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细情二
“咳。”坐在一旁的老者一声咳嗽,让洛莙柔等人又转向他那头看去。见洛莙柔注视着他,那老者言语温和道:“这位姑娘,老朽想借一步问你几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
洛莙柔想着这位老者是云越中人,又是祭司,想必是见过她母亲的人,师父曾说她的长相与她母亲有个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
怕是这位老者当初见她与母亲肖似,才在那‘鸟笼子’里猛敲牢门的吧!
“方便,当然方便。”说着洛莙柔正准备将老者带走,但却被缩在一边当透明人的秋高景喊住:“姑娘请留步,今夜您与这位萧世子能一同到方伐善府里救人,想必也是有些身份的吧。”
洛莙柔回头看着那位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说道:“我倒是没什么身份,不知这位大叔怎么称呼?”
“下官是方州漕司的转运使,秋高景。”
方州漕司转运使,那不是贺世则吗?这段时间,经常和他们打照面,帮着运输物资。现在又哪里来了一个转运使?
洛莙柔与萧华昭二人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后,他又说道:“留您下来,是希望您与岳陵侯府这位世子共同听一听下官的冤屈。”嗐,不是他不信这位萧世子,只是当年的事情牵扯过深,多一个有能耐的旁听,自己也多一分洗脱冤屈的可能。
洛莙柔见来人都喊冤喊到她头上了,脸上凝重苦闷地看着她,便也只得将老者搀扶着又坐下后,朝他说道:“你这喊冤喊得也太不对人,不过若是你真有冤屈,尽管说来,我大可以将你带到当朝湘王殿下面前陈情。”
“当朝湘王?”
“是啊,当朝陛下的第四子湘王。”
“不过,若是让你面见湘王,你不会将一些不该说的也说出去吧?”
洛莙柔声音一冷,旁边的萧华昭以及其余等人也都是一脸冷色地看着秋高景,将他看着浑身发毛。
他当时在牢内听到了一些消息,又在牢外听了不少当初攻打云越的内情,虽说都是方伐善如何陷害萧行之的内容,但是事关当今陛下,他要是口风不紧吐露出了一言半句,那在场的几个人可就全完了。
房内气氛沉默了几秒,秋高景看着众人扑通一跪,指天发誓道:“若是诸位能让我前去湘王面前陈述冤屈,我绝不透露今日无关我冤屈的事情。”
“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洛莙柔看着他指天发毒誓,心里却并不感动,反而想起了沈南星今日给方伐善投毒的手段,对秋高景说道:“我这里有一颗毒药,只要你服下,我就信你这一回。”说罢,又对着萧华昭没好气道:“你说我俩是不是傻子来的,怎么就把他落在这里了?”
萧华昭听着,嘴角扯过一丝苦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什么都被他听到了。
秋高景见众人对他有疑,则更为恳切地说道:“若是能让高景洗刷冤屈,将方伐善的罪行公布于天下,就是洛姑娘让我去死,我也甘愿。”看着秋高景言真意切的说着,洛莙柔内心忽得有些动容,但嘴上还是没好气道:“行了,别唱高调了,你有什么冤屈都说出来吧!”
闻言,秋高景终于流露出一丝欣喜,将当年方伐善是如何私吞赋税,弄暗娼园子腐蚀官员,拉帮结派在方州自成一党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原本还以为方伐善只是搜刮民脂民膏,没想到他还敢私吞地方赋税,连国家财政都敢动,这要是报到宣武帝那边,怕是恨不能立刻给他砍了吧!
待到秋高景说完,他是如何收集到方伐善的罪证,又是如何在上京劾举方伐善的时候,被手下的人通风报信让方伐善将他从渡河处截下,然后一直将他当时准备带上京的罪证销毁一空,又给朝廷报了他突然失踪,后续将他一路关在地牢之后,洛莙柔直接被震惊得双目圆睁。
心道:“这若是放在清朝,那方伐善怕是比和珅还和珅啊!太猖狂了。”
有了秋高景这个例子在方州境内摆着,也难怪方伐善手底下的官员都对他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说方伐善此人行事如此嚣张,是个人在方州待久了都能嗅出不对劲的味儿来。居然还从来没人劾举他,原来竟是有如此内情。
洛莙柔听得他详说了当年事情的细节,心里已然明白他说的就是真的,但为了不轻易放他出去说这些没用的空话打草惊蛇,遂而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有证据?”
