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跛脚女人
插秧很简单，把聚在一起的秧苗分开几缕，然后把它插进松软的泥土中，接着，隔开一定的距离，重复这个动作。
她的速度很快，低着头，弯着腰，扎马步一样让自己的身体稳稳站立在田里。
秧苗与秧苗之间的距离就像正方形一样，工工整整，看上去非常舒适且漂亮。
干了半个小时，她直起腰来休息一下。
环顾四周，田野中又多了很多劳作的妇女和小孩，他们有的走在田埂中，挑着扁担，把秧苗从苗床运到田里；有的在田里弯着腰，动作熟练地插着秧。
半大的孩子跟在大人身边学着做，再小一点的就蹲在小溪边的石头上，洗着用完的秧盘。
吴小桃看着看着，发现了在她右后方田里的二丫，二丫正跟在她妈妈的身边干活，距离她们不远处，还有一个女人，肩上挑着扁担，两边的畚箕放着好几叠秧盘。
女人应是坡脚，走路时肩膀左高右低，速度也比常人慢些。
这不，站在田里的二丫她妈就等得有些不耐了，她冲着女人高声喊道：“大嫂！你能不能走快点啊？！我这的秧苗都用完了，你还没送过来！这不耽误事嘛！”
跛脚女人立马加快了些许速度，嘴里不停地道着歉：“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来了。”
但她就算速度加快，也在别人眼中，也还是慢。
之前遇到的那个王婶有些看不过去，劝着道，“二丫她妈啊，你大嫂本就腿脚不便了，你就耐心等一下好了，不正好可以歇息一下吗？”
二丫她妈脸上的表情瞬间黑了下来，她不悦地纠正王婶的话：“王婶儿，你这记性不太好了啊，我儿子今年都七岁了，你还记不住呢？”
王婶闻言，表情很是尴尬，她拿着秧苗的手一松，拍了下脑袋，“嗐！瞅我这记性！该叫强子他妈！哈哈哈哈……”
强子他妈阴沉的脸消失，重新变得笑意盈盈：“王婶儿啊，你这记性不好啊，多半是脑袋出了什么毛病，下个月初我家男人带我出去集市，我给你看看有没有可以治脑袋的药给你带回来啊！”
一听到这话，周围沉默的女人们都抬起了头，七嘴八舌地开始问强子他妈这事是不是真的。
“当然啦！这我能骗你们吗？”强子他妈抬着下巴，好似在说一件非常令人骄傲的事情。
“真的啊？！你男人对你也太好了吧！你去集市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回来啊？”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想要买些东西……”
这边热热闹闹，那边却是无人问津。
吴小桃看见跛脚女人挑着担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泥土里，她走得极慢，仿佛快一点，整个人就会跌坐在田里，弄得满身狼狈。
二丫手里的秧苗用完了，她看了看一边吵闹的人群，转身去帮她大伯娘卸下肩上的重担。
吴小桃看见这一幕，眨了下眼睛，转过头，弯下腰，继续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田里劳作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家去了。
吴小桃从田里出来，站在田埂上目测了一下自己完成的面积，三分地左右。
时间也不早了，她还得赶回家做午饭。
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站在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上，她弯着腰，捧起溪水撒在自己的手上和脚上，把沾上的泥洗干净。
浇在身上的溪水凉爽，让她有一种想要捧着水喝进肚子里的冲动。
洗干净手脚后，她没有把卷起的袖子和裤腿放下，就这样拎着装水的塑料瓶往家走。
她家住在北面的山脚下一个斜坡上，要走上斜坡就要经过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正是昨晚在家里遇到的刘阿姨。
吴小桃刚刚走到这家门前，大门口就走出来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女人，吴小桃看见她，停下了脚步，点头礼貌问好：
“刘阿姨好。”
说完，就要抬脚继续往前走，往日里都是这样，谁知，身后的女人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小桃！你等一下！阿姨有点事想跟你说。”
吴小桃被迫停下脚步，她转过身，问：“刘阿姨，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刘心快走几步来到吴小桃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就往一处无人的角落走去。
吴小桃的脑门一脸问号，但还是顺着力道走到了一个小角落。
两人站定后，吴小桃没有开口问，而是抬头看向刘心，等着她说话。
刘心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小桃啊……你帮阿姨问问你妈，就说，我下一个要出去一趟，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捎带的。”
吴小桃闻言，一头雾水，想到她家的情况，她不得不提醒一句：“刘阿姨，我家……应该是没钱……”
刘心摆摆手，表示这不是问题：“你别担心钱的问题，小桃有什么想要的不？阿姨也可以买回来送给你。”
“额……这不行，无端端的怎么能让您破费呢？”吴小桃摆摆手拒绝道。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把我的话带给你妈就行了。”刘心没什么耐心，“你赶紧回去吧。”
吴小桃站在原地，看着刘心脚步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拉直。
回到家后，又没有看见奶奶的身影，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只需要做两人份的午饭。
昨晚奶奶很晚才回来，带回来了一袋面粉以及几罐食用油和白糖。
密封的袋子已经开过，吴小桃拿出了一些面粉，蒸了几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再从小缸里夹出一碟咸菜，端进了房间。
房间的窗户大开，连日的阳光把屋子里的阴冷潮湿赶了出去，干燥舒适的阳光味道铺满整个房间。
吴小桃把碗放在桌子上，再把桌子移到床边，扶着陈秋实坐了起来。
“妈妈，今天太阳很好，等吃过饭，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好。”
陈秋实这些天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力气也大了一些，在小桃的协助下，也能从床上移到椅子上，虽然过程非常艰辛，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看见湛蓝的天空，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