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落人间
离恨天
独孤行雅一直惦记着观声回来要抽查他功课的事，怕她失望，因此日日刻苦读书，认真随着元玉修炼，不过几日，便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原来不会读的书都能读了，还学会了许多法术。
这对于基础薄弱到近乎没有的行雅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进步，就连元玉也感慨他是个千年万年也难遇的神童。
按照这个速度修炼下去，不出一年就能远远赶超修文殿中的同龄仙童们了。
然而比起赶超仙童，独孤行雅却更希望观声赶紧回来。
想让观声看看自己的变化，然后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夸一句真棒。
想到这儿，独孤行雅便有些寂寞地趴在课案上，烦躁的将书丢在一边，人小鬼大的叹了一口气……
时至傍晚，太阳缓缓没入灌愁海，照得整个离恨天都红彤彤的。
修文殿内的小仙童都已放学回家了，只有他一人还懒散地原地趴着，不愿挪动。
观声不在，连青鸾也没留下，偌大的鸾升殿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回去也是索然无味。
这时，一个身影步伐轻巧地迈入修文殿……
太初仙君的弟子景仪施施然坐在了他边上，模仿着大人的样子感叹：“哎，这离恨天的日子确实无聊了些。”他转头看向独孤行雅，似乎是将方才的话题抛给了他。
真是奇事，景仪这小子从自己刚来的时候起就没给过好脸色，今日竟然主动跟他搭话了。
独孤行雅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节性地哦了一声，然后起身收书，准备离开。
“以前我师父去人界的时候，我总会偷偷瞧他给我带什么好玩的。”景仪抬头看向独孤行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反问他：“你呢，观声天女下去这么长时间了，你瞧过她没？”
还有这种事？
独孤行雅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忙又坐了下来，抓着景仪的袖子问：“你方才说可以偷瞧，是怎么个瞧法？”
难道是什么窥景的法术？
他可从未听说过，元玉天尊怎么也没想着要教教他？
景仪惊讶反问：“这事儿你都不知道？欸，也是，你刚来离恨天，也无人告诉你……”话说一半，景仪瞥了他一眼，说：“你跟我来。”随即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独孤行雅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连课本都没带走。
灌愁海之畔，银河之水随着风吹过而卷起阵阵波涛，拍打在岸边，又速速退了下去。
在夕阳照射下，原本清透的河水倒映出残红之景。
二人在此驻足。
独孤行雅在河畔边走来走去，将灌愁海细细地看了一遍，又掬了一捧水放在眼前打量，未瞧出丝毫端倪。
“为何带我到这儿，观声呢？”
只见景仪往河面丢了一团光，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依稀现出了观声的样子。他朝那处努了努嘴：“这是观世之术，只要像这样施法，就能通过银河湖波看到自己想看的人了。”
末了，他还用一种鄙夷和惊讶的语气质问独孤行雅：“你这都不知道？”
观声没教过，元玉也没提，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法术。
“行了，今天我大发慈悲帮你看，你且凑近些去瞧，站在河畔看不清。”景仪背着手清了一下嗓子，有点不自然地说着。
独孤行雅不疑有他，忙踩着灌愁海边的石头，往里面蹚了蹚。
湖面上的观声也越来越近了。
独孤行雅还想探身再看仔细些，背后忽然被人一推……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摔进了灌愁海，直接沉了下去！
看着河面上一圈一圈的水波纹逐渐变小，最后消失……景仪快意的脸上也藏了几分心虚之色。
他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那咽不下的一口气！
自从独孤行雅来了之后，就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目光与关注……仙童们的仰望，众星捧月的地位……甚至是他倾慕的小仙女，心里眼里也全是那独孤行雅！
