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净怨·月蒹葭
早在出手的那一刻，白泽便清楚地了解到他们的实力，只是想再试探一下他们的灵力。
白泽没有与他们坐在一起，独自站在石柱旁边，略有沉思，先是指着叶静姝与苏韵两个人道：“两位姑娘灵力虽较强，但却应变能力较弱，同时无法将学过的法术当作自身之物。”
之后是明空岚与洛予霜，白泽语音低沉，快速地扫过他们一眼，道：“然后是这位公子和那位姑娘，你们虽明白了如何使用这些法术，但不精通。”
轮到白重锦时，白泽目光多了赞许，态度也渐渐转好，继续道：“这位公子比较精通，悟性高。”
一个一个的解释似乎有些繁琐，于是白泽对着接下来的三人，指出共同的问题之处，道：“剩下的两位公子与一位姑娘，还须加强对《沧海浮生录》的熟悉感，生疏得不像是习过的灵力知识。”
“不过，你们的天赋异禀，又肯刻苦训练。假以时日，你们只会是多多益善。”
慕云澈趴在石桌上，问道：“白泽殿下，我们接下来有何安排？”
问到重点了。
白泽依旧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回答对于他们几人的实力，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凡人既然选出了这几个人，定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他也信得过梓阳掌门，道：“接下来你们便将剩下的书看完并认真练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询问我或是司空，择日，你们会有一堂测试。通过之人才会来到我的殿堂，我会负责教授你们阵法。”
居然还有测试的环节，看来无论到了哪里都逃不过测试。
一片哀嚎之声从旁边的侍女传来，她们站在远处，欣喜地望着这这些刚来此地做客的凡人，在听到这些凡人还需要读很多的书，考核才能通过。
况且，就算通过了之后殿下如此严厉，他们能受得了吗？
她们打心里为这些人担忧，但更多的是新奇。
白泽殿下一看向那边，那些侍女便装作是路过，尴尬地讨论一些有的没的，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上几眼。
“殿下你是得有多凶，那些侍女一见你都跑得挺快的。”除了在上京那群官员见到魏谌王的样子，洛予霜第二次见到这样的情景，转头对着白泽说道。
白泽不在乎自己在那些人的心中是何模样，不为所动地道：“在这里你们是客，不必唤我殿下，直呼其名即可。但是在课堂之上，你们要称我为山长。你们凡人讲究礼数，我们亦是如此。”
忽然有个较为年长的人向他们走过来，来时健步如飞，靠近他们时就把拐杖拿着，慢慢悠悠地挪过来。
这速度如此惊人的慢，白泽实在是忍无可忍，淡然地威胁对方道：“司空，再不过来，我就毁了你的千丝引。”
“他是司空，他有一技，名唤千丝引。”停滞了有一会儿，白泽才继续道，“我会给你们二十日的时间。十五日的时间足够习完《沧海浮生录》，五日来习千丝引。”
慕云澈问道：“会不会太赶了？”
白泽语气坚定地道：“不会，在我这里习七日之后会安排你们前去历练。”
若是这样算下来的话，《沧海浮生录》总计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两年的时间既不长，也不短。
里面的法术为各派掌门共创，取其精华，有的地方已经习过便不需要再次学习，可以节省一些时日。
司空年纪远在白泽之上，似凡人一般生出老态，额头的皱纹清晰可见，青丝已经花白，手上的也隐隐约约出现了白色的斑。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声音，犹如少年一般响亮，有种朝气蓬勃之气。
“你们和白泽算是平辈，但和我可不是。要称我一声师长，你们跟我走吧。”司空一开口，除了白泽，在座的人都惊住，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司空的身上。
司空将白泽叫过去，附耳说着什么，只见白泽一脸惊慌失色的模样，匆匆告别了他们便扬长而去。
从看到白泽到现在，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这家伙有这样的神态。柳珩问道：“师长，白泽殿下怎么了？”
司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他没事，你们就要有事了。这几日你们就住在泉心居，白泽这几日有事情要处理，暂时顾不上你们。”
洛予霜道：“师长，什么事儿啊？”
