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治疫
次日,万事齐备。
各路人马分别在桂明城四城门口处安营驻扎收诊。
洛莙柔和长雀领着卢志安他们在北城门收治病患。在看诊帐篷处,十二套看诊桌位放得整整齐齐,周边士兵也都严装防守在现场引导周边的疫民前来看病。
在此之前,医师们不敢有所懈怠纷纷连夜诵阅《扁鹊心书》以备今日之用。
在临坐下诊桌的时候,各位医师还不忘互看一眼,以示鼓励。
收诊起,路边闻讯而来的疫民们都蜂拥而来,拖着疲弱的身体,嚎呼着让医师们诊病。而现场维持秩序的卫兵,则让他们挨个儿排好队伍,等待看诊。
不过一会儿,医师们便接治了一批人,开好了药方,让他们凭借方子在隔壁搭建好的药棚里取药,之后更是让士兵们帮忙熬煮。在路边躺着尚无病痛的男女老幼见着手忙脚乱的士兵,便想自发地来加入治疫的队伍。
洛莙柔见百姓在大疫之时如此热情,自是欢喜,便让师父出面安排了可自由报名治疫扶助志愿者队伍这件事情。
报名告示张贴出来后,北城门的诊治队伍愈发壮大热闹。
突然,看诊人群中有一老人突然狂烈干呕不止,涕泪交下,这让才搭上脉的刘医师倍感惊恐地呼喊道:“长雀神医,您快来看看呐。”
长雀闻声带着洛莙柔过来看着那位老人,先是让人帮忙将他搀扶起来给略微顺了顺气,在细细地把过了脉:“别急老人家,先喝口水顺顺。”洛莙柔闻言,在一旁的桌子上倒好了一杯水递给那位老人家,随后又查看他因干呕而发白的面色,还偶尔伴有咳嗽,便知这绝不可能是单纯的伤寒所引发的病症。
长雀把了一会儿脉,眼珠转溜了一会儿道:“老人家年老伤寒之余又并发水气病,难怪会干呕不止。”
“这病还得以麻黄汤主之,辅以小青龙汤调理,再吃些养胃的食物疗养便也可救了。”
众人闻言,皆是放下心来,而洛莙柔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心里也直赞叹着师父医术了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和师父一样,能够直入病因,施药救人那就好了。
长雀诊治完毕,让人领着老人和他的家人去一旁拿药。
随后又对着洛莙柔说道:“莙柔啊,这方州虽然是大疫之地,但是目前已经找出病因,因此也不算凶险。”
“借由此地病人良多,你可多多诊治修习医术,这可是我们医者难得的道场啊!”
“是,师父。”
洛莙柔听罢,便独自一人兴冲冲地赶往下一个待诊人群里诊断救治了。
随后,长雀看着现场忙碌的医师们,又说道:“各位医师,在场老弱者出发病症状多且杂,你们切不能依书生搬硬套,需更加仔细斟酌开具药方。”
“可知,从医者当记慎也。”
“谨遵神医教导。”
现场一顿叮嘱完毕,长雀便在一旁休息并记录着在场出现的特殊脉案,以备不时之需。
北城门收治诊断了一上午,到了饭点时刻,另一侧的施粥棚子则是做好了山药米粥,以及各类馒头包子发放给城中的疫民。
“哎,你们别抢,别抢啊,大家都有。”
在施粥棚里面,伙夫忙慌地喊着,但是大家也都没有听,全都围成一团抢夺食物。
那场面之激烈,连维持秩序的士兵都无法阻拦。就在疫民们快要冲进粥棚内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众人随着声响向北城门入口处看去,一只碎裂的白瓷葫芦正安静地躺在一只锦缎鞋子边,而那锦缎的主人正皱着眉头看向粥棚外那群衣衫褴褛,面容污浊的疫民们,斥道:“方州有难,百姓疾苦,天家命我等来方州救济,开设粥棚施食,却没想到第一天施食你们这些壮年男子就为一点米粮争来抢去。”
“让其他的老弱妇孺该怎么办?”
