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净怨·青丘
目的很明确，仿佛就是冲着他们两个人来的，将他们引来之后又做些什么，这些都是不得而知。
叶知晚想起当日的异象，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你可记得当日说过的轩辕二字，或许与那儿有关。那群人便是无涯小众，背后的人物藏得很深。”
柳珩道：“传言有必要证实，只是我们需要时间，眼下我们无法再次前去潭溪山查看，也没有遇到无涯中人。”
无涯在暗，仙门在明，中间还不知是否有皇族中人搅和，这些都有待调查。
真是越来越棘手。
“仙门不会放任不管，恐怕他们已在暗中调查。”
叶知晚一惊，他竟也是知道的。不过也是，仙门向来都是暗中行动，从来都只交付结果于百姓。
“嗯，你没说错。”叶知晚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以前在乌云山呆过很长时间，在那段时间里遇到了一株成了精的人参，它很向往山下的热闹。一次又一次地下山，一次又一次地上山，每一次上山都带着伤。”柳珩看着楼下高大挺拔的青松树，远处的弟子此刻正挑着担子往山下赶去，队列整整齐齐，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列密密麻麻的蓝色圆点。
“我每一次都会为它疗伤，也会请求它不要下山。但是它不听，只想远远地看人类一眼。”
这个故事有点熟悉，与洛予霜在望月谷讲过的故事一样，这是以柳珩的视角来展开的，或者是小人参到乌云山之后的故事。
叶知晚虽不明白为何要提起这个人参，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或许是它在深山待了很久，无人陪伴，不甘于寂寞。”
“后来，我便没有再遇到过它，只是听一位前来乌云山的道士说，前段日子里有位大户人家的小女儿受了伤，急需人参滋补，招来许多道士上山抓人参精。”柳珩也是这样想的，寂寞难熬，人是如此，妖亦如此。
只是对于它来说，享受热闹的同时，危险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结果显而易见，那个小人参被人抓住了，它还托了一位小道士送一封信来乌云山给柳珩。
叶知晚问：“信里说了什么？”
柳珩的眼睛带着悲伤，仿佛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但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那个小人参说，柳珩，我遇到了好多好多人，我觉得他们都是不一样的，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我还是更喜欢好人，因为他们很善良。那个小姑娘也很善良，她还偷偷地帮我逃走，但是我又回来了。我想帮助她，虽然我是妖怪，但是我有一颗善良的心，你以后也要像我一样善良，帮助更多好人，知道没有？
再见了柳珩，匆匆相识，又匆匆离别，我的宿命已经完成，愿你事事顺遂。江湖道远，与君相识，已无眷恋，请勿挂念。
这封信是小女孩代写的，字迹比较潦草，但还是可以看出字样。
“它很善良，但是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叶知晚贴心地递过去一张手帕，又不太好意思地收了回来，手帕里的图案与字都是她自己绣的，外观有些不忍直视。
“都递过来了，怎么还收回去？”柳珩倒是没有这么脆弱，只是有些惋惜罢了，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或妖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突然想到离别，永远不会有再见之日，难免有难过之意。
叶知晚又慢吞吞地递了过去，看了柳珩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她，“这个有点丑，要是嫌弃就还给我，不能给你取笑的机会。”
“不丑，还是很好看的。本来我也没哭，不过还是谢谢晚晚的好意，我收下了。”柳珩觉得这样别别扭扭的叶知晚有些可爱，忍不住笑，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收下了。
叶知晚解释道：“我自小便没有刺绣的天赋，无论绣的是什么，最后的样子大多数不会令人满意，不过对于我来说是差强人意。”