听他师父说，灌愁海与人界之间是一片千年冰雪之处，极寒极冷。
就让独孤行雅在那冻几个时辰，到时候自己再来捞他，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景仪恨恨地握拳，决然地转身离开……
正如他所料，独孤行雅从灌愁海沉下去后，果然掉到了极寒之地。
这地方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了，毕竟元玉曾在这狠狠的磋磨了自己一顿。
一条银白小龙从高空落下，在厚厚的积雪平面上砸出一条长长的印记，看着好像一个巨大号的长虫。
方才景仪推他的时候，他本能地显了龙形。
独孤行雅腾起身躯，漂浮在半空中，绕着这极寒之地转了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出去的口子！
此时，风雪凛冽，吹得他一脸的冰碴子。
还好自己已有根基，也学会了御寒的法术，不然这会儿自己早就冻死了。
该死的景仪！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原来是在这等着暗算呢。
没找着路的独孤行雅发泄似的咆哮了一声，这个小空间顷刻之间地动山摇了起来。
他还觉不解气，又开始用龙身去撞那些冰山。
反正他是龙，会飞，就算山撞塌方了也不怕。
然而，就是他这一撞，歪打正着，倒真叫他掘出一个生机来！
座座冰山都被他用坚硬的龙鳞给撞了个粉碎，那些碎块儿没有倾泻而下或者漫天飞洒，反都开始沉了下去。
独孤行雅觉得蹊跷，上前一瞧，竟发现冰山沉寂之处居然是一条冰河！
只见那些大碎块在河面上起起浮浮，堆积在河面之上，然后很快融化，与冰河融为一体。
看起来这条河的温度比千年冰高多了。
独孤行雅猜测，自己正是从水里掉到这儿来的，这儿的天便是灌愁海的河底。
那么这儿的河底，又会连通到哪儿呢？
人界？还是离恨天？
反正自己横竖也没别的路可走，不如放手搏一搏！
独孤行雅横了横心，一头扎进了那冰河之中……
短暂的溺水窒息之后，是久违的新鲜空气。
独孤行雅以龙身从河底直穿而下，竟真叫他来到了人界。
熟悉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他开心地在空中翻起了跟头，搅得乌云盘踞，马上就要落雨。
独孤行雅忙用尾巴把这些乌云打散了。
元玉说了，这天要下多少雨降多少雪，晴几日阴几日那都是有定数的，若是私自逆了定数，怕是要遭天谴。
为防止惹更多乱子惊动了天上的人，独孤行雅忙降落到地上，变回了人身，有些疲惫地仰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他时不时抬眼看着湛蓝的天，又偶尔侧头观察周围的群山峻岭，不多时便首先排除了此地是英山的可能。
毕竟自己从小在那长大，一草一木皆很熟识，这里虽然也是有山有水有草地平原，但和英山还是有些不同。
不过……管它是哪儿呢……他过会得想办法回去才是。
“眼下……且让我好好歇歇……”他就这么放空自己在地上躺着，不知不觉夜幕已缓缓拉开了帷幕。
明月在高空升起，山中的生灵大部分都归了巢，只余少量的夜行动物还在寻觅猎物。
周围非常安静，静到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若是以前，独孤行雅是绝对不敢大晚上在露天躺着的。他会寻觅一棵高高的树爬上去藏在隐蔽的树冠之中，也可能会找一个山洞寄居。
现在不一样了，他学会了法术，一般的野兽奈何不了他，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自由。
正当他打算翻个身活动活动筋骨时，一个黄黄的、毛茸茸的不明物体不知道从哪来，扑棱着短短的小翅膀飞扑着进了他的怀里！
还没看清楚是什么，独孤行雅条件反射地将它接住。
定睛一瞧，原来是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肥遗。
只见它头顶的小黄羽蔫了下去，身上一直在发抖，好像是受了惊。
感受到怀抱的温暖，肥遗一脑袋扎进独孤行雅的衣襟，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他正要问发生了何事，突然听见一阵小心的悉索脚步声……
只见一只白首赤足的朱厌兽从丛林深处慢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