺拔。
那几个后生也着实有些意思,单单挑选了那身壮的,便把三人牢牢地绑缚起来。这架势,真的是要给三人真的教训了。
有曲还是尝试着摆脱的,可是在一番折腾之后,绳索丝毫不见得松动。他急了,声音近乎于绝望,说道:“这莫是真要杀了我们么,可我还有好多的乐事没有尝过呢,这么死了,岂能甘心。”
俞之初和大力也不好做何回应,在此时,他们的心中是真的没底的,自然也不可能给有曲一个什么样的答复。等,只能等,等待那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刻。
同时,在另一边,大堂里,陈瑞祥端坐在那里,望着头上的梁柱发着呆。陈新巳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局面。
“你来了。”陈瑞祥见着他,问道:“抓住他们了么?”
“抓住了。”陈新巳回答道。
“哦。”陈瑞祥继续望着梁柱,淡淡地答道:“那便好,那便好。”接着,便是两个男人长时间的沉默。
“你是想说些什么嘛?”陈瑞祥终是打破这沉默,再次问道,却依然望着梁柱。
“我。”陈新巳欲言又止。
“说吧。你是我的儿子,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陈瑞祥说道。
“能不能留下孩子们,也,包括瑞儿。”说罢,陈新巳把头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向陈瑞祥。
“哦。”听罢此话,陈瑞祥便望着站在下面的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又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便让陈新巳哑口无言。
“成为了孤儿,你确定他们能活得好嘛?”
沉默,大堂,再次长时间的沉默。
骆啸北对自己的脚力是有足够的信任的,所以,当他循着一条最近的路,等到了宝音村的地界,不过戌时而已。到处搜索一番,却几乎见不得人,那破败的场景,与俞之初三人所见无异。此时的骆啸北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这老家伙要我救人,却是这样的光景,莫非是诓我?”
又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往里走走,再细寻一番算了。待冷风吹来,这秋天的还真凉。骆啸北有些后悔了:若是有风家姐妹一路,这一程倒也不会寂寞了,还可增添些温暖,多好啊。
哎,悔之,有点晚矣!
骆啸北就这么行着,却又凭着自己独特的鼻息,悄悄地摸索着那个目的地。等着行了几里地,远远望见火光散射之地,几乎映红半边天。
“呵呵。”见到此景,骆啸北冷呵一声,随即便侧匐了身子,手握紧了腰间的剑,悄悄地向着那个目标寻去。
这十三的月,又唤作“上凸月”。传说,这样的月夜是吉祥的,月光如水,晶莹无比,赐予的满是福气。可今夜,注定的却是相反。这时间,也恰恰过得也快,月已近子时。
陈瑞祥,只见他只是着一薄纱,脚踩着草鞋,来到了祠堂前,跟着他的,有陈新巳,并着十余个年轻后生,一人举着一个火把,其后的则是一名女子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则挽着个孩子,而那孩子正是瑞儿。
等到经过俞之初三人面前,陈瑞祥只是侧着眼淡淡地看了看,并不曾有丝毫停留的意思。陈新巳并着十余个后生也不作停留,只是紧紧地跟着。等到女子经过,瑞儿看着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女子迅速的拉开。只见他转过眼,眼神却是猜不透的。
见到陈瑞祥,五名胡僧便停止了颂祷,纷纷站立起来,向一行人施礼,一行人也即刻回了礼。中间的胡僧就走了出来,等靠近陈瑞祥,便捋了捋长袖,左手托着,右手则准备抚摸陈瑞祥的脑门。陈瑞祥等人赶紧跪下,接着便是胡僧的一阵低语,似乎念念有词,而众人也似乎沉浸在了词语当中。
片刻之后,胡僧低语完毕,便要众人起立,顺势指了指刚才起身的地方,却是一个圆的圈,四周已架满了柴火。此时的陈瑞祥也不言语,便顺着指去方向站到了圈外。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有所停留,可终究走了进去,淡然的坐了下去。余下的人似乎也有不舍,却没有人上前阻止,也包括瑞儿。此时的胡僧,也来到圈外,站立在陈瑞祥的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又开始了念念有词。
“这可是要进行什么仪式?”有曲问道。
“这就是他们要我们见证的东西。”大力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他们是要烧死自己。”
“烧死自己?”有曲听完,心中立刻翻出一阵恐惧。“可这是为了什么,难道连死也不怕了嘛?”