柳珩再次观察那张手帕，上面似乎还绣着几个字，好像是落花流水，字样的旁边还有一些建筑，但是有一处他不明白是何物。他指了指道：“这是豚吗？”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叶知晚原本期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羞愧，目光瞥到他指的那处，语气自觉加重，道：“柳珩，那是兔子！！算了，你还我，我收回。”
柳珩连忙收走，安慰道：“晚晚，我刚才是与你开玩笑的。送出去的礼物怎么能收回呢？不行，我已经收下了。”
见他已经收好，叶知晚也不再强求，只是道：“那你好好收着。听千秋长老说，今日青丘使者会前来点苍山，我先去收拾好东西。”
“好。”柳珩目送她离开后转身走下楼，他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收拾，因为很多东西都已被装入乾坤袋里，眼下还有时间，再观赏一下点苍山。
这典藏峰还有一处庭院，那里种满了许多花草，各种各样的鲜花绽放，有百花齐放之态。
刚上去一步，身后便传来了动静，那人走得步伐很重，一顿一顿地走着，他道：“你是柳珩吧？”
柳珩连忙回身，弓腰拱手，有礼地道：“见过梓阳掌门。我正是柳珩。”
梓阳掌门原本是准备上来通知那几位弟子前来莲花峰，青丘派来了使者，说是来接他们走的，刚来到典藏峰便看到了柳珩，心里想要问询。
“老夫记得你当日的话，有胆量去尝试便是难能可贵。”
柳珩只道：“当日是晚辈言辞夸张，不知前路如何，但晚辈定当竭尽所能。”
梓阳轻拍了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言出必践，老夫自是相信你们。不过你们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毕竟万事不可强求。”
柳珩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八个字，趁此机会便想要问询一下，“掌门，晚辈有个问题想请教。”
“但说无妨。”
柳珩道：“天地万物，轮回有道。为何舍生咒里会有这句话？”
听到这个问题，梓阳掌门有些诧异，这些小辈看得还挺快，这才几日便看到了最后一本书，也有些欣慰，道：“舍生咒在于舍，这道咒语是一位天界仙人所创，但咒语需要有他的法宝加持才能生效。这句话可视作无效。”
梓阳掌门说着便走上楼去，顺便叫上柳珩一起，看那方向，应该是去找千秋长老商量他们离开的相关事宜。
一个时辰之后，几位弟子在典藏峰入口处集聚，等待着青丘来使。
慕云澈靠在石像上，背对远处青山，手拿着一把灵剑，白皙的额角还流淌着汗水。眼睛有些惺忪，仿佛快要睁不开。
而明空岚则在慕云澈的对面，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同样疲倦不堪。
他们两个刚才在藏书楼起了争执，毁坏了许多的奇书，还好梓阳掌门来得及时，不然的话这楼也得被他们两个给拆掉。
“你说说你们两个。你，慕云澈，作为三师兄，不知道什么叫有朋自远方来吗？不懂礼数，败坏我们点苍派的名声。”
千秋长老送走了梓阳掌门，就站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手里的柳鞭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便要戳到他们的脸上。
“还有你，明空岚，好歹也是少阁主，为人也大气一点，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我这里都是一视同仁啊，来来来，两个人各领十鞭。”
两人不情不愿地过去领鞭子，细长的鞭子抽在那两个人的手上的情景令在座的弟子触目惊心，他们自觉地别过脸去。
叶静姝不明所以，便问了旁边刚从慕云澈那里回来的洛予霜道：“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他们两个相看两厌，借个机会相互切磋。”洛予霜知道事情的原委，幸好她拦下了慕云澈，不然的话这楼怕是要留不住。
白重锦在一旁道：“那个架势是要把楼给拆了吧，昨日还在如胶似漆，今日却苦大仇深。”
洛予霜打断他的话，风轻云淡地道：“小白，如胶似漆可不是这么用的。没那么严重，他们两个以前也是这样的，不用担心。”
看到洛予霜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白重锦与叶静姝放心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叶知晚与苏韵才收拾好了东西赶来汇合，她们一同走到莲花峰，几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
还有一个人未到。
青丘来使腾云而来，玉色的长衣带飘扬若仙，身后还跟着一群眉眼带笑的女侍，来使名唤云雾，见到千秋长老时，毕恭毕敬地行礼。
