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浣花天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深浓，选秀也已然完毕。
集英殿里的众人，在大监宣布夜宴结束之后，便都纷纷带领各自的家眷离席归府。
归府路上，洛文泽特意将洛莙柔带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里，两父女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凝视着。不一会儿，洛文泽率先开口道：“莙柔，这么多年来，为父竟都不知你学过舞艺。”
“是为父疏忽，都未曾关注过此事。”
“好了父亲，您有话就直说吧。”
洛莙柔听着洛文泽和她讲着这些弯弯绕绕的话，瞬间便来了脾气。话说，这个渣爹从小没有照管过自己的女儿也就算了，现在说话做事还尽是一番试探的意味。这还真是叫人心下不快的同时，顺带看着他那生出了三分旧色的老脸都感到十分厌烦。
“好，那为父就有话直说，莙柔你作为我洛家长女，应当以身作则，承袭闺秀典范，而不是学什么优人之风，给我洛家抹黑。”
洛莙柔一听，原来洛文泽弯弯绕绕的，就是怪自己今天御前一舞又让洛家在京城里落实了下流的名声。既然他如此说，那自己到有几句话要问他：“父亲原来是为这个？那您倒是说说，您这一身爵位是靠什么挣来的，是考取了功名，还是为国尽忠，洒过热血？”
“都不是，您的爵位是靠姑祖母御前一舞，荣获盛宠而来的对吧。”
“莙柔，你又何必……”
“好了，偌大个京城，尽是明慧之人，谁又不知道谁呢？”
“故作高贵，也只会更令人耻笑罢了。”
马车轮子咯吱咯吱地转着，很快就行驶到了清河郡王府门前。
待车停稳之后，洛莙柔率先掀开车帘，自顾地走了下去，带上了她的婢女银花直奔梨香院的方向而去。
回到院落里，得知洛莙柔中选的徐嬷嬷先是热络地服侍着她回到了屋内。然后，又双手合十，面目朝天喃喃自语：“真是先王妃保佑，让县主今日能够明珠脱尘，得以中选”看着徐嬷嬷那略带滑稽的模样，洛莙柔当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刻，她心里只惦记着四月初八浴佛大节，自己可以混出府去，见到两个月都未曾谋面的师父长雀。
四月初八，浴佛日至。
洛王府的管家女主人何王妃于寅时末刻起身之后，便派出了自己身边的婆子丫鬟们去到各房各院内，去请还在酣睡中的老爷夫人，小姐们起身准备收拾着，去往皇觉寺观赏浴佛仪式。
卯时初，梨香院门外守夜的婆子接到通知后，便把消息递给了徐嬷嬷。
徐嬷嬷走进洛莙柔的卧房，见她还打着呼噜酣酣大睡着，便喊道：“到太阳都要晒上身了，小姐还不起床么？”听得徐嬷嬷这一喊，洛莙柔恍惚地从床上翻起身来，撩起床幔，看了一眼窗外还是一副乌漆嘛黑的样子，回道：“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
“小姐可别再贪睡了，何王妃一早就派人来请小姐梳洗准备，去往皇觉寺供佛呢。”
一听能出府了，洛莙柔当下就来了精神。等徐嬷嬷又把在洛莙柔内房里，守夜陪睡的银花喊醒之后。洛莙柔便在两人的服侍下，开始了梳洗。
今天，为了能顺利见到长雀。
洛莙柔依旧决定穿一身素色简朴的衣服出门，以便顺利溜出上演龙华会的金明池，去到长雀师傅常住着的西门大街的慈济堂里。
时间到了辰时三刻，何王妃身边的一位婆子又前来请洛莙柔去往王府前门与众人会合，好一同出门。
出门前，徐嬷嬷和她嘱咐了几句不许淘气贪玩的话后，便让她和银花出了梨香院。
到了王府前门，洛莙柔见除洛老王爷外的众人皆在，便先向长辈们行了礼。
随后，站在一边等候着洛老王爷的到来。
不一会儿，洛老王爷来到了前门。他环顾众人了一会儿，发现洛莙柔还穿着一年前那身半旧的素色衣裙。随后，眉头十分不悦地皱了起来，对着何王妃说道：“最近家里的事很忙吗？”何王妃见公爹突然一问，赔笑道：“最近浴佛日在即，儿媳也就忙着张罗了一些供佛浴佛的物品，不过都是些小事，不忙。”