见萧华昭眉头紧蹙,大声怒斥他们,其中有那好事的疫民不服道:“你们这些达官显贵知道什么,我们这些有力气的不抢,那家里的老人孩子就没得吃了。”
“这些黎民疾苦你们又可曾懂得。”
“更何况,吃了这一顿谁还知道有没有下一顿,也许明天的粮食就断了呢。”
“疫地多饥,官府早有所料,所以不管是明日还是后日都会不断有粮食供给。在方州,只要有广捷军在一日,施粥一事便不会停止。”
现在众人都沉默着看着萧华昭,那表情有怀疑的;有麻木的;有感动的;还有惭愧不敢抬头的。一时间里,施粥之事僵持了下来。随着,萧华昭向伙夫使过继续施粥的眼神之后,那伙夫才又乐呵呵地说道:“大伙,别愣着啊,接着来拿粥食。”
“咱们岳陵侯世子爷专管这方州粮草运输救济的事情,有他在包管饿不着大家。”
伙夫说完,大家看向萧华昭的眼神瞬间和善了几分。
虽然是在方州偏远之地,但本州内的百姓也知岳陵侯萧家自太祖起,世代在军中扎根,历代的将军都有着保疆卫国的功劳,并且岳陵侯麾下广捷军更在各处有仁义之师的名号。因此,原先还在质疑的百姓也都对萧华昭所说的承诺更加信重了几分。
过后,在场的疫民们也都自觉地排起队伍,拿取了吃食。
见众人都没有在争夺下去,萧华昭向长雀处走去略略施礼道:“长雀神医,不知今日就诊可曾遇见什么难题,需要让华昭帮忙解决的吗?”
长雀看了他一眼,将身子侧站了过去:“你走吧,这里还用不着你。”
“谁说用不着他了。”洛莙柔看着他们二人别扭的样子,凑上来说道。“萧世子,你能不能让人准备一批简易的担架物资,我看一些疫民都已经被伤寒折磨得起不来身了。”
“若是有些担架在这里,能够有人帮忙挪动他们就好了。”
萧华昭看着洛莙柔不断用衣袖擦着自己满头的大汗,声音气喘吁吁的,像是诊治病患累极了。心下笑话她没个深闺贵女的样子,不过却显得十分可爱。
随即,刚想着对当下情况说两句的他还没等话出口,就被身边的环一抢白道:“县主好心,只是咱们广捷军的兄弟们人手都不够使了。”
“又是在场护卫,又是帮着熬药,还得叫上伙夫来这儿施粥。”
“桂明城内原本的士兵也感染了一大片,那边还要人手救治呢,这实在是……”
听得环一如此说,洛莙柔也知道在这里人手的紧迫。正当为难之际,旁边原本帮忙的大姐说道:“姑娘可是要人手,帮着挪动那些不方便的病人?”
“正是。”
洛珺柔回答完,就听那大姐转过身去大喊:“牛二牛二,人死哪儿去了。”随着大姐几声呼喊,一个面容焦黄的男子忙跑了过来到大姐身边。大姐见人已至,便热切地朝洛莙柔说道:“姑娘,这是我家男人,一个干农活的粗汉,这次疫病他没有感染你们说的那个伤寒,正好有力气可以帮着给大伙搬挪一下子。”
洛莙柔看着眼前面容憨厚的男人,又看着这位大姐不解地问道:“怕是会耽误你家农活吧?”
“耽误什么呀,我们也是逃难出来的。”
“老家里的人犯了疫病,都在互相人吃人,我们一家子看着害怕就逃出来了。”
“这一路,我们两夫妻倒还好,只是我那可怜的小女儿快不行了,说真的要不是看姑娘你们是诚心来救助的,我也不会这么热情。”说着,大姐就哭了起来。
洛莙柔见状忙安慰道:“你先别哭啊,快带我们去看你女儿要紧。”洛莙柔话刚说完,那大姐怔怔地看了看她,面带疑虑地说道:“姑娘既是好心,那就麻烦您帮忙看看吧。”说罢,便将洛莙柔一行人带去了三百多米外的一个破屋里。
昏暗的破屋,只有一张积灰的茶桌和一张破旧大床。
破旧的床边柜子上放着一只药碗散发着麻黄汤的气味,床上则躺着一个呜咽呻吟不能动弹的老人,老人右下侧的地铺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昏迷不醒。洛莙柔跟着那位大姐的指引,朝着那女孩儿走去,蹲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的小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
随后,又将她宽大的袖口撸了上去,看着手臂上布满了痘疤和透明色微红的小点,洛莙柔思索着说道:“是痘疹?”
众人见洛莙柔看了一眼便说出诊断结果,便忙凑上去查看。谁知,萧华昭身侧同行的侍卫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红色疙瘩,吓得面色发白地喊道:“这是天花,是天花。”说着,他就跑了出去。
环一听见‘天花’一词,抽刀向那妇人说道:“你这妇人好生歹毒,莫不是早知道你女儿得的是天花,所以才将我们一行人带来诊治。”
“若是县主和世子因为你的女儿有个什么好歹,你全家性命难保。”
环一厉声说完,便想带着萧华昭出去。而那妇人一听他们是什么县主和世子,当场吓得瘫坐在地上说道:“我没想过要害你们呐,我也不知道我家木桐儿得的是什么病,我真没有要害你们呐。”
“好了,都不要吵了,这不是天花,就是一种叫水痘的皮肤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