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 业
一整天他都在办公桌前，思绪万千：“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小时候自己无法和命运抗衡，但现在，他是可以有所选择的”。
“和周总监主动交流，看看自己是否可以在营销后勤上给予本部门支持？或者，她可以给自己一些比较难以搞定的客户，分析市场人员没有拿下的原因？……再或者，试试其他的部门？甚至公司？”
就这样，在一通胡思乱想中，最终也没拿出一套可行性方案来。眼看又到了下班时间，他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找好友刘长新续上昨天的约。
周兵打来电话，让他下楼，说自己在楼下等他。
他心里一慌：“坏了。这女人是不是又想作什么妖？”
下了楼，周兵的悍马已经在路边等候。她圆滚滚、胖乎乎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周总找我有什么事吗？”时小天眼神飘飘悠悠，不愿意聚焦在这张肥胖跋扈的脸上。
“上车说”周兵简短的说。
“你别怪我今天针对你说那些话。你到我们部门快三个月 了，没有业绩，面上我还是要提出批评的。不然下面人都看着，我也不好交差”。
“你理解的，对吗？”周兵笑盈盈的，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
时小天无奈上车。
“今天我过生，你陪我喝两杯，也算我给你道个歉。你放心，只要我不开口，谁也没法让你离开的”。周兵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
时小天艰难的说：“周总，首先谢谢你对我的关照。可我昨天就约了我室友有事情，今天再爽约，怕是以后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生日可是一年就一次哦！今天有三波人想给我过生日，我都推了。你可别不识好歹。”周兵原本上扬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冷冷的说道。
“而且，我可是放下和大客户在一起的机会，专程回来接上你，给你道个歉的。你自己想想看，我对你如何？昨天那个程姐，你给我得罪了，知道我损失有多大吗？”周兵忽然提高了嗓门、喋喋不休的大声质问时小天。
时小天一看这架势，心里更加不爽，恨不得立即开门下车。但依旧神色平静，毕竟自己还是人家手下的兵，也不能不给面子。
只好拿出手机，告诉刘长新自己今晚要加班，改日再约。
“你丫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刘长新在电话里问他
“啊！什么，听不清楚了，挂了哈。”他生怕旁边的周兵听了误会，赶紧挂了电话。
周兵先是带着时小天来到自己的公寓楼下。
“陪我上去换件衣服吧，总不能穿一身工作服就出去。”周兵停下车对时小天说道。
“你抓紧上去换吧，周总。我在楼下等你。”时小天面色温和的回答说。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周兵换了身波涛汹涌的黑色拖地长裙，顶着猩红的嘴唇和红色高跟鞋，混身闪耀的咔、咔走到时小天面前。
“我这样，可以吗？”周兵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问道。
时小天在心里感到吃惊，脸上依旧神色温和：“可以的，周总。下班以后，无论穿什么都好。”
他们准备打车去一个the rabbit hole（兔子洞）的酒吧。
不一会儿，一辆墨绿色的豪华无人驾驶车，稳稳的停在两人面前。人脸识别后，车门自动打开。
宽敞的商务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人份的奢华晚餐，鸡尾酒和蛋糕。
车内播放着一曲不知名的轻音乐。氤氲的气氛和对面的帅哥让周兵频频的端起酒杯，不一会儿，脸色就红得起了猪肝色。
她已经完全放下了在办公室的威风和冷漠，眼神迷离地对时小天诉说着，她这些年独自从底层打拼起来的不容易。
原来，周兵是从贵州农村出来的，最后一批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年轻人。以当年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莫城市最好的财经学校。
听说浩瀚集团来莫城招人，她想尽办法，认识了学校的一个富三代。
那个时候她还没这么胖，虽然有些黑，但看起来倒也健壮有活力。加上又都是同学引荐，富三代在同她睡了一晚后，如愿让她进入了集团业务部。
同时，还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客户。一开始，业务开展得很艰难。
像她这样既没有资源，更没有背景、长相还普通的女孩，想要在这个行业里做出一点成绩，确实非常、非常不容易。常常跑客户，跑到筋疲力尽，独自坐在街边痛哭。
她拼命学习各种专业知识、营销手段，学厚黑学、研究心理学，偷偷模仿业绩好的女生如何装逼……。然而，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最后，在一个老乡的指点下，她去拜一个电诈团伙小头目为师。
