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罪过大了
这是位于集市一个小角落的路边摊，摊主是一对老夫妻，平时主要卖些面条馄饨之类的吃食，价格公道，味道也不错。
唐蓁蓁依稀记得，有时候日子过得艰难了，她手头紧，买不肉回家炒一盘，就把几个小崽子带到这儿来，花七文钱点一份大份的馄饨，然后厚着脸皮找摊主要几双碗筷，分着把一碗馄饨给吃了。
一碗大份的馄饨约莫有十五六个馄饨，里面的馅就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吃下去一口就没了，但多少也是肉，能尝个肉味，而且大街小巷的馄饨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其他店卖得还更贵些，相比之下，老夫妻赚的还少些，主要是个辛苦钱。
望着最里面的那张桌子，那里好像坐着一大四小五个人，笑呵呵地分享着一碗馄饨，馄饨吃了不够饱，就喝汤……唐蓁蓁以为有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该放下了。
可实际上是没有的，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她曾经生活过二十多年的小地方，偶然间，死去的记忆会突然冒出来攻击她，让她防不胜防。
不过那些终究是过去了的事情，唐蓁蓁愣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找摊主点餐，要了一份馄饨。
老妇人笑着应下了，旁边便有一个老翁开始在包馄饨了。
不大的店里面有三四张桌子，唐蓁蓁挑了中间的那张桌子坐下。
她旁边的桌子是有人的，有两个年轻小姑娘对着坐，正在吃馄饨，看得出来她们挺饿的，连馄饨带汤都给吃完了。
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带着香味的馄饨送到了唐蓁蓁面前，汤上还浮着几片嫩绿的菜叶子，看着就赏心悦目，会好吃的样子。
馄饨上得很快，即便是现包的馄饨，但老翁手脚利索动作快，而且馄饨皮薄馅鲜，容易熟不经煮，要不了多久就能煮好。
唐蓁蓁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开始吃起来。
别说，这味道还真挺可以的，和她记忆中一样好吃。
不同的是这次她可以一个人吃一大碗了，不用因为捉襟见肘，因为寒酸只能抠抠搜搜的，让人看笑话 。
吃到一半，唐蓁蓁听到旁边那桌的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的 。
两个小姑娘应该不是本地人，一开口，就带着很明显的外地口音。
别人也许听不出来，但唐蓁蓁听出来她们的口音里带着京腔，也就是常年在京城人生活的人才会有的口音 。
想她曾经在京城满打满算也待了几年，虽然是在大街上乞讨过活，那也是要和人打交道的，天天都听地地道道的京话，就是自己不会说，分辨还是没问题的。
这么个小地方，怎么会有京城的人到来。
唐蓁蓁觉得有些奇怪。
但事不关己，她便也没在意，埋头继续吃自己的馄饨。
两个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唐蓁蓁最开始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些，不是很清晰，这下她是完完全全地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小姐，我们的钱不够。”其中一个着急道。
“你不是说够的吗？现在怎么又不够了？”另一个人疑惑道。
从对话中可以听出这两人是一主一仆的关系。
“我记错了，以为还有十文钱，其实只有五文了。”这是丫鬟的声音。
一碗小份的馄饨五文钱，两碗可不就是十文钱。
“那……这……唉……”
小姐接连叹气。
等唐蓁蓁都把自己那碗馄饨吃完了，两人才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小姐慢吞吞地走到老妇人面前，面带赫然的微笑，“那个……我们……”
她大概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馄饨都吃了，才发现钱不够，想退都退不了，面对的又是头发花白的靠卖点吃食为生的一对老夫妻，明显有些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这会儿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店里的客人不多，才不至于让她感觉更加窘迫。
老妇人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这让小姐更加羞愧，不好意思把自己吃了霸王餐的话说出口了。
唐蓁蓁越过小姐，直接掏出十七文钱，放到老妇人面前。
“大娘，三碗馄饨的钱我给了。”
这操作让小姐睁圆了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你怎么……”
唐蓁蓁挥了挥手，“当我是个好心人吧，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我看到了，顺便就帮一下。”
推着小推车走了一顿路，唐蓁蓁听到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是先前那两个小姑娘。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的。
小姐款款行了一礼。
“姑娘今日施以援手，替我们解围，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来日我一定会报答姑娘的恩情 。”
唐蓁蓁忍不住笑了。
不就一碗馄饨五文钱的事吗？怎么被说得好像是天大的事情一样。
“莫非小姐你要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想要以身相许”唐蓁蓁玩笑道。
小姐闻言，先是看了唐蓁蓁几眼，神色挺认真，挺正经的。
唐蓁蓁被她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有些打鼓。
什么情况
难不成……
莫不是……
居然是……
故乡的百合花要开了吗？
谁来救救她，她就是一时口嗨，真没那方面的想法啊。
那小姐已然确定唐蓁蓁是个女子了，猜出她大概是随口一说，可能是从戏文里学来的，戏文里不多是这样的桥段吗？一书生或是一英雄见义勇为，救了个小姐，小姐便以身相许，两人和和美美地成就了一段锦绣良缘。
按说她该把此事揭过，大可以假装没听到唐蓁蓁说的那些话，转移话题就好。
此时却是玩心上来，一脸羞涩地点了点头，“若是恩人想的话，小女子我是愿意的。”
说罢，还微微转头，好像真的不好意思了似的。
一句话把唐蓁蓁雷得外焦里嫩，大晴天的，天雷滚滚 ，朝她劈下来。
她说什么？
她愿意
她愿意什么？
她愿意，自己不愿意啊！
唐蓁蓁疯狂在心里呐喊。
觉得这位小姐要不是个奇人，就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怎么会有人为了一碗馄饨就把自己给卖了呀。
这不妥妥的失足少女吗？
她罪过大了，把一个好姑娘给……给那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