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草惊蛇
林世堂带着一小队官兵赶往了现场，那里已经烧成了一片瓦砾。勉勉强强能辨认出来的尸体已经被烧的焦黑发臭，惨不忍睹。
官兵一边挖坑，一边低声交谈。
“唉！真的惨，脸都成焦炭了，不知道哪来的狠人，一个不留。”
“不过他图什么？谁会把这么多东西放在深山老林里？”
林世堂生怕他们交谈中说漏些什么，连忙开口打断。
“好了，抓紧把这些尸体埋好。”
挖坑的官兵和招来的民工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林世堂摆摆手，示意他们停。巡逻一圈后，一脚踩碎一块仅剩的黑色的类似盾牌构造的黑色渣滓，招呼他们继续挖坑处理现场。
林世堂在把尸体埋葬之前，曾仔细查看过。他们都受了剑的致命伤后，被焚尸灭迹。
“燕国什么时候有这等高手莫非？”
低头沉思之时，林世堂远远听见车马碾过树叶所产生的“沙沙”声。这种事情自己不可能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是百姓知道也不会没事往现场去跑。正猜测是谁时，已经到了眼前。
林世堂多年官场沉浮，此事果然能猜个大概。眼前之人正是统管薛家的薛权。
“薛权兄不去户部理事，怎么来到这种死了人的不详地方？”
林世堂拱手行礼。
“昨夜遥望城外火光冲天，因此今日特意来看看，林兄可有什么发现？”
两个人想干什么都互相心知肚明，林世堂很懂得察言观色，这里的门道差不多也摸了清楚。
像都尉这种要随时进行巡逻清查的职务，林世堂很清楚这里焚烧的就是薛家的工坊。都尉这个差事虽然职位不高，但是直接听崔官员的指挥，而且和每个地方都有交流，怎么着都能捞点油水。
要是在无人处，林世堂大可有话直说，但现在人多眼杂，还是只能用官话交流。
“贼人焚尸灭迹，现场没有任何线索，在下也一筹莫展。”
“你看这工坊里面，什么都烧成焦炭了，就连这里面有什么，属于谁都无从分辨。”
林世堂注意到薛权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知道的就是杀人者善用剑，而且干净利落，应该是技法非常熟练的杀手。”
薛权点点头，走到前强忍着恶臭看了看那些尸体，官兵们正把它们往挖好的坑里面丢。
林世堂注意薛权的神情，近乎毫无波动，若不是林世堂清楚底细，恐怕不会认为此事和薛权有关。
“请林兄早日将贼人捉拿归案，同为在朝官员，理应帮助。如果有什么需要在下定会鼎力相助。”
“多谢薛兄。”
林世堂目送薛权离开，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不禁感叹。想不到其兄性格如此暴躁而他却如此温润。哪怕是自家的工坊自己的人成了这样，他的表情神态也与看热闹的路人一样自若。
一段时间后，这里的现场已经处理完毕。林世堂看上去心事重重，他让官兵先回去，自己留在这里苦想。草木没怎么被火焰蔓延，却有不少灌木被齐刷刷斩断，甚至周围还有烧焦的痕迹。明明火焰没有蔓延，哪来这种痕迹？
思来想去，可能只有阿月一人。不过阿月“已死”，知道她还活着的不过崔先生和自己而已。阿月本名陆月，从小受她哥影响酷爱习武，前御林军首领便是她的哥哥。
他被杀害后，陆月回都刺杀上官恒未遂，走投无路之时被自己生擒。自己本就是崔先生的亲信，在他的指派下利用活捉刺客后所得到的晋升与崔先生共同合作救下阿月。崔先生对弑杀先帝的行为十分不齿，一直联合高游在暗中等待时机，而自己要有家庭去养活，不可能跟着他们去干掉脑袋的活。只能继续在这里左右逢源的踩钢丝。
幸亏崔先生也并非不通人性，他从不让林世堂去做那种把自己陷入险境的事情，因此林世堂对他也颇为敬重。
林世堂的父亲正是之前慕容信的老师林逸，他还有一个妹妹，叫林陌萱，从小就对各种草药的药性很有感悟能力，甚至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能自己配制一些简单的药。
只是，就算真的是她，谁有如此身手逼的阿月要使用功法？
老一辈的高手，现在几乎都已经是世家家主，而且不可能亲自下场，不可能是他们。
年轻一代的高手，也不应该是世家中人。可是世家几乎垄断了对修炼瓶颈突破的指导，民间高手不可能强到哪里去。思来想去，能和阿月过招且不认识她的，极大可能是慕容信。
林世堂对于慕容信的表现有所耳闻，但不敢置信。他自己虽然不修炼，但是敏捷与力量远超常人，甚至可以和等阶不低的炼体者持平。现在又出了一个慕容信天下无敌，难道燕国又要大乱？
林世堂并不想蹚这个浑水，而且他与薛权交厚。出了这种事情，他最想不了了之。
绝大部分的火焰痕迹都是点燃后留下的灰尘，唯有一片地方格外吸引他的注意。
林世堂曾和陆月交过手，那里的灼烧痕迹明显是陆月的功法。陆月现在的身份明明是“已死”。若是这被人看穿，那事情就麻烦了。
