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得救
独孤行雅感觉脑子轰的一声，如同雷击，浑身上下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邪性的兽：状如猿形，与人相近，通体身白，唯四爪赤红，毛脸雷公嘴，口中暴突出两颗手指长的尖牙，十分骇人。
瞧见他和肥遗的时候，脸上显露着喜悦与贪婪，随后竟像个人似得朝他狞笑了一下。
只见朱厌前爪勾起，一副跃跃欲试、随时就要扑上来的样子。
独孤行雅这才恍然大悟，这肥遗应该就是朱厌今晚要狩的猎物，只是不知怎地让它逃脱了，还躲到了自己这里。
只是这朱厌看起来比自己要强大许多，只是遥遥对望了一眼，独孤行雅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但他还是将怀中发抖的小家伙揣紧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并试图用眼神震慑它。
然而朱厌似乎也将独孤行雅也看作自己的猎物，心情大好的随着他的行动而移动步伐，缓缓靠近 。
朱厌越来越近了，最后定了一个点停下，并开始慢慢伏压下身躯……
独孤行雅的心一下子攥紧了，暗叫不好。
它这是要准备进攻了！
朱厌双后腿发力，一个弹跳腾起向二人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行雅眼疾手快地闪身躲开，在地上滚了一滚，顺手将肥遗塞进自己的前襟中。然后起手捏诀，凭空化出几枚冰凌来，冲着朱厌射去。
朱厌显然没有想到面前的小孩居然会法术，一时躲闪不及，肩膀、胸口、胳膊结结实实地将那几枚冰凌给吃了下去。
不过效果嘛……只能说是重在参与。
独孤行雅才刚修炼不久，只会些许的招式，他的基础不算稳固，法力自然也不高。
面前的朱厌强壮且皮糙肉厚，硬生生接下了他的冰凌，竟也只是擦破点皮流了点血。
伤害有，但只有一点点。
此刻的场面十分安静，也有些尴尬，朱厌和独孤行雅都愣了一下。
朱厌感觉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的伸出一只爪子向独孤行雅拍去，看起来很想一巴掌把他给砸扁。
独孤行雅亦放下与它硬碰硬的想法，捂着胸口转身就逃。
这异兽怎的如此残暴凶狠，自己莫不是要命丧于此？
他一边逃一边在心里哀嚎着，耳边依稀能听见朱厌的怒吼声。
也想着试图化龙逃走，可大约因为紧张的缘故，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没法随着意念化出龙身。
难道是天要亡他吗？
危急关头，独孤行雅无助地想到了观声……若她在的话，一定会帮他把这异兽给赶跑。
如今，他的生命可能要到头了，却在死前没能见到观声最后一面，实在有些遗憾。
被朱厌追了几里地后，独孤行雅彻底跑不动了，脚步渐渐凌乱，连气都要喘不上。
最后，精疲力竭的他没有留神脚下，被一根绞缠的枯藤给绊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怀中的肥遗也摔了出来，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只见它小眼睛亮晶晶的，鲜红的喙发出绝望的“啾啾”声。
独孤行雅感受到了身后的劲风……害怕地将头扎进臂弯，本能地大喊：“观声救我！”
话音刚落，他竟然听见了那朱厌痛苦的哀鸣。
独孤行雅心下纳罕，好奇地抬头看去——
只见朱厌周身黑气缭绕，直立的身形像个破败的布偶一般毫无规律的摇摆着，双脚在凌乱的挪动。
它捂着自己的脑袋，丑陋而凶残的脸上浮现了惊恐和绝望。
那与人有几分相似的七窍开始往外渗血，哀鸣了两声后，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此刻朱厌的样子十分可怖，很明显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致它于死地。
独孤行雅吞了吞口水，被面前的凶残景象吓得不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抑制不住的在颤抖，眼睁睁地看见那朱厌的生命被那股黑色的邪气夺走，倒在了地上。
邪气从朱厌尸体上剥离开来，缓缓地聚在一块，最终形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
那是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年轻男人，皮肤极白，双目空洞无神，眼下一片青黑，但仍能看出他十分俊朗的容貌。
见他慢慢朝自己走来，不知他是敌是友，独孤行雅想爬起来逃走。
那个男人见状，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想要表达和善，看起来更诡异了。
月亮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是如此阴森……
天空像是一块极黑的幕布，遮蔽了所有的光，只余点点星子还在挣扎着生辉。
观声此时正在房中打坐，不知为何，她总是没法专心。
想起今日她将妊玄珠提出的条件转述给妊玄朱时的情景，妊玄朱的眼中竟难得有了一丝迷茫。
听闻自己的妹妹想要和他做交易，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满屋子乱转，到后面他颓废地瘫坐在地上，恐惧地用手捂住脸，久久没有出声……
这幅样子，真是没有半分王者气概。
观声第一次见到妊玄朱如此失态，甚至觉得他好像疯了……
那个诅咒已经实现了一半，剩下这一半在他看来大概也要实现了。
手足相残，不得善终……
他那一母同胞的妹妹，竟成了他生命里难以忽视的劫难。
妊玄朱满眼通红，抬头时看见壁上挂着的人族地图，恼羞成怒的他正要取下来撕碎。
观声彻底忍无可忍……
她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抬手对着妊玄朱的脸就是一拳，这才止住了他发疯举止。