“神族的事与你们无关，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司空将手指轻轻放在鼻尖上，示意洛予霜安静，不要继续问下去。
既是神族，竟愿意无私地帮助凡人，这有点匪夷所思。不能过问神族的大事情，那小事情应该是能询问，柳珩跟在后面，问道：“师长，青丘是神圣之地，你们仙人从来都是不插手人间事，晚辈心有疑惑，望师长告知。”
司空大概是思考了一下，这件事应该可以告知这些小辈，于是便道：“白泽殿下此次来来还人情的，五年前，白泽殿下凡间历劫，得梓阳掌门相救。这次便还了这个恩情。”
叶知晚趁着这个时候问道：“师长，晚辈也有疑惑。刚才白泽殿下所提到的帝君是谁？”
“这位帝君已经有一千年没有露面，我也不是很清楚。”司空不大了解他们口中的帝君，也很少见面，但也是略有耳闻，他的脚步未曾停过，依旧在前行。
叶静姝刚才身处结界之中，不解地道：“三妹，什么帝君？”
对于这个问题，叶知晚也是云里雾里，不知如何解答，只是道：“二姐，没什么。”
泉心居里面的陈设与点苍派里的莲花峰中的陈设大同小异，高山流水皆在，一曲流觞祭流年。
刚准备踏入泉心居的那一刻，后面却传来侍女惊慌颤抖的声音，只见白泽脸上的怒色难掩，胸腔里怒火中烧，却被他生生压下。他攥紧了拳头，没有理会侍女的接见，径直地扬长而去。
对于白泽的反应，司空心里早有预料，但还是会被这样的白泽吓到。他决定先安抚好这些贵客，压下其好奇心，“白泽无事，我们先走吧。”
苏韵呐呐地道：“……真的没事吗？我感觉到他很生气。”
司空扶着额，这小姑娘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心里有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句极长的话：“真的没事，别管。这间屋子除了我与白泽，谁来都别开门，对了，别四处乱跑。也别问为什么，问了我也不会告知原因。”
将他们的安排好了之后，过了许久，司空才急色匆匆地赶到白泽的殿里。
殿堂灰暗，犹如凡间的夜空，漆黑的气息遍布各个角落。忽的一下，摆在各处的石灯被注入灵力，刹那之间灯光四射，而白泽身处昏暗的灯光中。
“怎么样了？蒹葭呢？”司空顺手将顶上的琉璃盏点燃，让这里显得更亮。
白泽叹了一口气，眼底里满是各种复杂的情绪，悲伤占了一大半。手里的酒杯越看越不顺眼，很想一下子捏碎。
面对司空，白泽还是决定告诉原委，将酒杯缓缓放在桌上后，递了另外一杯就给司空，道：“我把月蒹葭关起来了，她私自下界会干扰凡间秩序。况且，她听信百里宣的话，独自前往轩辕古国寻不死神树，犯了大忌。”
司空惊得手中的酒樽落了地才缓过来，这月蒹葭怎么会与百里宣有联系？忍不住上去询问道：“蒹葭怎么会和他有联系？百里宣这人狼子野心，与他打交道可得小心。”
提起这个，白泽很生气地道：“更重要的是，她宁愿相信百里宣也不相信我。”
“那蒹葭去轩辕古国做什么？”司空回想有关轩辕古国的一切，一些信息不断涌现而来，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倏忽放大，语气变重，“她不是要复活那个凡人吧？”
白泽想要抬手，手臂一动，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处，他疼得嗤了一声，不自然地道：“大概是。”
司空一下子便知道了白泽的情绪为何会如此反常，一边想要为他疗伤，一边道：“你们还动手了？”
以白泽的修为不可能敌不过月蒹葭，肯定是他手下留情，而月蒹葭铁石心肠。
“看样子，你们不仅吵了架，还动了手。”
白泽冷淡地道：“是。她不讲理，我说不过她。迫于无奈，我只能动手。”
司空听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忍俊不禁地道：“竟还有你都说不通的话。你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按规矩来做。
无规矩不成方圆。
白泽瞥了里面的屏风一眼，眼底里满是看不透的情绪，轻哼道：“关在丹霞洞，我得去黄泉一趟，百里宣竟敢擅自将十恶莲花投入人间，我去除了这邪物。”
“无凭无据，他可不会承认。”
耍无赖的之事，白泽虽不在行，但使用来的话也是得心应手。
白泽早就摸清楚了黄泉的那位人物，满不在意地道：“那又怎样？我只是途径黄泉，不小心摘了他几朵花罢了，他不会这么小气，不至于上天界参我一本。”
司空还是道：“不一定，他未必会让你见到十恶莲花。”
“你不要忘了，百里宣五百年前是如何逃脱罪责的。”
说的在理，百里宣此人阴险狡诈，丝毫没有仙家应有的风范，与之前那仓魂无不二至。
论心机，白泽自愧不如。
五百年前的轩辕古国的覆灭与百里宣定是脱不了干系，而百里宣的身份只是从寒冰地狱之降到了黄泉之主。
