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故人来
观声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见到阿洛。
阿洛向她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年那场变故中，魔蛟禹唐无意间遗落了那颗冒着黑气的珠子。
那珠子落在阿洛身边，一碰到他便像是化了一般，融进了他的身体中。
但阿洛当时处于极度的悲伤之中，根本无暇顾及此事，甚至还欣慰的想，这么个邪里邪气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让自己也一块死了。
然而，阿洛一点事也没有，再加上瑶瑶莫名其妙的复活，观声无故沉睡不醒，他也无暇顾及这颗邪珠，很快就将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直到几十年后阳寿尽了，阿洛本以为自己会化做天上的繁星，可当他再次睁眼时，竟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处无间之域。
而自己并没有变成星星，反而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面容惨白没有血色，拥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法力，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够吸食活物的生气，每吸一次，法力修为就能提升。
观声听到这儿，不由地眉头紧锁。
夺取它者性命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这不是邪道吗？
阿洛瞧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忙解释道：“你放心，我从未伤害过谁，也只是在遇到危险之时使用过此法。”
他顿了顿，说：“我若真这么做了……岂不是与你为敌？”
观声脸色缓和了些，问他：“那你是如何发现我在这儿的呢？”
阿洛指了指房间，道：“我一直在北山修炼，今日遇到这个孩子被朱厌追杀，我瞧他发髻上插着你送给瑶瑶的簪子，还唤着你的名字，便知他同你的渊源不一般。”
末了，他神色一凛，疑道：“他不会是你儿子吧？”
没正形！观声像以前插科打诨的时候那样拍了一下阿洛的肩膀，却在触及到他的时候被灼伤了手。
只是轻轻地这么一碰就将手灼得殷红……观声的心沉了一沉，她敏感地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了再也跨不去的鸿沟了。
阿洛轻笑道：“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正邪不两立呢？”
本想逗观声笑笑的，可观声脸上没有丝毫笑色，反倒闷闷的说：“阿洛，瑶瑶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阿洛的笑也凝在了脸上。
观声便将一切的事都告诉了他。阿洛静静的听着，面上虽然不显，但紧握的拳头却能看出他的心思……
“对不起……”最后，观声真诚的道了歉。
阿洛闭口不言，神色晦暗不明，叫人看不透。
过了许久，他才苦笑道：“怪不得瑶瑶复活之后便是你沉睡不醒……原来，瑶瑶的命是向你借的。”
观声感觉自己眼眶酸酸的，却仍需要狠下心来，将残忍的结局告诉他：“可是世间再不会有她了……”
瑶瑶在她的面前灰飞烟灭，从此消亡。
她没有转世，也不会变成星星，在这世界上，她再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除了阿洛和观声，世上没有第三个人会记得她。
阿洛脸色变得难看，匆匆说了句再会，便化作黑气离开了，像是在逃避这个事实。
观声心中感慨：他还是没能放下她……
这一夜有人注定无眠。
独孤行雅这一日经历了许多，突然放松下来后睡得非常沉，一直到日上三竿了才醒。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不在鸾升殿，身边还有一只肥团子在啃自己的头发，观声正在不远处的榻上打坐。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独孤行雅想起不小心落入了人界，被一只怪物追，又被一个奇奇怪怪的人给救了，然后他将自己送到了观声这里。
“醒了？”观声眼皮都没抬，就感知到了他的一举一动。
独孤行雅实在的点了点头。
只见观声下榻走向他，悠悠地瞟了他一眼，道：“收拾一下，我待会送你回离恨天。”
“我不！”独孤行雅急了。
他拉过观声的胳膊，撒娇耍无赖：“观声，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独孤行雅也说不清，只憋红了脸支支吾吾。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一个人住着，也害怕景仪又来找麻烦，只是手足无措地揪着观声的衣袖一角，任她如何问也不多说一个字。
观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因为实在拗不过他，才答应让他留下。
他不愿离去，自己总不好将他拖拽走吧。
之后，观声身边便多了一个粉碉玉琢的小童子，像个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观声。
每当观声和妊玄朱议事的时候，他也不走，而是会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不过他现在也就相当于一个十岁孩子，有时候也听不太懂大人们的阴谋阳谋，便会悄悄记下来，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再去问观声。