“你有没有点出息？”观声有些嫌弃地变出帕子来擦了擦手，“什么事竟叫你怕成这样？”
似乎被她那有力的一拳给打懵了，妊玄朱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地上，呢喃着：“仙长……她是来复仇的，她一定是来复仇的！！”他看向观声的目光里有着绝望。
观声微微皱眉：“她是你妹妹，你多番派杀手去杀她，她都未曾想要复仇，甚至愿意放下芥蒂一心辅佐你。为什么你不愿意与她和解呢？”
和解……和解……妊玄朱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说：“不对……不对！珠儿是妖怪她有妖法……珠儿要杀我要杀我……”
他现在这幅癫狂模样，真的很难让人放心将统一人族的事业交付给他。
观声施法将他弄晕，然后给丢到了床上。
她替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准备离开，却被他紧紧地扯住了衣袖。
妊玄朱陷入了梦魇，嘴里在不停地说着梦话，他一会痛斥妹妹要伤害他，一会儿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不该杀了父亲。
观声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将袖子从他手中抽走。
有些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运筹帷幄，冷静无畏。
妊玄朱，妊玄珠……观声口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似乎陷入了一个难题。
她跟随妊玄朱这些年，他那可以按斤称的小心思她多少知道些。
只是自己并非全知全能，当她发现妊玄朱几次三番派出杀手去刺杀妊玄珠的时候才知道，眼前这个妊玄朱似乎并不完全听自己的话，更不知他背着自己还做了多少事。
按原本的计划，自己只需对妊玄朱这个人负责即可，其余事一概不管。
但她的直觉也在疯狂告诉自己——妊玄珠不能死。
所以，她才派青鸾一直跟着妊玄珠，并变出一个分身，让它在妊玄珠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解救。
救的次数多了，也就和妊玄珠相熟了。
离开妊玄朱的寝殿，观声正打算趁着月色出宫走走，忽然有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扑向了自己，抱着自己的腰就是不撒手！
“观声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呜！”
熟悉的小孩哭声唬了观声一跳，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脑袋让他离远一点，这才看清了脸。
眼下这个满脸脏污，泪光闪闪，哭得抽抽噎噎的小脏孩不是行雅是谁？
观声噎了一下，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知道元玉不靠谱，没想到这么不靠谱，居然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居然还能让他跑了。
独孤行雅哭得直打嗝，用了好久才平复下情绪，将自己的经历简单地说了说。
听到景仪使诈将行雅推下灌愁海时，观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小孩子之间打闹，出了事故……
虽然小孩之间的事，她一个大人不好插手，但看谁不顺眼就使坏将人推水里去可不是什么正道之举。
观声决定等回去的时候，定要跟太初仙君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管管自己的徒弟。
正想着呢，观声突然发现独孤行雅的衣襟里探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这是我在外面捡到的肥遗。”独孤行雅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向她，“我能养它吗？”
似乎是能听懂独孤行雅的话，那只小团子也用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她。
观声点头应允了。
既然能被遇见真龙，也是这个小家伙的造化，她不会插手他者机缘。
将独孤行雅带回自己的房间，让他睡自己的床将就一晚。
之后，观声放轻了动作走出屋子，关上门。
紧接着，她抬手朝着一处挥去——极快的青光一闪，一团邪气便现了形，从邪气中掉出一个人来。
观声的呼吸一窒，暗想：这黑气可真是……熟悉到骨子里了。
她捏紧了拳头带着十成的警惕缓慢挪步过去。
被狼狈地打出原形的那人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衣服，似笑非笑道：“你还是这样暴躁，阿琢。”
这熟悉的声音让观声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施法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心好像停止跳动了一下。
只见那人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在了他惨白的脸上。
这张熟悉的脸早已深深刻在观声的记忆之中，入了骨，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观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像之前任何一次重逢一样喊他的名字：“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