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对谈
不出十天的功夫,章扬就带着人一路暗奔到了方州境地,在驿馆外求见渝暮云。
渝暮云得知章扬过来,心下感到十分奇怪,不过还是即刻命人传他进屋叙话。
“微臣章扬见过湘王殿下。”
“章统领不必客气,您现在不是应该要抓取方州的探子赶往安州吗?”
“难道是需要小王从旁协助?”
见渝暮云毫不客气地问询,章扬也依旧摆出常日里不羁的样子说道:“此次运送染病的探子十分危险,又要保全我国子民,所以臣必然要亲来一趟方州问殿下讨个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金贵,能让章统领跑这一趟。”渝暮云看着风尘仆仆的章扬,胡子拉碴,双眼乌青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眠不休赶过来的。随即腹诽了一句,这位章大人守着这么个差事,还真是苦命啊!
“殿下说笑,微臣是来求这次治疫方子的。”
渝暮云闻言,只觉章扬这人虽然成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一遇见大事要办,为人倒也还是周全。
更何况,此事事关国家安危,渝暮云自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旋即,他派自己的心腹侍卫周溪去找卢至安,让他找人将来方州起所有的应诊方子和脉案都誊抄下来交给章扬,也好在安州、泰州、忻州边境突发病疫时,有个准备。
章扬得了渝暮云的允准,又看着他派人去办了这件事后,便也向他告辞,同属下一起去往桂明城内外探子的据点抓人去了。
此时,卢至安在萧华昭的院落里,查看着他的伤势。
“萧世子近日脉象平稳,人也能起身了,可见恢复得不错。”
萧华昭咳嗽了几声,顶着张苍白的脸,略挤出几个微笑对卢至安说道:“还是得感谢卢先生这些时日亲力亲为来照顾华昭,华昭感激不尽。”
“哎,世子客气了。”
“看世子的气色,还是要继续吃一些补气血的食物和药才行。”说着,卢至安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向萧华昭告辞,就听到门外有人找。
于是,他忙走出去问道:“是何人找老夫啊?”
见来的人是渝暮云身边的周溪侍卫,卢至安朝他拱了拱手,周溪也还了一礼说道:“京城来人问这次方州治疫的方子,湘王殿下特来让先生找几个人将诊疗的脉案卷宗誊写一份出来,好交上去。”
“原来如此,老夫拿过东西之后,就着手去办,必不会耽误湘王殿下的事情。”
周溪将话传完,就离开了萧华昭的院落。
屋内,萧华昭听见他二人的谈话心里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难道是京城也发生了疫病?看来自己得叫环一飞鸽传书去京城里问问。
待卢至安拿了东西走后,环一往外间拿了信鸽回来,对萧华昭说道:“世子,你知道我今天出去拿东西的时候,碰见谁了吗?”
“谁?”
“暗营司统领章扬。”
“是他?”萧华昭这几天虽然躺在床上,但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就会在萧柒打探消息回来时问话。
这几日,萧柒暗中监视了与方伐善有关的几路官员,从他们偶然的几次谈话里,得知了方伐善做方州太守这么多年里,一直与章扬有着密切的书信往来。
章扬这个暗卫统领,可是直属皇帝管辖,难道他二人是勾结在一起瞒着自己的皇帝舅舅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或者是自己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舅舅一直在暗中吩咐着方伐善在办什么重要的事情。
无论是怎么回事,方伐善与章扬两个人秘密联络在一起,肯定就不会有什么见得光的事情出现。
萧华昭在一旁思索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头绪。随即,停了下来,朝环一说道:“明天,你去替我请那位南星姑娘来一趟吧,我有些事要和她说。”
“是。”
环一应下,但是心里觉得很是不安。这一次,那位沈大将军的后人与世子见面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保险起见自己明天还是多安排几个人来这儿守卫吧!
环一如此想着,在晚饭过后的时间里,去和隐藏着的暗卫兄弟们做了一下沟通。过后,才安心地走进萧华昭的房间里守夜。
次日,环一去往洛莙柔的院子里,看着正在帮她分拣药草的沈南星,别扭地走上前说道:“沈姑娘,我家世子想请你去小院一叙。”
沈南星闻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问道:“你家世子现在找我去,是鸿门宴?还是”不等南星把话说完,环一面色凝重又小声地说道:“世子是想找您聊聊当年云越灭国的内情。”
“去不去,看您自己。”
洛莙柔在一旁闻言,心道:真是不出所料,萧华昭果然是来请人了。
随即,她对着南星眨了眨眼,那样子似是在鼓励南星前去将话问个清楚。沈南星受到洛莙柔的鼓励,欣然跟随环一前往了萧华昭处。林亦白在他们走远了之后,给了洛莙柔一个眼色,便飞身前往跟随他们而去。
进入萧华昭的院子里,沈南星明显能感受到暗中围绕着一圈冥识境的高手。随即,腹诽道:“这还不是鸿门宴?”