“呵呵。”一旁的俞之初笑道:“死,对他们而言,还有什么可怕的。”说罢,分明感到个中的无奈。
等到颂词念罢,那胡僧一挥手,便又有另外一人赶紧跑过来递上了火把,那十余个后生纷纷跑到院子各处,挑选好各自的位置,高高举着火把,似乎在等待一个命令。陈新巳则依然矗立在原地,那女人并着瑞儿站在着他的身后,但不知几时,三人身旁也早已围满了柴火。
此时,子时,将近。
“大胆妖人,在此迷惑村民,为非作歹,还不束手就擒?”不知从哪个角落,一个声音如雷吼一般,惊起了一片乌雀,飞腾腾地直冲夜空。在场的众人无不受到惊骇,纷纷高举着火把,搜寻着声音的来处。
“陈瑞祥,把戏该结束了。”从祠堂阴影处,何全并着苟庸出现在了光里。
看着此景,有曲大叫道:“有救了,有救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此刻的俞之初并着大力心中自然也是欣喜,但这份欣喜显然是比不得有曲的。
陈瑞祥也看清了来人,却仅仅是站立起来,不曾出了那圈。望着苟庸,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哦,原来是苟爷。”
“陈瑞祥,你勾结胡僧,意图杀害村民,证据确凿,还不伏诛嘛?”苟庸大声喊道:“今夜,何大人便来擒你。”
“何大人,苟爷。”陈瑞祥依然淡定地说道:“这是我们的选择,与什么勾结,没什么关系。如果各位大爷是来见证的,我们欢迎,如若不是,就请诸位见谅了。”说罢,拱手向何全等人施礼。
“你!”苟庸大怒,便要上前,却被何全阻止,只能选择退到身后。
何全便站上前来,笑着道:“老先生,这人命事大,由不得我不管啊。还请您配合。”
“哈哈哈。”听罢,陈瑞祥大笑。“您觉得您能阻止我嘛?”说罢,只是轻轻挥挥手,一阵不知从何处升起的烟便涌向何全等人。
何全见状,赶紧要用衣袖捂住嘴鼻,却不想那烟的药性那么大。接着,只见着众人便纷纷蹲下,以手抚胸,哪怕是何全苟庸也不例外。
“你!”何全大怒,指着陈瑞祥道:“你居然用毒,不怕承担杀官的后果嘛?”
此时的陈瑞祥再次选择慢慢坐下,神情淡然地答道:“杀官?这罪名我可承担不起,这不过是迷烟而已,一个时辰之后便好了。好啦,何大人,感谢您和你们的手下跟着那三位一起做个见证啦。”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着胡僧的那一支火把。
“完了。”有曲叹道。“怎么这一小会儿,这帮人就被算计了呢。完啦、完啦。”俞之初并着大力也只能哀叹。
“动手吧,师傅,时辰差不多到了。”说罢,陈瑞祥一脸的平静,似乎在等待着这生命最后的一缕时光。那胡僧便放低了火把,另一名胡僧则把火把靠近了陈新巳三人,那女人闭着眼,紧紧地扶着瑞儿,瑞儿则紧紧抱住陈新巳的腿。十余个年轻后生亦举起了火把,另三个胡僧则又开始了颂词。
月近乎上了中天。
“这么着急死,有问问我嘛?”白杨树的后面,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枚石子从黑暗中呼啸而过,几乎擦着有曲的耳朵,惊的有曲一阵哆嗦,那胡僧的火把跌落在了地上。众人的眼睛就纷纷地望向了白杨树的最暗处。
“他是什么时候躲在我们后面的?”大力惊恐地问道。
此时俞之初的也是茫然不知,她的心里同样有着这样的疑问。
随着一阵踏实有力的步伐,映入众人的眼帘的,正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只见他一袭白衣,头发被绳子束系着,顺延着垂在腰际,一根七彩绳并着一块鲜红的玉牌。而那清秀的脸庞,确有精致的五官,煞是令人着迷。他左手持剑,剑却未出鞘,英气十足逼人。
只可惜,俞之初三人却只能看这个背影,但也足够让人震惊不已了。
“呵呵呵。”陈瑞祥微睁开眼,笑了。“这日子老夫千算万算,却始终没有想到今儿个这么热闹啊。呵呵。”
“老头子,你死不死,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少年望着圈中的陈瑞祥。“我只是来找一个人,找到了就罢。”
陈瑞祥有些疑惑,向那少年问道:“那小爷您是要找谁呢?”
“谁是俞之初,谁是俞之初啊。”那少年便朝着众人喊道。听罢,众人皆疑惑起来,现场顿时陷入了沉默,除了俞之初三人。
“你找我?”俞之初答道。
“嗯?”听着有声音从后面传来,少年先是一愣,接着便转过头,那一缕长发便顺着垂了下来,这迎着火光的轮廓真美。
与此同时,俞之初那略显清秀的脸,映衬着火光,也映入了少年的那深邃的眼眸。等两人的目光相遇那刻,一种奇怪的感觉便互相碰撞在一起,熟悉,却似乎是真的陌生。如果说,那么一瞬间,令俞之初惊讶而痴迷的,是少年那英俊的脸庞,而对于这少年来讲,则是那奇怪的且又熟悉的感觉。
“阿奴,是你么?”
此时,少年的心里默默地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