对于这个惩处，各位仙家十分不满意，但也并没有其他的可试之法，有寒阳这个前黄泉之主揽下了所有罪责，无计可施。
白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真是拿这个百里宣没有办法，月蒹葭也不让我省心，整日胡作非为。”
司空娓娓地道：“蒹葭看重情义，你在凡间杀了她的恩人，她对你有些怨言也是在所难免。”
这个罪名白泽可不担，解释道：“在那个时候我不杀了他，梓阳掌门也不会留他。况且，那个凡人修炼的是至邪之物，天地不会容他。”
有道理。
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月蒹葭并不知道那个凡人做了什么。司空道：“但蒹葭没看到，她只会认为是你滥杀无辜，加上你又不解释。”
对于这个问题，白泽已经失去了耐心去争辩，起身走了下来，道：“我与她相识几百年，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有何好解释的？”
“我会前往轩辕古国加固封印，不能让怨魂逃出来。趁着这个机会，我再去魍魉城看看百里宣有何目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白泽将关押着月蒹葭的房间的钥匙交给司空，司空此人心思细腻，定能好好地开解她，“帝君曾经说过，非命定之人不可入轩辕古国。事态突然，这几日，你便替我看看那几位少年。”
“好，你快去快回。”
两人一同走出殿外，同时噤声，望向石柱倒映出来的人影，白泽原本静下来的心瞬间烦躁，不耐地用一条绳子将那人扯到了他们面前。
原来是位姑娘。
司空观察了一下白泽的神色，这人的眼神越来越冷，空气中弥漫着冷气，并质问道：“没记错的话，你是那八位弟子中的一位吧。云雾没有告诉你，青丘不能随意走动吗？”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山长，师长。”
苏韵原本是闲来无事，准备四处走走看看，不知不觉迷失了回去的路，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这里。一路上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人，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且漫无目的地走着。
白泽瞧了她一眼，淡道：“若要参观，便让司空师长带你们看看。青丘不似人间，四处都有灵力法器，很容易迷路。”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苏韵低着头不说话，揪着自己衣摆，来回搓动。小脸微红，好似做了错事被长辈责骂的样子，那双可爱的眼睛里盈上泪珠，似乎下一刻便要掉下来。
“哎，小姑娘，白泽那人见谁都是这个样子。”司空都有些不忍心说些重话，甚至有些
束手无策。
苏韵打量周围的环境，抬头看了一眼司空又迅速低头，迟疑地道：“师长，这丹霞居是白泽殿下的住所吗？”
这不是废话吗？
司空不明所以，依旧很耐心地道：“这很明显，小姑娘。我带你去找云雾，让她带你去泉心居。”将苏韵领到云雾的住所后，司空便再次前去丹霞居看看月蒹葭的情况。
一边，其他七人正在认真观书，连苏韵何时离开也未曾察觉。
明空岚在翻完最后一页的那一刻，激动地在地上晃来晃去，无处不在。慕云澈正在思考问题，发觉有道身影一直在面前晃悠，心情一下子变差了些，“小岚，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说来听听。”
“本少爷看完了。”明空岚脸上的骄傲表情显而易见，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其他人也差不多都看完了。
叶静姝静静地念下书籍末尾的话：“此书字迹于三月后隐匿，回归原处，终不可寻。望谨记于心。”
这防人之心也是极好的，丝毫不担忧他们在三个月记不下这本书的内容。
柳珩接着念后面的话：“此策为各派掌门所想，如有疑问，不予回答。”
很显然，这是在防患于未然，即使他们学有所成，若有心将《沧海浮生录》交给别人也只是徒劳无功。除非是过目不忘，否则任谁也不能将全书透露。
叶知晚则翻开了第一页，振振有词地念道：“沧海浮生，韶华即逝。芸芸众生，有心胜天。”
……
这几个人是把书研究了个遍，明空岚顿时有些自愧不如，声音变小了很多。他抱着书赶紧远离那几个人，得找个地方温习，不能被比下去，“进度差不多，我去那边看看。”
洛予霜则爬到古树，趁机躺在上面，书本被她展开，挡在她的脸上。任由清风吹拂，她亦是岿然不动，睡得安详。
