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田间抓虾
吃饭的时候，吴小桃把刘心让她转达的话跟陈秋实说了一遍。
陈秋实听完，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好久，才听她开口道：“你刘阿姨还说了什么吗？”
吴小桃摇摇头，“没有了。”
听到这个回答，似是意料之中，但心中还是难免涌出巨大的无力感，她双眼出神地盯着手里的馒头，良久都没有动作。
在吴小桃模糊的记忆中，妈妈是长得很漂亮的，跟这个村里的人一点也不一样，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妈妈脸上的肉消失，变得消瘦无光，原本平整的眉心也因为常年的蹙眉而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纹路。
她出声问道：“妈妈？你在想什么？”
陈秋实脑子噔的一声，回过神来，看着女儿的面容温声道：“没什么，下次遇到你刘阿姨，就替妈妈说声谢谢，除了那件事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件事？
是哪件事？
吴小桃懵懵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询问。
午饭过后，吴小桃刚想把妈妈从床上移到椅子上，出去晒晒太阳，祛除霉气，天空一声巨响，打乱了她的计划。
“轰隆——”
春天的雨水阴晴不定，时常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烟雨朦胧。
几声雷响之后，湛蓝的天空迅速聚拢了一大片乌云，雨点顺势从云层落下，滴落在瓦片上、树叶上、地面上发出了“咚咚”的脆响。
啪嗒——啪嗒——
如同交响乐般，清脆悦耳。
吴小桃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其实很喜欢下雨天。
雨水能冲刷干净瓦片上积累的灰尘，能带走地面上残留的污浊，能让蒙上一层尘土的树叶重新焕发生机，能让干涸的草地汲取生长的养分。
她站在雨里，任由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划过她的脖颈，浸入她的身体里。
“下雨了，小桃你坐下歇息一下吧。”
妈妈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吴小桃收回视线，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拿出语文课本开始给妈妈念书。
雨越下越大，富有节奏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吴小桃给妈妈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出了房间。
雨水顺着瓦片的缝隙流下来，与地面相接，形成一整面的珠帘，掌心从珠帘中间穿过，一条完整的珠帘就被截断，在掌心内盛满，再顺着边缘滑落下来。
吴小桃站在屋檐下，玩了一会雨水，收回手，在身上擦了擦，走到门边拿起一顶笠帽戴在头上，再拿出一张塑料薄膜披在身后，在脖子上打了个结，拎着装满水的塑料瓶，拿着一个簸箕走进了雨幕中。
下了坡道，路过刘心家时，她在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站定，想了一会，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许是雨声太大，过了好久里面才传来一声问话：“谁啊？”
“我是小桃，请问刘阿姨在家吗？”
话音落下，又等了一会，大门才从里面被打开，吴小桃看见刘心发丝凌乱、步履匆匆地撑着伞走出来。
刘心见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用手捋了捋头发，开口问她：“下这么大雨，小桃怎么这个时候出门了？”
大门只打开一角，门里面的景象被刘心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吴小桃没有好奇太多，只是礼貌又疏离地把妈妈的话带给她。
“这样啊……”刘心听完，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说完，她就转身走进了屋里，打开一角的大门在吴小桃的注视下缓缓关上。
雨还在继续，来到田间时，只远远看见寥寥的几人在田里劳作，比起上午的热闹，此时像是沸腾的热水平息下去，安静祥和。
吴小桃来到自家田里，接着上午的位置开始插秧，雨点打在笠帽上、塑料雨衣上、脚边的水中……叮咚脆响，不绝于耳。
春天的田里藏着许多的小鱼小虾，雨水敲开了它们的大门，带着清新湿润的味道引诱这些藏在安全屋里的鱼虾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藏身之地。
吴小桃静静地站在离田埂两步远的位置，微微弯着腰，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一个冒泡的洞口。
就像一个耐力十足的猎人，时刻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上钩。
龙虾的两条须探了出来，确认没有危险后，两只坚硬的钳子紧跟着探出。
就是这个时候！
吴小桃快准狠地伸出两指掐住龙虾的头部，把它从洞里拽了出来，龙虾的尾部剧烈甩动，两只钳子胡乱地在空中晃着。
“哼哼！就你这个小家伙还想夹我的手指呢？太天真了哦。”
吴小桃咧开嘴笑了笑，把龙虾放进了自己带来的簸箕中，接着，如法炮制，在自家田里抓了八只龙虾，还跑去了相邻的田里捉了十几只。
看着满满当当的簸箕，吴小桃心里开心极了，等回家后上山采点野生菌菇，今晚的晚餐会十分丰富！
雨势渐小，小雨淅淅沥沥，吴小桃抬头望了望天，又看向不远处的民房，有炊烟升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从田里出来，踩上田埂。
抱着她的簸箕到了小溪边，把手脚的泥土洗干净，就匆匆往家跑。
回到家，她拿了一个铁桶出来，把龙虾都放进铁桶里泡着水，接着，来到厨房，拿了一个竹篮子就准备出门。
出门前，她还大声往里面喊了声：“妈妈！我去山上采点能吃的菌菇，很快就回来！”
出了大门，往右拐，就能看见一小片菜地，此时的菜地里没有什么新鲜的青菜，前两天奶奶才把去年留下的豆角、苦瓜和南瓜种子种下去。
菜地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水清澈，能清晰看见里面自由自在游泳的小鱼，以前吴小桃放学的时候，总喜欢在路边的沟渠中捉小鱼小虾，捉回来放进自家的池塘里，等养大了，就可以宰了吃。
虽然到现在，她也没吃过池塘里面的鱼就是了。
池塘边上还栽着一棵荔枝树，每到夏天，一颗颗红色的荔枝垂挂在枝头，从树上摘下来，剥开皮，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水和果肉在口腔中弥漫。
这棵荔枝树每年夏天硕果累累，奶奶会让她把树上的荔枝都摘下来给她，她再拿出去卖钱，不过，她总能在那个时候，偷偷藏一些给妈妈吃。
那是她喜欢夏天的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