“你现在可是无凭无据,要是就这样放你去湘王殿下那边喊冤,让方伐善手下的人听到风声可是不妙。”
秋高景见洛莙柔谨慎着不轻易松口让他见湘王,纠结之下,又道:“其实当初我也觉得带着全部的证据上京不好,所以留了一本方伐善偷盗赋税的半本册子藏在家里的一块砖石之中。”
“若是二位派人去找,一定可以找到。”说着,秋高景又将自己家里的地址报了出来,又为他们二人画了一张屋里的地图,特地标注了砖块的位置。
洛莙柔和萧华昭二人拿到图后,朝他说道:“此事你得等两天,我们若是将东西找到,定会放你去湘王那边。”说罢,洛莙柔同样用秘法封住了秋高景的哑穴,并告诉他:“见你一身冤屈,不忍心你被毒药所侵害,这几天就暂时封住你的哑穴,让你暂时不能说话吧。”
秋高景见状,对着洛莙柔和萧华昭二人深深一拜。
过后,陆宣和秋高景便交由萧华昭那头安置,洛莙柔自己则带着那老者趁着天色未白,避过了驿馆众人,悄悄进入了自己的院落里。
二人进入屋内,那老者见四下已经没有了外人,便仔细对着洛莙柔端看起来,洛莙柔被他看得有点发毛,问道:“前辈这么看我做什么?”
“无事,老夫只是看姑娘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说的应该是已经死去的云霜娘亲吧!
“不知前辈所说的那位故人可是叫云梦瑶?”
老者听闻故国公主名讳,眼神幽深地看着洛莙柔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或者说你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娘。”
这老者看着坐在圆桌上悠哉喝茶的洛莙柔,见她如此轻易地自爆了自己的身世,心下很是疑惑。又想着云梦瑶她们在国破之时,万一没有逃脱,而是如同太子云梦华一样落在了大渝皇帝手中早早就被处死了。
心绪混乱之际,老者又问道:“你有何凭证?”
闻言,洛莙柔将自己随身佩戴的十二把青铜柳叶刀拿了出来,那老者一见此物赶紧跑上前去拿起这些刀柄仔细察看,眼中隐隐闪烁着些许泪花,喃喃自语道:“我国宝物,未曾想今日竟能再度相见,真是上天垂怜,上天垂怜呐!”
见老者泪眼婆娑的模样,洛莙柔也于心不忍,遂安慰道:“您老人家国虽破,但如今您不也自由了吗。”
“今后去往别处好好生活吧。”
老者闻言,抬头面色一寒,突然将她挟持住并用那青铜刀抵在她脖子上问道:“你最好老实交代,这刀你是怎么拿到的,否则别怪我老头子心狠手辣了。”
“你这老头好不讲理,我们拼死拼活把你救出来,你倒是会恩将仇报。”
洛莙柔被这老者死死抵住脖子,只感觉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人在喊,“莙柔上次你给萧世子开膛缝合所用的技术,你师叔练了好几日都没有弄清楚细节。”
“这次他非得大半夜来找你问个清楚。”
长雀带着白尾在外面大喊着,又见屋内亮着灯却没人回应,心下自感不妙的他快步走至门前一脚将门踹开,就看着曾经云越的大祭司拿着青铜古刀在房内挟持着洛莙柔,眼见着就快将她逼至窒息。
“莫奎大祭司,您怎么会在这里。”
长雀一声呼喊,将那名叫莫奎的老者注意力吸引到了门前。在看到是长雀和白尾之后,莫奎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环箍在洛莙柔脖子上的那只手也逐渐松了下来。
见莫奎不知为何在此,白尾忙将长雀推了进去,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轻轻将门关好,也问道:“莫奎大祭司,您是怎么在这里的。”闻言,莫奎将挟持着洛莙柔的双手彻底松开,说道:“是这个女娃将我从方伐善的地牢里带出来的。”
“她说自己是大公主的女儿,还拿出了我们云越的王刀。”
长雀听着莫奎的话,让洛莙柔好好把今晚的事情给交代一下。
洛莙柔站在一边,顺了顺气,便朝着长雀几人从得知岳陵侯府在云越之战的内情说起,直至将如何救出莫奎事件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场众人听着洛莙柔的描述,心里震撼之余,也都快听得几乎失了神。
过后,白尾喃喃道:“岳陵侯府居然也是那场战事的受害者?这怕是不可能,师兄你说呢。”
见白尾问到自己身上,长雀则对洛莙柔问道:“你可是亲眼所见那书信?”
“师父,我还会骗你不成,暗娼园的地牢里,我、南星、亦白都知晓了宣武帝当年是如何想要对岳陵侯府斩草除根的信件,我亲眼所见。”
“而且岳陵侯府在战事之前的家信,亦是南星亲自看过并且告诉我的,如今又有那位自称忠武将军的陆宣作证,这位大祭司也是在场听着的。”
莫奎看向长雀、白尾二人,点了点头,示意确实如此。
长雀得知这几日来,洛莙柔与沈南星几人经历了如此凶险之事,遂站起来,朝着洛莙柔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骂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也不提前知会师父,现在倒好,没有人手去替你们去周全一些细节,万一暴露你的身份该怎么办。”
“你简直是要气死为师。”
莫奎看着长雀对洛莙柔自称师父,心里又想着这女娃对自己说她是云梦瑶的后人,再加上这青铜王刀,若没有地牢里,方伐善三番五次弄出一些‘云越故人’要救自己出去并套话的戏码,怕是也不会有今晚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