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病痛
取血的过程并没有发生意外。
离殊皇将混着严言鲜血的药汁交由侍女给小公主服下。
似乎本来也没有对此抱有期待，离殊皇没有关心离娥的后续情况，便打算送严言回去。
严言自然不会不愿意，第一次离开严府的他，已经接收到太多扰乱他心绪的信息。严言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姐姐。他们给予严言的亲情与世俗常理并不相同。
严言想要回去问问严昭。
他想知道这份不同，究竟会带来什么。
然而，意外接踵而至。离娥的侍女在宫门口处追上了正要前往严府的离殊皇与严言。
“陛下，小公主说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一下严言公子。”
离殊皇并没有任由离娥任性，亲切的询问了严言的意见。
严言是想拒绝的，他心中仿佛听到了严昭姐严厉的说教声。
“不行！”严昭姐一定会这样说的。
“好的。”所以我什么都比不过严昭姐，严言为自己的妥协而沮丧。
而与离娥的再次会面，彻底改写了严言的世界。
粉雕玉琢般的小脸即便因为病痛而显得过于苍白，也显露出了绝世美人的潜质。
离娥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凉亭中瑟瑟发抖。
见严言投来关怀的目光，离娥俏皮一笑。
“娥儿的身体受不了炎热，现在这样其实要比寒玉床上舒服很多了！”
“娥儿要谢谢小哥哥。虽然父皇那个大坏蛋说好了不让小哥哥流血的，但是娥儿在药里还是喝出血液的味道了。因为小哥哥的血，娥儿的病好多了，都可以下床了。”
“小哥哥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娥儿说。别看娥儿病恹恹的，在国都的东海郡商人有一大半都是娥儿的哦。”
严言很是疑惑，没有听懂离娥的话语。他分明记得东海郡的行商都是严昭姐替父亲打理的产业。
“去年东海郡旱灾，娥儿出谋划策，帮姑苏城、天水城度过了难关。还调用了母后留给娥儿的产业帮助东海郡的难民重启商路，后来他们成立了什么商会，说娥儿是商会之主呢！”
“父皇说小哥哥喜欢我房间里的熏香，那个就是东海郡商人送给娥儿的。小哥哥还喜欢什么，娥儿都可以让他们送些给小哥哥。”
身体刚刚好转些的离娥，止不住心中的寂寞。话匣子打了开来就关不上了。
而离娥说得越多，严言越是沉默。从离娥的描述里，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
东海郡的旱灾救治工作是严府负责落实的。灾后成立的东海行商会也一直由严府暗地里操持着。
被囚禁在皇宫中的离娥并不知道，她的付出、她的地位都成了严府谋利的筹码。
而小公主房间中的熏香，严言是见过一次的。
东海郡旱灾结束后，自己的侍女就用过一次那种熏香。而严昭姐不喜欢，下令严府上下熏香只准用更好的。
“小哥哥没有想要的东西么？”见严言不搭理自己，离娥跳下石凳。摇摇晃晃像只企鹅，来到严言跟前。
随着离娥的靠近，让严言很在意的草药味道也扑面而来。
焦苦的芬芳让严言无比享受，他觉得世界上再好的熏香，都不及离娥身上的草药味万分之一。
“你身上的是什么香气？”
“香气？”离娥眨了眨眼睛。
“娥儿身上只有药汁的味道哦，上次和父皇出宫，外面的人说这是病人的味道，还要大家离娥儿远一点。父皇那天可生气了，我都没见过那么生气的父皇。”
离娥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听到严言称自己身上有香气，离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开心。
“药汁”严言没有注意离娥的小动作，听到离娥的回答，严言的脸色难看起来。
离娥见此，还以为严言也在嫌弃病人的味道。不露声色的默默回到先前坐的石凳上。
“药汁分明是臭的，你身上的是香的。”
一丝丝的沮丧悄然不见，离娥笑着与严言争辩。
“药汁才不臭，只是很苦、有点怪！”
“我喝的药汁都是臭的。”严言脸色发白，手脚微微颤抖。他想起来自己曾经被泡在黝黑药汁，被灌下青绿药水。
“小哥哥从来没有生病过么？为什么还要喝药呢？”
严言怔怔的看着离娥，他终于明白了，常人口中的药是用来治病的。而不是他曾经喝下的那种东西。
“就没有，会让人生病的药么？”
“那是毒呀，怎么可能是药呢。会让人生病的药小哥哥不可以碰哦，就算小哥哥不会生病也不可以碰的。”
“反正不会生病，为什么不能碰呢。”严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此时的他只是在和六岁的小女孩置气。
“就算不会生病，喜欢哥哥的人也会心疼的呀。娥儿就会心疼哦！”
凉亭外飘起了秋雨，蒙了严言满脸。
喂自己喝毒的，有严言最爱的人。也有最爱严言的人。
“小哥哥，你是不是讨厌离娥了？”离娥发现了严言的异样，小心翼翼的试问着。
可怜巴巴的模样像一只乖巧的兔子。
严言掩藏起心中的情绪，这是最爱严言的严昭教会严言的本领。
“怎么会，我很喜欢娥儿你。”
离娥展颜一笑，“我就知道。大家都很喜欢娥儿。娥儿在寒玉床上时就想，娥儿总是生病一定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喜欢我。因为大家都喜欢我，娥儿才会不得不生病。”
离娥很兴奋，与严言的相处让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开心。
和其他哥哥们不一样，严言不会在意她身上的病痛，也不会像宫外的人那样刻意疏离她。
离娥很喜欢与严言这样的相处方式，和严言在一起时，离娥已经忘记了还在折磨着她的病魔。
她一个人说了很多很多，但严言都没有听见。
严言一直在思考离娥的那句“生病一定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喜欢我。因为大家都喜欢我，娥儿才会不得不生病。”
——所以，父亲和严昭姐是为了喜欢我，才会想让我生病的。
——只要我生病了，父亲和严昭姐就会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