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严府
“凡是需要劳力的人,不能直接聘用工。而是需要用金钱购买相应商人的服务,再由商人聘用工。哪怕为士为官也要遵守。”
“而商人也不会受到士的管控,士与官将会仅仅与工有所关联。保障工的生计、核查工的工作。除税收以外,只有当商欺压工时,士方可以律法惩戒商。”
“陛下说过,此法一旦推行,士与商将再无勾结的可能。大离将真正以百姓为本,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武士说得兴高采烈,仿佛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已经近在眼前。
在武士尽情诉说自己的听闻时,周遭排队与用餐的客人都围拢过来。毕竟听着武士所言,离殊皇陛下这一次还真搞出来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邀请武士入座的书生皱眉思考片刻,他并没有被武士的主观情感所左右,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看似美好的变法中最尖锐的问题。
“若是士与官需要劳力都需要借用商人,那国事岂不是都需要由商人经手?”
书生欲言又止,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兵权。毕竟在武士所说的变法之中,除了商,任何人都不可以直接使用劳力。那军队岂不是都需要由商人组建、受商人管控。更可怕的是,商人只要不侵犯工的权益,士与官甚至都无法约束束缚商人。那地方权贵即便借由商人组建了军队,也无法掌控商人、更无法掌控军队。
思考到了这里,书生陡然察觉,这才是离殊皇变法的真正目的。什么让百姓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什么以工为基石,都是在借百姓之口向拥有兵权的权贵施压。
商人重利,掌握税收大权的皇帝便是商人们的绝对王者。
此法若是推行开来,商人便是皇帝的私军。只要不去破坏皇帝的江山,商人便可以不受任何牵制。而权贵养护军队,相当于在用自己的钱养皇帝的兵。
“经手又如何,定策不还是得由我们读书人决定。”大骂离殊皇的书生并没有想到此间深意,虽然觉得此次变法动作颇大,但也毫不在意,只觉得离殊皇陛下又在做着费力不讨好的无用之事。
听到同伴言语,书生再度开悟。此法深意还不仅仅是兵权。武士所说的打压读书人并非空穴来风。学者远视,国事决策必然离不开读书人。但如果只是决策而不涉及执行,学者的影响力将只会困顿于朝堂之上。智者之思、能者之策,都将全部经过商人之手归功于皇帝一人之上!
“天下要乱了啊。”书生发出仅仅自己能听到的感叹,他一介布衣都能想通的东西。权贵自然也会想到。
变法失败了还好,若是成功,只怕怀有异心之人都会被逼出水面。
书生还在为前途多舛而感叹,没有注意到一旁在武士在引发骚动后就悄然离开。
漆黑的巷道中,武士掩藏在阴影之中,警戒着四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小姐,消息已经按计划散布出去了。”
一截树枝不知从何处飘飞过来,落在武士脚边。
武士松了一口气,再度开口。
“小姐,您这样做岂不是在帮那个狗皇帝。万一愚昧百姓都被那狗皇帝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武士话还没说完,从天而降的一片火红枫叶打断了武士的声音。
没有再多说什么,武士闪身混入人潮,朝着另外的街道涌去。
他的任务,正是让更多百姓了解离殊皇推行的新法。
一座华美的庭院里,雍容华贵的女孩浅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枫树枝。秋风习习,吹过女孩所坐凉亭,令一旁侍女忍不住打着寒颤。
“小姐,天凉了回屋吧。”
“言弟现在在做什么?”女孩放下树枝,以手托腮。惬意得观赏着池中圈养的锦鲤吐出一个接一个可爱的泡泡。
“小公子还是老样子。”
在侍女紧张的视线里,女孩踱步走到水边,俯下身子用葱白手指戳破了一个泡泡。
吐出那个泡泡的锦鲤并不怕人,与女孩对视了一会,见女孩没有喂食的意图,甩尾离开。
“真可爱。”
“小姐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安排在小姐房中以鱼缸养上几尾。”
“我是说言弟哦。”女孩回首笑道。
眯起来的眼睛里闪烁着常人无法察觉的睿智。
“不过,要真是能把言弟养在房中,那还真是不错呢。”
“小姐,这话不能乱说,老爷会听到的。”
严家家主被离殊皇逼疯,成日躲在家中不理朝政。任谁上门拜访都冷目以对,唯独看到女儿方会喜笑颜开。对女儿的宠爱,更是到了毫无节制的地步。
因为小姐的戏言而做出的诸多荒唐丑事,早就传遍了国都。
池塘深处,一条锦鲤误食树枝。痛苦的在侍女看不到地方挣扎扭动。
你们怎会知道,我想不想让父亲大人听到呢?
百姓在看严家的笑话,百官在等严家的谋划。而没有人猜到,严家的池塘下,它的主人已经悄然改变。
天色黯淡下来,纵然是极富极贵的严家,在这秋夜之中,也是萧瑟凄凉的景象。
侍女提着灯笼慌慌张张的闯入一间屋子。
“小姐不好了,老爷派人把小公子送来了。”
书桌旁的女孩听到侍女的汇报,欣喜之下,忘记了礼节,连手中笔墨都没有放下。
拿着笔墨的她对着慌张的侍女嫣然一笑。
一瞬间,似有百花盛开。
“醉心、蔷薇。你们帮我言弟沐浴更衣。鱼鱼你不必惊慌,既来之则安之。你去库房捧一床被褥过来,顺便多带一支蜡烛。今晚,我想晚睡一会儿。”
“可是小姐,小公子如今那样,我怕”鱼鱼慌乱神色并未缓减。她知道自家小姐向来与小公子最为亲热。但小公子的状态,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好了,言弟难道还会伤害我么?去吧。”
鱼鱼前脚离开,后有两名仆役如押扣囚犯一般,送来一叛逆男孩。
男孩不是他人,正是严言。
“小姐,家主命我们将小公子送来您房中。”仆役手刚松开,严言便撒腿就跑。
“言弟!”
女孩轻声一喝,在深夜中并没有传出去多远。
可就是这样温柔的喝止声,似有魔力一般,将严言从黑暗里拉了回来。
严言拉耸着脑袋,一言不发。
仆役见状,也不好多待,告罪之后便提着灯笼离开。
醉心与蔷薇此时还在准备沐浴之事。一时间房间内只有姐弟二人。
女孩慢慢的走到严言身边。
“姐姐都已经按你所说的缩减了府中一切吃穿用度,连看书习字所需的蜡烛都需要向库房额外申报。言弟,你怎么就”
“怎么就不知道满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