“千秋长老，我奉殿下之命前来迎接那几位少年。”
长鞭在千秋长老的手中快速隐去，她严肃的脸上重新换上笑容，热情款款地走去云雾的旁边，道：“云雾仙使大驾，有失远迎。”
大概是过了半炷香，柳珩才跟着梓阳掌门从山下赶上来，柳珩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玉简，赶紧归到其余七人之中。
“梓阳掌门，这是我家殿下让我交给您的东西，理应护好，不可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云雾见梓阳掌门已经前来，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梓阳掌门之后便转身引云层前来接送。
梓阳掌门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他们，嘱咐道：“重要之物，理应如此。他们年幼无知，若有不妥之处，还请阁下见谅，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云雾爽快地答应道：“当然，您也太客气了，如此的话，我便带着那几位少年走了。”
苏韵安静地站在队伍中，暗暗地靠近柳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着他的衣摆，见他转过头来才问道：“晏修哥哥，你去哪了？”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柳珩瞧了苏韵一眼，示意她放心，道：“我刚才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正好遇到了掌门，便前去委诚求当。”
他们腾云而去，在天上不比地上，扑面而来的风吹散了他们的发丝，视线也变得模糊，云雾挡在他们的前面，贴心地道：“各位不必害怕，也不要朝下看，很容易掉下去。”
不说还好，一说就有人忍不住往下看。
还能是谁？
不就是正在气头上的明空岚，他一往下看，整个身子被底下的力吸住，仿佛要将他给扯下去，幸好慕云澈眼疾手快，给他拽了上来。
拉上来后，慕云澈赶紧放手，还搓了搓手，原本担忧的神色即刻变成嫌弃，“不用谢，就是路边掉下去的小猫小狗我都会救。”
明空岚气都消了许多，听到这句话，有股怒火直涌而上，但他还是忍了下去，生气地道：“慕云澈，你拿我和畜牲作比较？”
慕云澈瞥了一眼，道：“不是，你们没法比。”
明空岚很生气，很想实现心里的想法，揪住慕云澈的衣领，狠狠地揍上几拳头，然后掉下去：“你的意思是我连它们都比不上！你是不是想死？”
旁边的柳珩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摇着头，之后忍不住道：“二位都各退一步，和气生财。”
慕云澈没有选择不依不饶，他可太了解这明空岚了，嚣张跋扈不饶人，任性妄为似位大小姐，他道：“明空岚，我没这么说。活着是件美好的事情，我可得好好珍惜，我们就此作罢。击拳为约，快点啊。”
明空岚不情不愿地击拳，面上有几抹赧颜之色，语气不似之前那么重，道：“虽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你更不对。行了行了，我大度，原谅你了。”
冰释前嫌，恢复如初。
一切隔阂都将随着这次的和解而消散，是件好事，至少他们不再剑拔弩张。
安静了一会儿，叶静姝问道：“这几日你们练的如何？书看完了吗？我练到第十八本书——昼夜。”
白重锦先回答道：“我练到幻颜那一页，第十九本书。”
洛予霜也道：“你们真可谓一目十行，我才第十五本书，换颜术。”
一本书对应一种术法，书上记载得很详细，觉悟高的弟子尝试几次便会领悟到其中的运作，自然而然地使出这样的法术。
不明白的也可询问千秋长老，只是如今离开点苍山，便只能自己参透。
慕云澈道：“我是回生术。明空岚，你呢？”
明空岚同慕云澈是一样的，都在练到了第二十本书，他掩过刚才的赧颜羞色，道：“和你一样。”
“我比较慢，只看到了《百毒》这本书。”苏韵的速度要慢一点，她每个字都看得极为认真，她看过的每一本书上面都有标注，将重要的点子勾画出来，以便日后查看，虽然这些书都有期限，但也不妨碍她在这些书的字迹消失之时温故而知新。
六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柳珩与叶知晚的身上，这几日叶知晚与柳珩并不呆在藏书楼，一大早起来便不见了踪影，于是便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进程如何。
叶静姝问道：“小晚，晏修，你们的进程如何？”