这小子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要多懂一些事，这样自己才能早日成长起来。
不会被朱厌撵的鸡飞狗跳，也不再会在原地等观声去救。
不论是法力还是智力，他都想要成为最好，最后……成为像元玉那样与观声并肩之人……
一开始妊玄朱对他并不信任，不想他总是出现在观声身边，光明正大的听着这些机密要事，但观声却总说“无妨”，那他也没理由赶走独孤行雅，久而久之也就随他去了。
观声得闲的时候，会严格抽查离恨天的功课，以助其巩固根基。
若是有哪些不到位之处，她也会直接指出并监督他改正。
等独孤行雅将已学过的法术运用自如的时候，观声则开始向他传授新的法术，行程安排十分忙碌，力保他不会因为跟着自己而荒废了学业。
因此，独孤行雅唯有晚上才有半分闲暇。
他会偷偷的和小肥遗玩上一会，或者和它说说心里话，他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跳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独孤行雅自己还没觉得和观声相处多久，竟已过去了三四年。
这些年，人族的局势是越来越紧张了。
之前妊玄珠让观声替她带话，不仅一直没有回音，反而连观声也不再出现了。
不过追杀她的杀手也不再出现，应当是观声出手替自己摆平了。
只是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明了了。
妊玄朱已经铁了心的要和自己反目，而观声……选择了妊玄朱。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妊玄珠不再犹豫，继续带着人马四处挑衅其他部族撩架，成功迫得妊玄部不得不进入如火如荼的纷争之中。
这时候，妊玄珠倒开始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动作。
不仅如此，她还玩起了失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无论派了多少人去找，都未寻到她的下落。
此时，战事已经无法停止，妊玄朱也没有精力再管妊玄珠，便将寻人一事暂时放下，全身心地投入到作战之中。
一开始的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现在既已被打破局面，那索性开始高歌猛进。
这一阶段的人族已经没有多少小族留存了，甚至还有那些不够强大的部族，也在大部落博弈之中被吞噬掉。
留下来的，才是真正要对付的。
观声与妊玄朱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打算挑距离最近的大族兆麟氏出手。
兆麟氏与大族长生部素来不合，二者领地接壤，边境时常会有些摩擦互动。
二族目前为止保持着一种脆弱又虚假的【和谐】，大冲突没有，小毛病不断。
想要吃掉兆麟氏，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于是观声决定派给独孤行雅人生中第一个任务。
她想，自己像行雅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和母亲上战场了，自己可以，那么行雅也一定可以。
“行雅，我有一任务交付于你，你若不愿我也不强迫。”
这是观声头一次给他安排任务，他自然不会推脱。
独孤行雅按捺下内心的激动肃了肃神情，静听安排，跳跳也感受到了氛围的紧张，蹭着行雅的脚保持不敢乱动。
观声的任务很简单，她让独孤行雅带着一小支队伍去长生部族的边境潜伏着，等待时机，挑起长生与兆麟的纷争。
现下妊玄部发兵攻打兆麟氏，长生部一直幻想着坐收渔翁之利，便一直很安静，坐看二族打得火热。
独孤行雅找准时机，在边境以兆麟边境村民的身份误闯长生部，招惹着长生部守卫要对独孤行雅动手，另一拨扮作兆麟村民的妊玄部卫兵则堂而皇之地与其起了冲突。
事件不断扩大，昔日虚假和平的边境，瞬间成了另一个战场。
长生部一怒之下趁此时机对兆麟氏开战，一来是借着妊玄部的东风来讨一杯羹，二来也是为了发泄兆麟氏多年欺压所积攒下的怨气。
后门失火的兆麟氏同时应对两个大敌，属实有些应接不暇。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妊玄部和长生部会共同吞下兆麟氏的时候，妊玄部突然调转了方向，对准比较薄弱的长生部，一夜之间调了三分之二的兵力一举拿下了王宫，吞并了长生部。
这是一个及其凶险的计谋，想要胜利，唯一的法则就是快。
吞并掉长生部之后，若无法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它，那么便会被兆麟氏抓住机会反击。
妊玄部可能会因此丢失之前所有的领地。
这样的险招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去做，但妊玄朱愿意一试。
观声在心里又给他加了几分——这份魄力，确实有人皇的气度了。
她虽为仙人，身上有着辅佐人皇的任务，但对于人族相斗之事她绝不会用法力来插手和干预，否则就打破了天道秩序。
她的主要任务，说白了就是当妊玄朱的保镖。
保他安全，引导他走向正道，捎带地除除在人族领地捣乱的妖怪邪魔之类的。
统一人族这条路，还得是妊玄朱自己来走。
占领了长生部之后，妊玄朱便只派了些许卫兵镇守，其余力量都拿来对付兆麟氏。
兆麟氏虽还在苦苦支撑，但实际内部早已开始人心涣散。
现在的妊玄部吞并了长生之后竟还有余力来攻打自己，这是何等强劲的实力？他们被想象中的大敌吓破了胆，而妊玄部蛮横的行事作风又加固了这个印象。
正在兆麟氏垂死挣扎，苦苦胶着之际，事态又一次发生了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