“温书知行，偶尔切磋一下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叶知晚也不去打扰洛予霜，他们已经将书本记得差不多了，只是理论上的内容，还未曾实践。
白重锦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自从过了剑试便再没有与人过招，也不知自己是否已经退步。
“小晚这个提议不错，我赞同。不如你我来切磋一二？”
柳珩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关上了书，不经意间看向白重锦，眼眸深邃，嘴角带上不失礼数的微笑，请求道：“我正好想与小白师兄讨教，不如我们先来。”
有个对手也是不错的，白重锦自是点头同意，其他人自觉地为他们二人让出位置，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站着。
相离剑所幻化出的许多灵符对上承影剑化出的百道剑刃，互不相让。悬在空中的两把剑相互摩擦生出的火花快速地散在地上。
而两人给足了对方应有的尊重，那便是放手一搏，没有手下留情。
昼夜轮换，空间里的一切正在发生变化，周围的花花草草时而被寒雪覆盖，时而被烈日灼晒。
微风转为狂风，风止之时，在一旁的其他人幽怨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只因原本梳好的青丝被那不解人情的飓风吹散，瞬间炸了起来。
这是结合了几处书册才得出来这样的场面，两个人看似不相上下，实则柳珩占了上风，把控着整个局面。同时，白重锦的攻击也是恰到好处，准确地预测到了柳珩接下来的攻势。
两股剑气借助引灵之术吸取此灵力，不断碰撞在一起，一时之间，在座的各位目瞪口呆，看得忘了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
忽然门口传来声响，是云雾带着苏韵走了进来，两人连忙收回灵力。刹那之间，这里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股疾风划过他们两人的脸颊，扰乱了身后的芳华。
过后，司空很快地前来此处，云雾知趣地退下。
司空抬手鼓掌，赞许地道：“柳珩、白重锦，你们可谓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错，继续努力。”
众人看向司空与苏韵，柳珩的目光落在苏韵的身上，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司空好心替她答道：“小姑娘喜欢山水画卷，便四处看看，不小心迷了路。”
苏韵有些委屈，静静地道：“还要多谢师长带我回来。只怕我何时走的你都不知道。”
……
确实如此，刚才过于投入，连苏韵离开也未曾察觉。
一时尴尬起来，柳珩很是淡定，只是道：“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观察你的动向，下次离开时记得知会我一声。”
苏韵撅了撅嘴，小声地道：“知道了。”
之后，她忽而看到叶知晚他们的头发，疑惑地问道：“你们的头发这是怎么了？”
叶知晚赶紧把头发恢复成原样，整理了凌乱的衣衫，解释道：“小事，不打紧。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苏韵摇了摇头，没有言语，自觉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司空接下来的话。
司空派侍女去将明空岚寻来后示意他们八个人都坐下来，手轻轻一挥，他们的面前便出现了一筒红色的灵签，众人有些不明所以。
“领袖是不可缺少的，你们八人各抽一次，抽到了印有‘应枕山月’四个字的人则会成为领袖。”
洛予霜听后，默默地问道：“这个有何好处？”
司空在他们边上四处走动，仔细去想有何好处，青丘族长要做的事情只会越积越多，从来都不会暗自减少。
柳珩在旁边说道：“你是领袖，自然是听你行事。但要做的事情也不少。”有利也有弊，若是处理不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也是道难题，还容易引起争论。
闻言，洛予霜赶紧将灵签往慕云澈面前推了推。慕云澈为人过于轻佻，容易冲动，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又快速地往明空岚那里推过去。
“我不适合，明少阁主大智若愚，堪当大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