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鼠怕猫
苗得雨下意识地往后一跳,生怕被人戳了鼻尖,慌乱之后故作镇静地问,“余,余师傅,您,您怎么来了?”
余念恩左手掐腰,愤怒的像一只老猫,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去,把苗得雨当成一只老鼠,一口吃了。
“哼,我不来,我不来,你还不吃了她呀!”
余念恩气的直晃头,花白的麻花辫,像老鼠尾巴一样晃来晃去,样子有点滑稽。其实,她的打扮和思想一样,一直都停留在青春年代,停滞不前。她,是厂里的一道风景线,不但没有人对她鄙视,还怀着深深的敬意。这个貌似丑陋的女人,是一面光明正大的镜子,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为自己的自私而羞愧。
“那敢,那敢呀!”苗得雨讨好地笑着,腰像大虾一样弓着,他尽量用谦卑的态度,浇灭余念恩的怒火。同时,他心里极度懊恼,记性真不行了,怎么把蓝欣是她徒弟这茬忘了,以致惹出今天的麻烦。楼前那些萝卜,早就应该给她拔了。
这个祖奶奶,刚正不阿,谁也没有怕过,今天算自己倒霉,踩着雷了。苗得雨脸上堆满了笑,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瞬间老了几岁。
余念恩似乎还不解恨,右手指着苗得雨,“苗得雨,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怎么开始欺负女人了?你是不是男人?”
看着发火的师傅,蓝欣也惊呆了。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善良的师傅,竟有大丈夫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屋里的气氛瞬间反转,轮到苗得雨低声下气,。
苗得雨被余师傅的气势镇住,说话更结巴了起来。
“看,看您说的,看您说的,我,我这是教她工作,怎么说,说是欺负人。”苗得雨小声地辩解着,眼睛祈求似的看着蓝欣,希望她帮自己说话。
蓝欣目光挪向别处,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心想庆幸有师傅真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罩着。她想笑,却又不敢笑,挺直了腰板扬眉吐气。
屋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有人听见声音走过来,结果伸头看了一下,都缩着脖子没了影。这个时候,劝谁都不是,惹火上身得不偿失。大伙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这个动物室里,苗得雨说一不二霸道惯了,也该有人收拾他一下了。
余师傅大声训斥着:
“现在不是过去了,女同志就得干适合她们的活,哪有你这样的人,大老爷们的活,逼着女同志干。你还是个男人呢,我都替你害羞。”
就在大家都躲了的时候,小于却一闪身进来了,径直朝苗得雨走过来。苗得雨警惕地看着小于,他怕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场面,狠狠地瞪了小于一眼。
小于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站到一边去了,像一个观众默默地看戏。
苗得雨满脸羞红,一个劲地点头哈腰,“余师傅,余师傅,您消消气,消消气。”然后朝小于吆喝,“去,给余师傅倒杯水……”
小于站在那里,没有动的意思,“苗师傅,那个……那个……”
“别,我不是来喝水的,说正事。”余师傅打断苗得雨的吩咐,不顾小于犹豫的神情,目光盯着苗得雨,“你和我保证,以后别让她杀生就行了。”
“小于,你怎么还不去。”苗得雨憋着一股气低声说,似乎要把刚才受的气发泄在小于身上。
“那个,宋师傅,歪着脚了。”小于终于把憋着的话说出来,等待苗得雨的指令。
“行,我知道了。”苗得雨不耐烦地说。此时,他顾不上歪着脚的宋晓莲,要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人,这个人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余师傅……”
“你给我保证,我就不打扰你了。”余师傅用余光瞥了一眼小于,又逼了苗得雨一下,想趁机彻底打败他。她相信任何时候都是邪不压正。
这一招果然灵,苗得雨急于脱身,作为动物室的班长,自己的属下受伤,肯定要去关心一下,才不失同事情谊。但是,自己又不想丢了面子,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气度。
看着余师傅,沉吟了一会说。
“其实,我也知道女同志杀生不合适,做多面手是领导的意思,现在不是改制了吗,以后要一个人顶几个人用……”苗得雨不甘心在蓝欣和小于两人面前露怯,软中带硬的拿出挡箭牌,他料定余师傅无话可说。
让苗得雨没有想到的是,余师傅根本不吃这一套,“既然这样,我就找你领导说去。”说完一甩手走了。
蓝欣一把没有拽住师傅,急急忙忙追出去,如今不比以前了,别闹出什么不痛快的事来。
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苗得雨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他想看余师傅是怎么吃瘪的,如今早就不是过去了,这年头有奶便是娘,谁会在乎你的出身和贡献。
出了门,余师傅在前面凤凤火火走,蓝欣在后面撵,别看师傅一把的年纪,走路竟脚下生风,速度一点都不比年轻人慢。蓝欣点气喘吁吁的疾步,才没有被甩远了。
“师傅,师傅,您别冲动。”蓝欣紧跑了几步,用胳膊揽住师傅的腰,“师傅,您真是老当益壮,我都撵不上你。”她知道师傅的犟脾气,如今不是过去了,不能让她找气受。
余师傅的脚步虽然慢了下来,但是还是气哼哼的,“我不相信,还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讲理呀!要慢慢讲,为这事气坏了身子,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其实,苗师傅就是想锻炼我一下,估计也没有别的意思,你消消气。现在企业改制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再说我们也出了气,你能得理不饶人呀!别人能干的活,我就不能干了?”蓝欣用手抚摸着段师傅的后背,两人竟和母女一样亲切,她不愿让师傅替自己出头,毕竟她是退休的老人,人走茶凉,是现实常态。
“这个苗得雨,狗眼看人低。”余师傅嘟囔着,脸色好了许多。
看了余师傅刚才的样子,蓝欣心里即温暖又佩服,终于相信了关于师傅的传说。学生时代的她曾是风云人物,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竟看破红尘不修篇幅,做了一辈子的仓库保管员。
“师傅,您别生气,不值得。我好像听你说过这样的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怎么你要走?”余师傅一把抓住蓝欣的手,上下打量着徒弟,眼神里蕴含着不舍。
“嗯,也许这是一个机会。”蓝欣也紧握着师傅的手,“离我家近的一个刚建的厂,同学介绍我去。”
“真的要走?”师傅仍不相信似的。
“还没下决心,等我决定了,告诉您。”蓝欣拉着师傅转过楼角,来到沉淀池旁,地里的萝卜已经拔完,鼓鼓囊囊盛了一袋子。
“师傅,我帮你扛出去。”蓝欣拎起袋子。
余师傅一把抢过袋子,“不用,不用,这点东西我自己行,你去忙吧。刚才我算是给苗得雨一个下马威了,他应该能收敛些了。要是真的要走,走得时候对我说一声。唉!人都留不住,还怎么振兴吆。”
“师傅,答应我不要冲动,我自己的事,会处理好的。”蓝欣抚摸着师傅青筋凸起的手,鼻子发酸。眼前这个给她母亲般温暖的老人,真的不舍得离开。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就是不断的别离。
离开师傅,蓝欣回到动物室,一群人正围着宋晓莲,要搀她去厂外的医务室。但是,宋晓莲起不来,她蹲在地上捂着脚,哎吆,哎吆,不肯起身。
蓝欣见状,忙拖过一把木凳子,把凳子放到,让宋晓莲坐在凳子撑上,扒开她的袜子,脚脖子已经有点肿了。她轻轻按了几下后说,“没事,没有伤到骨头,用冰敷敷就好了。”
听了她的话,大家松了一口气,小于转身去冰箱里里去冰。宋晓莲脚上的疼似乎减轻了许多,也不哎吆了。大家的看蓝欣的眼神似乎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