不得不说，她这一番折腾和摸索，确实非常有效。
接下来就像开挂一样，她的客户五花八门：什么西藏活佛、宝岛高僧、看风水算卦的道士、卖墓地的老板、以及开抖音直播的秀才、大妈等等，业绩是出奇的好。
一个人每年大约能募集到5、6个亿的样子，整个三部其他成员加起来，还不到她业绩的一半。
所以，这样的人才，公司自然是把她当做捧在手心里的宝。
时小天听着她的讲述，真是被吓得不轻：一方面佩服她为了自我实现，所付出的能力；另一方面又觉得恐惧，可以为了达成目标，这么不择手段。
暗暗下决心要离这个女人远点。
周兵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她挣到钱后，如何安排自己经常被酒鬼父亲揍的母亲进城、如何供弟弟读书，还替他解决工作。
酒鬼父亲重男轻女，母亲希望她长大去当兵。所有给她取了这么个毫无女性特征的名字。
但是和平年代，想当兵的人多得去啦。没有背景和关系，连人家什么时候征兵？具体有什么政策等等全都不知道。梦想有时候真的就只能是梦想。
车很快到达the rabbit hole酒吧门口。
人工智能再次祝主人生日快乐，并祝他们今晚玩得愉快，然后缓缓起步，驶离他们的视线。
周兵手出胖手想要挽住时小天的胳膊，时小天不易察觉地微微转身，抽出手臂，就像搀扶老弱病残一样，扶了一下周兵的手腕，嘴里说着：“周总，我这酒量有限，刚才车上就喝了不少，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喝？”
周兵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半是撒娇，半开玩笑地说：“我又不吃了你，别忘了我今天生日，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哦！”
时小天心里暗自叫苦。寻思着要如何赶紧脱身。
“走吧、走吧、来都来啦”周兵嘴里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时小天悻悻的跟在后面，忽然，走在前面的周兵“哎呦”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还没等时小天反应过来，这女人翻身爬起，转手“啪”一巴掌甩到时小天脸上。
“你他妈故意的是吧？给你脸哪？我！要不是我，你丫早滚蛋啦”周兵愤怒的骂道。
……。
这一通咆哮，酒吧四周原本目光涣散的人群，好像忽然找到了焦点。
时小天这才发现对方过门槛的时候，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拖地长裙，这才使得她扑倒在地。
“这个疯狂的女人，实在太丢人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也是万马奔腾。
一个大男人就那样耷头耸肩地杵在那里，好像进入了时空黑洞。
从童年到少年，一直被人欺负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被这个黑洞吸了过来……。
只见他习惯性蜷曲着身子蹲下、双手抱头。
“瞧你这熊样，男人真特码没一个好东西”。“起来，走、走、走！……”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周兵揪住他的耳朵，一边吼一边把他拎了出去。
时小天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
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学校寝室的。
脑海持续出现一些片段：“呯啪”一阵巨大的房门关闭的声音，“你去死吧”！一道女人尖锐绝望的声音……
“嘭、嘭”又是一阵用脚踹房门的声音，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叫声：“你这个疯女人、该死的蠢女人，你给我出来……。要不是你，我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他在外婆的怀里浑身颤抖。
“走，跟外婆出去，外婆给你买好吃的”，他木然的牵着外婆的手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外婆、外公又出现在客厅里，还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吃着吃着，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
他嚎啕大哭：“你们都别走啊！”
“等等我啊……”
“滴、滴、滴……”
一阵闹铃声，让他猛然坐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该起床上班了。迷糊中，好像还沉浸在梦里的伤痛中。
想起昨晚那一幕，一时间，完全没了去上班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