“不忙就好，作为家里的管家人，家里的小辈你也得费心照顾好。”
“不能厚此薄彼，太失体统。”
“是。”
何王妃见洛老王爷说完，又转头往洛莙柔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跟随老王爷的目光看去，见到洛莙柔那身简朴的衣衫，她也瞬间就明白了今天老王爷话里话外的意思。
确实她作为洛莙柔的继母，最起码也应该把她这个原配的嫡女给照顾得妥帖一些。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这个丫头的生死病重，府里人都皆是一派不闻不问态度，更遑论谁会在意她平日里有没有与其身份相配的锦裳华服可穿。
不过，如今到底也是时气转了，有着入选秀女的身份，就连老王爷也发话以后家里人都不许去难为洛莙柔，更不许拿她御前献舞的事情作伐子，用家规家法去教训她。
对此，府里人也都在底下私相说道：“大小姐这一回可真是跨过了金门槛，便事事都不一般了。”
洛府主子们在门前等候了一会儿。只等老王爷下令出发，家中一行人才行至府外，坐上了马车，赶往了皇觉寺参加浴佛盛会的路上。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行至了皇觉寺门口。
洛莙柔下了车后，便跟上大部队的脚步走进了皇觉寺。
进了皇觉寺，洛莙柔只觉得乌泱泱的人头与四处燃放着的香炉，让人感到憋闷得慌。
不一会儿，跟着大家走到了寺中供佛之地大雄宝殿外的时候。洛莙柔看到一个身穿素衣袈裟的老和尚，正和善地接待着每一个进寺供佛的人。
“想不到智通住持，接待信众们依旧是这么的慈祥和蔼。”洛莙柔看着殿外笑意盈盈接待信众的智通小声嘟哝一嘴。随后，就跟着殿外排着队的人走进了大雄宝殿里。
殿内，洛莙柔为了能够快点完成浣花天的仪式，便熟络地先走到了殿里的右侧屏风后面。在她清洗完双手，拿取了一束师傅递与的芍药花后，只等佛前站立的大师对着洛莙柔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她便持花大步地走过了屏风，侧身站立在佛像下的案前。
“是你。”
闻言，洛莙柔抬眼一瞧，岳陵侯府的萧世子此时正站在自己的眼前。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现在不是轮到女客供花了？”
听到洛莙柔这一声质问，萧华昭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身后的师父催促道：“阿弥陀佛，二位还请快供花吧，门口还有信众在等待上前。”
洛莙柔与萧华昭两人听到师父已经在催促，双双转身之后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向了佛祖跪拜了下来，又将手上的芍药花供放在了台前。
待二人作礼完毕，外面等候的人们看着他们双双供花的样子，都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哎哟，这是个什么礼数，以前也没听说啊？”
“哎呀，这你还不明白，一男一女同时供花又对着佛祖叩头，那八成就是一对有情人在对天盟约。”
“啧，你可算说到点子上了，我看也是这样。”
“你们没听说吗？在佛前供花可得好姻缘，今日我带着我家这小子也来供奉了。”
……
门外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传到了萧华昭和洛莙柔的耳朵里。此时，两人还依然跪在殿前的蒲团上，只是那面庞与耳朵较之前看起来，已然是通红一片。
随后，在两侧师父的提醒下，洛莙柔与萧华昭二人站了起来，转身又对看了一眼，纷纷羞赧的别过了头去，不知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