“沈姑娘请吧?”环一在萧华昭屋外对沈南星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沈南星见势倒也不惧,直接进入了屋内,环一则紧随在其后。
屋内,萧华昭看着沈南星那双平静的眼眸,感受着她周身因运气而升起的那股无形而连绵的波动,心道:终究都是被战争牵连的无辜的人,即便被她弄得自己这一身的伤,也终究是怪不得她的。
他二人对视了一会儿,萧华昭开口向环一说道:“去,把外面暗中隐藏的人撤了。”
“世子,这哪能行呢。”环一看着萧华昭,脸上写满了为难这两个字。萧华昭则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次请沈姑娘来,我是打算以岳陵侯府的辛密相告。”
“你在外面围着一大圈人,我们还怎么说。”
看着自家主子面上带有一丝薄怒,环一悻悻地退了出去,遣散了在外间的人之后,独留自己在屋外守候。
沈南星察觉周围人的散开了,便自觉地坐在了屋内的圆凳上,准备等萧华昭开口。
萧华昭看着与自己同岁的沈南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早先,我醒过来的时候,听环一说起过你的身世。”
“你是云越沈清和将军的女儿?”
见萧华昭这么一问,沈南星也很坦然地答道:“不错。”
“如此,那就请沈姑娘先看过京城寄过来的这几封书信,我们再去说云越当年的那场战事吧!”
沈南星见萧华昭从枕头下拿出几封信件,她上前拿过,抽出封壳里面的信纸打开一看,竟然是十几年前,岳陵侯前世子萧行之写给老侯爷萧风亦的家书。
父亲大人亲启:
儿行之自受命于二皇子南下征伐云越,日夜寝食难安。云越小国,自初建起便偏安一隅,对我大渝从无不敬之心。而今,朝中左相付鸿与那妖僧空明言之凿凿说云越国有不死丹药重宝,定要命儿南下攻伐夺取,用救陛下性命。皇命加身儿不敢不从,只是可怜两国边境百姓要因这虚妄之事,受战争之苦,儿于心不忍,遂上书监国二皇子,派儿臣前去云越商谈,命云越交出重宝即可。
几番上书前去,二皇子却仍然坚持攻占云越,儿感其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假借取宝之名,生出强占他国之心。儿不愿做此大恶之事,遂来家书请父亲一定要在朝中发力规劝二皇子,使其莫要妄生杀戮,让大渝徒遭千古骂名。
儿行之敬上。
看完信件的沈南星眼中几度闪烁,问道:“萧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即使你父亲萧行之没有攻打云越的意思,最后不也一样造成云越灭国的惨剧了吗?”在沈南星眼里自己这句话,对萧华昭而言无疑是十分打脸的。
可是,靠坐在床榻上的萧华昭非但没有感到羞愧,反而带有一丝不屑:“沈姑娘说得好,可是就在大军停驻在云越的时候,我父亲却突然暴毙了。”
“他是中了云越噬心毒而死的,虽然他运回来的时候,尸身用了一种香粉保存的很好,但也经不住仵作的验证。”
沈南星闻言,冷笑了一声,拍案起身讥讽道:“好一个岳陵侯世子,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难得。”
“沈姑娘,我只是把其中实情说出来了而已,并未想倒打一耙,况且我不认为云越那般绝顶高手能冲破大渝十万大军的防卫,只针对我父亲一人下毒。”
沈南星想了想,确实如此,又问道:“那你是认为,是你们大渝自己人先杀害了岳陵侯府前世子,然后又借助前世子手里的兵符,欺瞒调动了整个广捷军攻灭云越的?”
听到沈南星如此说,萧华昭面朝屋顶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并非没有这个可能,而且我敢确定就是如此,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沈南星对上萧华昭冷冷的眸子,心中大为震撼,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失神了片刻,沈南星又问道:“你这么说,可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据我所知,要假借兵符号令一支军队可不容易。”
若非有权势滔天的人相助,哪能轻易成功,更何况广捷军里,忠诚于岳陵侯府的掌权将军那么多,要是用骗的,他们哪里肯听,除非有其他取信于人的东西。
沈南星将话说了一半,另一半她藏在了嘴里不敢说出。
而另一边的萧华昭听过了她这半句,便也想到了后续的因由,说道:“没错,所以我才会去暗查当年能擅自指挥广捷军的方伐善。”话毕,他二人脑子里皆是闪过一个极有可能的对象,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好似认定了真相一般。
话已经差不多说完。
沈南星刚要准备走的时候,她将一个小瓶子扔给了环一:“你的解药。”
“沈姑娘,你?”
“萧侍卫这么多天被毒药折磨的滋味不好受吧!既然今天我已经把话和你家世子说开了,我自然不怕你们拿着我的身世做文章。”
“今天我们所坦白的秘密,我相信会比什么手段都来得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