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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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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俞之初回到村子,四下已是十分安静了。唯传出的是几声狗吠,女人的低声啜泣伴着虫儿的鸣叫,偶尔睡不着的几只鸟儿突然飞过。这夜,就显得更加宁静了。

    灯已经几乎全灭了,甚至听得俞鹤的阵阵鼾声,时而沉闷,时而尖利。他,终究是年岁大了,身体弱了,呼吸之间就可以闻出枯朽的味道。

    听着声响,传来的是未睡着母亲的声音:“今晚回来的这么晚,有吃过饭嘛?”

    “已经吃过了。”俞之初并不多理会,自顾自准备回自己的窝里。

    “那为何回来如此晚,是做工太多嘛?”她从另一个窝里钻了出来,趁着月色上前问道,分明透露着关切和不安。

    “无事的。”俞之初本是不愿回答的,却又觉得似乎应该有一个说法,“只是袁爷留我们吃酒,所以晚了”。

    “袁浑请你吃酒?”母亲的语气分明透着不相信,又似乎带着些急切问道:“为何请你吃酒?为何请你吃酒?”她竟然有些慌忙地跑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拉住俞之初,趁着月色细细打量起来。

    “无事的,只不过是离开这村子,去外面见识下吧。”俞之初静静地说道,又一边看着她的反应。

    “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哈哈哈哈。”她带着笑声,却满是嘲讽的味道。“看来,他终究是惦记着的啊,只不过现在终于是轮到我们了。”

    “您是想要说些什么?”俞之初有些好奇地问道。

    “呵呵呵,这也许就是命吧。”说罢,她突然拉过俞之初的手,又伸出双手捧着俞之初的脸,说道:“初,如果哪天,我是说如果,你发现外面的世界不好,一定要回来,好嘛?”紧接着,她有些哽咽了,继续说道:“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母亲,从小到大就没能好好照顾你,只是唯愿你一生都普普通通通、平平安安的。”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窝里,开始低吟起来。

    俞之初傻傻地留在原地,显得有些懵,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好香的酒啊,臭婆娘,你是给我买酒了嘛?”显然,低吟声惊扰了俞鹤的美梦。“嗯?你哭个什么东西,哪个杂货又占你便宜了?”他看着一旁低吟的母亲,忍不住地上去踹上一脚,然后就怯怯着走了出来。

    “你喝酒了?这酒闻着挺香,好酒,好酒。哈哈哈”俞鹤走近俞之初,鼻子轻轻地扬起,似乎在品味着空气中的香气,脸上便慢慢露出了些许笑容。“你们这些苦力还有好酒吃,还真他妈的稀奇事儿啊。”

    “是袁爷请我们喝的。”俞之初低声回答道,却又透着一股子另样的味道。

    “袁爷,是哪个袁爷?”俞鹤问道,声音却放低了。“是袁浑请你们吃酒,是袁浑请你们吃酒?”他连着问道,双手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起来,脸色居然显得紧张,眼睛也亮了不少。

    “他想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他想干什么?”他再也不理会俞之初,自个儿地在屋子里转着,双手一会捂着脑袋,一会又在身上搓着。很显然,他紧张了。

    “他是不是想带你离开这里,是不是?”突然,他猛地拉着俞之初手,急切地问道。

    “是的。”俞之初淡定的答道,内心却止不住地思考着为什么,她隐约觉得这个事情的不简单。

    “哈哈哈,三十年了,三十年了。”一阵大笑之后,他又突然安静了下来,背着俞之初,道:“他若要你去,你就去吧。我不能为你做什么了。”说完话,他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他和她说上了几句,她也就停止了低吟。这夜,显得更加的安静了。这一夜,俞之初一夜无眠。

    等着到了次日,初升的太阳起来了,俞之初简单地收拾了下,便准备去阁楼与大力、有曲汇合了。却看到母亲已经在等着门外,俞鹤则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石桌上难得的盛着几个有些发黄馒头和稀哒哒的粥。

    “今早就在家里吃吧,就当给你送行了。”她说着,却又掩不住眼中的泪水。

    “哭什么哭啊,难得让袁爷瞧上,去见见世面也好。”俞鹤劝慰道,“过来吧,陪我吃个两口。”

    俞之初木讷地迈出步子,母亲早已上前把她挽住。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这种情景在俞之初的梦里出现过许多次,那个时候她还小,和他们团坐在一起,她调皮,她就怪着她,他就抱着她,一个劲儿地亲昵着。只是后来,这些记忆就渐渐模糊了。

    “初,这么多年,我是没有怎么管着你。”俞鹤望着她说道,“你知道的,除了酒,我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了。很久以来,我希望能呵护着你,但是我做不到。”他终究是忍不住了,情绪在这一刻居然爆发了,两眼流出来了泪。