他们两个人的进程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叶知晚跳过了前面的几本书，除去未学的书籍，应该是到第二十本书，她道：“我还剩下五本书。”
柳珩同叶知晚一样，也是跳过一些书，先将后面重要的知识学完，才开始练习未学的部分，“还有六本书未完成。”
进度不相上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原本只是一本《沧海浮生录》，只因太过厚重，被拆分成了二十五本书，每日可习一点点，长期如此，定是利大于弊。
青丘国度不比人间，一派清静之气，地上沙尘几乎全无，满是青草在生长。这里有棵活了上千年的古树，其花常开不败，数十年如一日。
花气袭人，蝴蝶飞舞。
放眼望去，很难找到一个人。
云雾将他们安排在已经准备好的地方，便去请白泽殿下前来，接下来已经不需要云雾，便让她去做任职之事。
八人被安排在一座亭子里，这里偶尔会有几个人来，但更多的时间都是他们八个人在。
时间一长，心中难免会有些无聊。几人决定出亭走走，迈出几步，空气之中有股强风袭来，四周的花草瞬间被吹得弯了腰。
一道极快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出掌凌厉，很快便将他们全部打散。
那人身着玄色衣裳，面容清俊，他的耳边别上精致的琉璃玉瑱，手腕上戴着银色护腕，腰间的玉佩上带着铃铛，清脆作响。
出手很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八人一下子散开，各自站在旁边的亭台上，那人先是朝着叶静姝与苏韵的方向攻去，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弹了过去，被结界拦住。
再是明空岚与洛予霜，这两个人反应比较迅速，当即便使出刚学习的法术相抗衡，但无奈，那人灵力太过强大，所起的防护盾与灵力所化的剑刃很快便被攻破，也被丢进了结界关起来。
白重锦以相离剑唤出百道灵符，将那人包裹住，又以瞬移之术变幻，从四面八方攻去。
慕云澈也紧随其后，使出浑身解数，但是那人只是很淡定，轻松就挣脱出来，同时召唤出许多分身，与其抗衡。
此人来势汹汹，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各位，尽管使出全力。看看你们能挡在下几招。”
那人的灵力很强，似乎还强过于梓阳掌门，甚至比几派掌门联手的力量相当，或许更强。
柳珩也不闲着，同时使用空间与瞬移术，以一剑化百剑，再加之叶知晚的五行齐出与飞花折柳，那人仿佛突然起了兴致，出手不再那么凌厉。
那人目光炯炯，结印唤出一座小小的纱灯，里面的烛光由暗渐渐变明，越发的耀眼，让人越发睁不开眼睛。
在那之际，那人顺手将白重锦与慕云澈丢进结界里，现在只剩下了叶知晚与柳珩两个人。
身处结界里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同样，外面的人亦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那人认真地打量柳珩与叶知晚，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说的话也没有一点感情，只是平淡地道：“你们就是帝君找的人吗？不算弱。”
他们不解，异口同声地道：“帝君是谁？你就是白泽殿下吧。”
“是我。”察觉自己失言的白泽立即停止与他们对话，继续试探他们如今的灵力身法。
一时之间，电闪雷鸣，狂风不止。
白泽倾身而上，踏上虚空，一剑从上方斩来。二人尽力抵抗，滑过地面之后翻身而上，以剑击去。
灵力粉尘飘扬在各个地方，两股力量相对峙，白泽觉得试得差不多之后便停住了手，顺带解除了结界的桎梏。
“晚晚。”叶知晚向后退了几步，柳珩快她一步，在在后面揽住她。
白泽挥手，将这里恢复成刚来的样子，凉亭里的石桌上摆上了几杯茶樽，他示意几位前来的婢女倒茶。
“刚才是想试一试各位的灵力如何，还请海涵。”
八人一齐坐下，婢女倒好了茶后便自觉地退下。
明空岚道：“你可是一点时间都不留给我们反应，存心要看笑话。”
白泽依旧面无表情，淡定地道：“大敌当前，你觉得敌人很仁慈，然后会给你反应的机会来反败为胜吗？很抱歉，若我是的话，不会。”
说得让人心服口服，无从辩驳。
苏韵道：“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面临这样的局面。”
虽说是如此，但白泽还是道：“明者远见于未萌，智者图患于将来。早做打算，不是少一些后顾之忧？”
果然，与梓阳掌门结交的人知识还不错，人间的名言也可说出一两句。
柳珩饮了一杯茶，道：“备豫不虞，为国常道。白泽殿下思虑周远，有心测试，敢问有何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