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运
沉沉的睡梦中,俞之初似乎回到了那个村子,见到那个一直以来缠着她的梦境:那个村子一片火海,四处都是哭喊声,一帮带着鬼魅面的具人,见到男人就杀,见到女人就扑,鲜血把整个村染成了红色,连月亮都变了颜色。一个男人,满身伤痕,右手提着一把沾满血的扑刀,左手提着一个哭泣的女孩儿,发疯一般地冲了上去,面具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男人,也渐渐地跪在了地上,只见他依然右手用刀撑着,左手抱着小女孩儿
再后来,所有的面具人簇拥着一个人走到那个男人身后,那人穿着白衣,竟未沾染半点血迹。他站在那个男人面前,只是一脚便踢开男人的刀,然后扯住他的头发,肆意地看着他的脸庞,那面具似乎笑的更欢了。早有一个面具人递上一把刀,只是手起刀落,男人的头颅便被斩掉了。而周围,所有的面具人又是一阵阵疯狂的大笑
俞之初猛地惊醒,她颓然地坐了起来,汗水已经湿透了整个身体。十八年来,她老是做着这样一个梦,一次次被梦中发生的场景惊醒。她一次次地向俞鹤同母亲讲起,而那个时候的俞鹤往往是选择转身离开,母亲则沉默不语。
等到惊醒的俞之初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曾有曲已经在门外敲门叫她了。她起了身,打开房门,发现此时已是临近傍晚:天色是有些暗了,微风吹起,把院子里的花的香味送了过来,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似乎通了窍了。她不由得深深吸上一口,也顺带着让脑袋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之初,管家让我们过去呢。”曾有曲向俞之初说道。跟在身后的大力望着俞之初,并没有说话。
“哦。”俞之初只是简单地答应道,即带上了房门。三人一路上也并不言语。这一路,他们是怀着许多疑问的:离开了枯乐村,逃离了那样一个地狱,可是未来是怎么样的,这一程到底要去何方,要做何事,三个人都茫茫然而不知。
等到他们来了前堂,袁浑、桃忠、桃诚三人已经坐在那里了,不见四跟班儿,亦不见桃潜,这个饭局应该是六个人之间的吧。
“三位坐吧。”桃忠挥挥手,示意三人坐下。俞之初三人也不客气,各自落座。
“这一位是俞之初、这位是权大力,这是曾有曲”。等到三人坐下,桃忠向桃诚介绍起了三人。
“哈哈哈,三位都是好后生啊。”桃诚笑道:“这么多年,我这驿馆,年轻后生是来来往往、去去留留。欢迎三位、欢迎三位。”
“馆主客气了。”三人齐拱手致意。
坐在正位的袁浑,此时似乎是若有所思,等回过神来,眼睛转移到三人身上,又望望桃忠。桃忠马上领了意思,说道:“啊,我们边吃边谈,边吃边谈。”桃诚便马上向外示意,三五个仆人就端着菜品上来了。
整个宴会就如此进行着,桃忠、桃诚两人不停地劝着三人吃菜喝酒,袁浑则时而动、时而静,似乎有着什么心思。
果然,酒过几巡,袁浑顿顿喉咙,忠、诚二人亦敛起了面容,俞之初等三人也不自觉地整肃了身子。
“俞之初、权大力、曾有曲,你们三人从今天起,就是这德丰馆的人了。”袁浑转眼望着桃诚:“桃诚,就是你们三人的主人,以后所有的安排,你们都得听他的。”最后一句话,袁浑说的很有力,不容得三人有任何不同的意见。
“我们都听袁爷安排。”曾有曲首先发话了,带着谄媚的笑。俞之初、大力却没有答复,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俩有什么不懂得嘛?”袁浑发觉了异样。
此刻的意味已经显而易见,俞之初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禁不住地发问道:“袁爷,这一路,我是有着想法的。”她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您为何要选择我这样一个弱女子?”
听到这个问题,袁浑并没有显出多少意外,眉头稍微锁住之后,又很快地散开来,望着俞之初,轻声笑道:“你自然有自己的长处,可能比之于那些男人,更适合我对你的期待吧。”
“期待?作为一个女人,有什么可期待的呢?”听完,俞之初心里暗忖道:“在这个世道,女人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人可以去期待?”