    “这是他嘛?”俞之初望着这样一个不真实的俞鹤,一时不知所措。

    “初,我只要你记住一件事,这枯乐村很苦,但它也是有着乐的,我们会等你回来的。”说罢,他终于是控制不住了,瘸着腿在一旁像个孩子大声地哭了起来。而她也早已跟着泪流满面。

    这顿饭,就这样吃了下去。两个人都劝着俞之初吃饱吃好,像是不舍,又像别的什么。

    等着快要结束的时候,母亲招呼着俞之初过去。“初,你过来”。母亲唤着她,“把这个带上吧,不要丢了,让它保佑你平安吧。”她递过一块儿玉珏,戴在她的脖子上。这玉珏只有一小节儿,白皙通透的,却有着不一样的纹理。也许是挺珍贵的东西吧,不然,她何以此时送给俞之初呢。

    俞之初捧过玉珏,仔细地端详着。

    “你去吧。”俞鹤倚着门,向她挥挥手,眼睛里始终有些润色。而母亲,早已控制不住,将俞之初紧紧抱住,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怀里,已然泣不成声了。

    “你让她走吧,好么?”俞鹤走了过来,一把将她生生拉开。她却紧紧地拽着俞之初,始终不肯放手。俞鹤只能伸出另一只手,果断地拉开,任她埋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再挥挥手,示意俞之初快走。

    俞之初就愣愣地放开步子,迈出院子。走不多时,却又不住地回望着两人,终于望着前方跑去。再回头,只看见身后的院子里的两个高高的树影了。她就这样,带着莫名的情绪,带着莫名的疑问离开了。

    等到俞之初赶到阁楼,大力与有曲已经等在了那里,袁浑、桃忠、四个跟班也已经等候多时,两辆马车并排在那里。看着俞之初,有曲就蹦跶过来了,“我们已经等你许久了,咋的,舍不得嘛?”

    “上路吧。”桃忠望着俞之初,就招呼着众人上路。袁浑、桃忠、以及四人在头一辆车。俞之初、大力和有曲上了第二辆。

    这是俞之初第一次坐马车,有些新鲜。有曲早已守不住了,反复地摸索着马车里的一切稀罕的物件。大力,则一如既往的沉默。

    俞之初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外面的一切:这一路上的风景居然是这么的美丽,道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高大的树,又夹杂着太多的颜色的各式样的花儿,鸟儿肆无忌惮地飞着,虫儿肆意自由地叫着,掩映着人家的,是缕缕的炊烟,偶尔有些老实的黄牛走过,有种田人、砍柴人,甚至有嬉笑的孩子

    俞之初想表达些自己的心情,却又觉得词穷了。她探出脑袋,望着远去的阁楼,想着远去的枯乐村:再见,枯乐村。也许会再见,也许再也不见

    从枯乐村出来,两辆马车就几乎像游玩一般,走过一地,袁爷就会稍作停留,吃吃酒、访访友,甚至偶尔住上一两天,和熟识的人聊聊。

    而这一路,对三人来讲,也是不曾亏待的。从一开始,三人都在幻想着枯乐村之外的生活,是不是都如那里一般破败、无望和低沉,让人感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但起码,这一路,让三人算是放开了心境的,连权大力也难得有了些笑容。曾有曲,自然是最欢喜的那一个。俞之初也从内心觉得,离开了枯乐村,似乎就是新的开始。

    终于有一天,两辆马车随着熙攘的人流,掩映着道旁翠柳,过一座桥,伴着淅淅的河水,进入到了一个三人从未见识过的大地方--御御钟镇:首先映入的是一个巨大的牌坊,约莫是纯白的大理石建造的,四根柱子耸入天际,四只石狮显得格外威严。两根石柱子分挂着一幅长联,中间悬着的则是“御御钟镇”三个鎏金大字。

    三人是不识字,看不出有什么味道,只是一个劲儿地夸赞“好高大”“好石材”“好气派”,惹得袁浑等人笑得乐呵。

    “忠管家,那两边的长长地字是个啥意思?”权大力终于是忍不住地问了。

    “三山兼五岳,任凭家说万年长。四海合八方,道是人言久有芳。”桃忠摇头晃脑地念出这么几句,伴着他独特的声音,听着倒有些像小曲儿。

    “具体又是个啥意思?”大力继续问道。

    “这个呢,上联是说这个镇子千百年来是块好地方,谁都很羡慕。”桃忠顿顿喉咙,“下联嘛,就是说这里的人呢,很好,大家都夸赞它。”

