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吾妻5
“火红的戏服，像一团燃起的火焰，我看见的不是徐小娘。她好像不是在表演，她是在拿命倾诉她的期望，那份我求不得的感情……他江华凭什么！凭什么，什么都没做，就可以获得一颗真挚的心！凭什么……”
“你是我的发妻啊！”
曲云猛地站起，两只手像紧紧扣住人的肩膀一样扣住冰块。癫狂地怒斥，愤怒的发问，无力地求解。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视而不见。江华，他干了什么！就是当年的惊鸿一瞥吗！为什么！凭什么！江华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怎么这么贱，他都不认识你！你还跳！还唱！”
一边像疯子一样乱吼，一边一拳一拳地打在冰上。白芝累了，还冷了，便走到金铠林身边坐下：“好好一个曲家公子不当，落得如此落魄下场，倒也不失是一出悲剧。”
曲云两眼发红，鼻尖流涕，手上也已是血迹斑斑。冰碎开的细渣落得满地都是，被滚烫的鲜血融化，两者混在一起，蜿蜒着流淌，流淌到看不见的远处。
闷闷的声音在封闭的屋子里回响。过了今日，也怕是伤了根基。白芝闭着眼，暗暗叹息。
“所以我杀人了，我把两个都杀了。既然徐小娘希望和江华喜结连理，那我就送他们当亡命鸳鸯。黄泉路上做个伴，指不定来世还能做夫妻。”
“但我还是爱她呀，我爱她爱的不得了……我甚至想把自己也杀了。”
“我带着江华，还有徐小娘的尸体一起离开了景城，来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能算是荒无人烟，只能说有一个不大的山寨。我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坐上了寨主的位置，爬那之后，我甚至大发慈悲的给他们完了婚——我亲自给他们主持的。”
“那个时候，江华的尸体我已经拿去喂狗了。我把他剁成了碎块，扔到了山上，好多好多野狗都来吃，它们感谢我的慈悲，为他们送上豪华的一餐。我简单的为他们做了灵位，用灵位成的婚。哈哈哈哈……哈哈……”
“荒谬吗？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曲云用冰凉的满是鲜血的手掩面，言语中却是在询问别人，至于问的谁便不得而知了。
过了好久他都没有再说话。白芝颇为急切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毕竟如果故事只发生到了这里，那可就没意思了。
金铠林没有听故事的爱好，但是这种情况早该交给衙门了。
“后来竟然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孤身前来闯寨子的女人。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江华在哪里。我在听见‘江华’的一瞬间只想杀了她。她却告诉我，她是来杀江华的。一直以来，我只知道江华受到无数女人的追捧，赞扬，爱慕，这是第一个来杀他的女人。”
“我对那个女人充满了好奇，特别是看见了她眼底充盈的恨意时。我毫不怀疑，我甚至笃定她是一个受了情伤的女人。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好人。”曲云麻木地挥着拳头，顺便回头看了眼焉焉的白芝，“我提出废了她的武功来换江华的意见，她同意了。我觉得她和我是一类人，毕竟废掉武功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当我看到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时候，我的心里面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最后我告诉她，江华死了，被我喂狗了之后，她眼里面的绝望一清二楚，真挚到让我都想喝彩。我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有一点点心疼她。”
“对了，她是个日国女人。”
“我将徐小娘放在这地下，不见天日十多年了。我如果想她了，就回来看看她。和她说说话，聊聊天，诉诉苦。”
徐小娘的尸体被一点一点的从冰里面凿出来。曲云抱着徐小娘的尸体枯坐在地上。
“吾妻……小娘……”
沉默。
白芝了然的站了起来，他知道——故事听完了。
抖了抖身上结起了霜，自顾自的就走了。金铠林立马起身跟着白芝离去。
“曲……”
“不必管他。这么多年了，把这些故事回忆起来再说出来，再凌迟一遍，这种滋味不好受。”
“……”
“其实这像是一个烂尾的故事。不过有些银子倒是可以拿到手的。”
两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走出地道。他看见外面自然的光亮时，白芝突然觉得原来真实的生活也可以很暖和，很明亮。
外面的风再大再冷，也没有刚刚在冰屋里的一字一句让人心寒。
曲府早就落没了……
“墨夫人”早就败了……
“曲云注定活不长，他把徐小娘从冰里面剖出来，就说明他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么风流寨已经不再属于他的归处。”白芝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对一旁坐着的金金铠林说。
“他们一个寨子里分成两派敌对，哪想寨主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那……”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处理山匪吗？”
“可……”
“没有可是，你只需要完成你的目的。他们注定要走这么一遭，你比我清楚。毕竟我只是生意人，你……”白芝很早之前就知道，金铠林，不仅仅是情宗的大弟子，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和官府搭上了同一条船。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要给两方交差。那回见？”金铠林握着腰上的剑，走出房间，回头意味不明的问道。
白芝没有在意：“回见就不必了，在这边耽搁了这么久，还是要回去的。到底是有家的人，还是回去过个团圆年。”
金铠林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表态，只是沉默的离开，好去交差。
白芝换下身上冰冷的衣服，重新找了干净的热火的衣服换上。身体是自己的，还是要保护好。
该离开的时候没必要犹豫。
从寨子里面找了一匹健硕的马骑着就走了，也不必打招呼，也不必故作矫情。这个地方本就不值得留恋。
从黄埔山回去，又是好长一段路……
更何况中途还要去一趟无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