“有的东西是什么没那么重要的。”一旁的桃诚附和道:“就像石场的每一块石头,看着也许是普通的,甚至是没用的,可是当你需要它的时候,放在哪儿就重要了。”
听着桃诚的话,俞之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又想着继续发问深究,却又被一旁桃忠的眼神止住了。
此时,袁浑收敛起笑容,提高了些许声量,道:“你们三个,在石场的几年里,都是勤勤恳恳的,这一点我很欣赏。”又直勾勾地盯着俞之初道:“特别是你,俞之初,伍元的那笔账,后头慢慢我们慢慢算。”听罢此话,俞之初不由得心里一紧。有曲大力也不禁为俞之初紧张起来。
“但是,我既然要你们三个到这里来,今后就只有一个想法,在这德丰馆好好地跟着桃诚做好事情。五个月,我只给你们五个月时间,做好桃诚给你们安排的每一件事。就如此而已。”说罢,袁浑站了起来,走到俞之初身旁,低下身子,凑近俞之初,只是在耳边轻轻地说道:“你听得懂么?”
俞之初顿觉得大汗淋漓,连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到了次日,袁浑带着桃忠、四大跟班儿及早就离开了德丰馆。送到门口的时候,袁浑不住地跟桃诚耳语着什么。桃诚只是不断地颔首,又偶尔似乎说了些什么。
等到马蹄扬起,袁浑一行便慢慢远去,渐渐地连背影也变得不见了。俞之初并着有曲大力站在那里,望着此情此景,竟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舍了。她是明白的,又或者是不明白的:她明白自己的命运是会不同的,却又不明白迎接她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这个叫作袁浑的男人,他是谁,他为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不知的。
“你们三个跟我来吧”。送走了袁浑,桃诚转头穿过三人,打破了俞之初的沉思。“今天即是你们新的开始。那么该怎么开始呢?曾有曲?”
“我这个还得听您的安排吧,馆主。”曾有曲笑着回答道。
“哈哈哈,你这曾有曲还真是有意思啊。嗯,小子好前程。”桃诚掩不住地笑了。“俞之初、权大力、曾有曲,德丰馆教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上一身好衣服。”说罢,便转入馆中,又回首说道:“德丰馆不收乞丐,衣冠不整的免入。”桃潜早已候在一边,要领三人去洗浴更衣。
等到三个人各自回到房间,已经有人安排好了洗浴的种种。俞之初关着房门,第一次在这么舒适的地方享受着这样一次洗浴,要知道,枯乐村的澡堂就是那条村边的小河的,无论四季,还是冷暖,男男女女都沉浸其中,却不避嫌,偶尔有人嬉戏,为苦难的生活增添难得的闲适。
“这样也好。”俞之初想着,“比起枯乐村的日子,不管以后的日子怎样,离开了也许就是一种幸福。”她把自己完全地浸入水里,静静地让自己和水融合在一起。
另一边,权大力浸在水里,头靠着桶边,任头发披在自己的脸上,静静地回想着一切:他是个孤儿。从记事起,他就拿着一个破碗,跟着一群小乞丐,到处乞讨。吃不饱、穿不暖,如果哪一天没有讨回什么东西,还会被众多的老乞丐罚。他清晰地记得,有那么一次,因为没有讨到什么,被罚三天不准吃饭,顶着讨饭的碗,跪在神像面前。漆黑的夜里,权大力望着黑黢黢的神像,心里的愤懑涌然而起,他愤怒的把头顶的碗砸向神像,用了他能够想到的词语咒骂这个世界的不公。然后,疯一样地冲入雨里,一直到晕倒在地。等他醒来,他已经在了石场,看到周婶儿在旁边忙碌着。也就是从那天起,石场就多了一个权大力。
同时在另一个房间里,曾有曲算是彻底放飞了自己。他肆无忌惮地将水桶里的水抛向空中,肆意地享受水从上头淋落的快感。曾有曲的梦想很小的,有吃有喝,能够娶到俞之初。此刻的他虽然也是对着未来充满着疑惑,但是他始终相信自己,凭着自己的手,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终有梦想成真的那天。
这一夜,三个人都睡得好香好香。
但在另一个院子里,桃诚与桃潜却是睡不着的。
“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桃潜沉下身,恭敬且又不耐烦地问着桃诚。“袁浑亲自送他们过来,这可是很多年都不见的了。”
桃诚没有看桃潜,只是背着手,来回的踱步》“袁浑是什么人,你应该是了解的。再加上我那个大哥,足以说明这个事情的重要。”桃诚又叹气道:“我们也不用问那么多。五个月、五个月,我要见不到三个人的不一样。呵呵,你和我就等着吧。你说对不?”桃潜默然。
“那不如叫那个过来吧,兴许会有所不同的。”桃诚望着桃潜,眼睛突然有光了。
“嘿,我怎么没想到呢。”桃潜似乎也突然开了窍,道:“那不如明日便去请吧。
“是。”桃潜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