    “哦,那这个地方可比咱们的枯乐村好多了吧。”大力若有所思。

    “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桃忠笑了,也伴着其他人欢快的笑声。

    “进城”随着桃忠的命令,两辆马车即扬蹄而入

    进入御钟镇,三个人就禁不住了,也不管袁浑等人,曾有曲第一个就跳下了马车,甚至不小心踩着了石头,摔了一跤,就直直地奔向那热气腾腾的吃店。俞之初和权大力稍显矜持,也终究是控制不住,冲跳了下去,东瞅瞅西瞧瞧,丝毫不曾满足似的。袁浑、桃忠等人也只得暂且找个宽敞处停下车,任三人放飞自我。桃忠向袁浑望去,只见袁浑的脸色微开,很快眉头紧锁,像极了春天的天气。桃忠又转过头,望着三人,很快一如平常。

    这御钟镇果然够大,够热闹,人流熙熙攘攘。俞之初还是忍不住释放了女孩儿的天性,什么花贴,什么漂亮衣裳,什么梳子,什么头钗她都看的眼神迷离,在枯乐村这是她不可想象的。而她特别在意的,是一面铜镜。这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甚至有些被碰出的缺口,镜面虽看的不十分清晰,也可以照出俞之初:脸颊有些脏,甚至有些地方带着伤痕留下的微小结疤。但五官尚且精致,比例较为协调,不知道一番打扮之后是什么模样。俞之初第一次如此这般细细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五味杂陈:她过得浑浑噩噩,本已经打算接受枯乐村的日子,生于斯,亦死于斯。她模糊了自己的性别,模糊了自己的情感,甚至模糊了对自己的认识。而这面镜子却告诉她,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也许,在新的时间和空间中,她会试着找到那个自己。

    “之初”,大力用胳臂轻轻地碰了下,“你在想什么,想枯乐村了?”

    “没有。”俞之初回过神来答道,却又不想继续下去。

    大力望着俞之初,想着安慰几句,却见她不肯继续,只能简单地说道:“放心吧,有我会和曾有曲陪你一起的。”

    “谢了。”俞之初回应着。

    远远地,曾有曲已经飞奔了过来。此刻的他,嘴里含着,手里拿着,后面却跟着一个人,正提着一根棍子,大声叫喊着“抓贼”。

    闯祸了!

    “你们觉着香不,”曾有曲笑嘻嘻地问着,手里舞着两个硕大的肉包。

    “香。”看着曾有曲的样子,俞之初和权大力禁不住地笑了。就在刚刚,四个跟班儿之一的李海轻轻地接住了即将落在曾有曲身上的棍棒,李寿掏出几个铜板扔给了那人,顺便把曾有曲拖了过来。

    三人重新回到马车,袁浑和桃忠依然坐在另一辆马车上。随着曾有曲的兴奋劲儿和手舞足蹈的解释,他们穿过人流,经过阵阵吆喝,渐渐地转入僻静处,又过了些路程,远远望见的是一家驿馆:德丰馆。驿馆门外,早已有两人在等候。等马车停得稳当,桃忠扶着袁浑下了马车,接着是四个跟班儿站立在他们身后。俞之初等三人也急忙下来,紧紧地跟着后面。桃忠向他们示意招手,就缓缓地进入到驿馆。

    驿馆略微显得有些陈旧,但是也别样的味道,总体而言,是比枯乐村好太多。进入馆内,早有一个着褐色长衫,手持纸扇的人等候,看着一干人等,即刻迎了上来,向众人稽首施礼。

    “见过袁爷,桃诚恭候多时。见过大哥。”施礼毕,侧身即招呼众人入座。当俞之初经过时,她特意地望着桃诚,桃诚此时也紧紧地望着她,那个眼神透露出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感觉:不熟悉,但是似乎又在哪儿见过。一时间,她想不出来,也就不再想了。

    “桃潜,把三位领下去休息,我跟袁爷坐坐,聊些事情。”桃诚转开眼睛,吩咐道。

    跟在身后的桃潜,立马迎向三人,道了一个“请”字。三人也紧紧随着桃潜,转向他处。俞之初留了个神,回头望望,袁浑、桃忠、桃诚三人居然在望着她,不知道袁浑说着什么,桃诚颔首听着,似笑非笑。俞之初不觉得心里有些发紧,一路走来,疑惑总时刻围绕着她。

    不知绕过了几时,三人被领到一处小院:环境很幽,类似于天井,下空的是一处精心打造的小井,有荷叶飘在上头。桃潜便为三人各自准备了一间房,吩咐好好歇息,就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

    “之初,力哥,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此刻的曾有曲,倒是恢复了冷静。

    “我也不知道的,”大力望着曾有曲,再望望俞之初。此刻,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俞之初此时夹杂着累,也夹杂着许多的疑问。此刻的她也顾不得两人,进了自个的屋,关上门就一头栽进了床上。这床竟然是这般舒服,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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