林世堂一边走一边踢着灰尘，试图掩盖一些火烧的痕迹。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林世堂回头去看，是一目光炯炯，看上去底气很足的中年男子，如今已经显出一些老态，反而更有威严。
林世堂心中一凛。上官恒怎么会亲自来这里？还没等林世堂说话，上官恒就开口。
“林都尉怎么孤身一人在此？”
林世堂急忙行礼。
“上官先生”
“不必拘礼。”
上官恒摆摆手，示意林世堂不必拘礼，随后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看着眼前场景。
“唉，薛权哥哥早亡，而现在又横遭如此祸事，着实令人唏嘘啊。”
“我们几个世家相互搀扶才有今日，不仅要辅佐圣上，还要抚恤万民，本来就无比辛劳，居然还有人想对我们下手。”
“薛权哥哥早死，薛家人心浮动。薛权毕竟年幼，人生阅历不足，更需要我们多多帮衬啊。”
令林世堂意想不到的是，上官恒直接承认了这里是薛家的。不过现在在这里的除了他的心腹就剩自己了，直说也无妨。
林世堂不假思索，立刻表示自己会彻查此事。虽说他感觉上官恒话里有话，但现在不是沉下心来长时间思考的时候。
“下官必定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大人不必费心。”
上官恒点点头，他的目光似乎不在那片被烧焦的痕迹上。
此事非同小可，我想举荐一个人为你的左右手，请林都尉转告崔先生。
“上官大人慧眼识珠，不知举荐何人？”
“在世家斗武会中夺筹的慕容乂将军之子，慕容信。此人年少武艺高强，其父母又是守边将军，功勋卓著，我有意提拔他做新一代国之柱石，都尉以为如何？”
林世堂总感觉话里有话。
“慕容信的身手在下听说过，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追查追捕想必更加容易。”
“好，好。”
上官恒似乎十分满意。
“那就先祝林都尉抓贼立功，荣耀林家了。”
上官恒拱手离去，林世堂百思不得其解，不久也回到了官府。
林世堂转告完后，崔姓青年似乎也没有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突然举荐慕容信？难道是想拉拢这所无几的慕容皇裔吗，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还是说，这种举荐，其实是一种威胁？凭他们的身份，慕容信再不想去也不能抗命。陆月把现场烧了个干净，几乎不可能发现慕容信的任何痕迹，即使是猜到也未免太快了些。
上官恒再厉害也不是神仙，这位青年官员不会去妄想不可能的事情。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薛权年幼，各个家族要多多帮衬他。”
“难道”
青年看向林世堂，林世堂思考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狐疑。
“世堂，也许这件事情暂时看不出来受益者是谁，但是受害的一定有薛家。”
“我认为他们不大可能发现慕容信或阿月的踪迹，可能是想顺水推舟的去压迫薛家。”
“要是我们反应激烈，反而露出马脚，我再考虑考虑，你先退下吧。”
另一边，慕容信照常拜访高游，今日陆白也在。高游眉头紧锁，陆白已经告诉了他昨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我杀死一个守卫之后正想隐藏，没想到有一个女刺客把那里的护卫都杀死了，还放火烧了工坊。”
“她和你我一样，也是掌握功法的人，我本想生擒她，结果她还是脱身了。”
高游轻捏茶杯，低头沉思。
“明明这些事只有我们知道，怎么会突然有人横插一脚？而且她也不是世家的人”
“崔胤和我是至交，要是他指使人做这种事，又是为什么呢？”
慕容信没说什么，那位官员原来叫崔胤。事情并没有闹大，反而给所有人都提供了一个回旋的余地。既然现在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不如顺藤摸瓜干下去。
陆月的出现并没有对薛家有利，薛家工坊还是被焚毁了。从目前来看，自己也没有被暴露，他们的想法也没有被泄露，那就说明至少不是明确针对自己。
远方传来车马轮子运转所特有的木质厚重声音，慕容信朝外望去，下来的竟是崔胤。
陆白见到这个情况，便起身回避，慕容信也跟着走出门，一起对着崔胤施礼。
崔胤拱手，深深看了慕容信一眼，随后走进屋内。
两人就这么在外面干等，慕容信来回踱了几步，很快就感觉无聊，就直接在门前的石板上坐下。
陆白仍然和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倒显得慕容信有些纨绔。慕容信直感无聊。清了清嗓子，想找他聊天，结果陆白只是看了他一眼。
慕容信思前想后，没话也只能硬说了。
“你功法可以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个水平。”
陆白只是看他一眼。
“你也不错。”
慕容信尴尬的恨不得把周围的草都薅干净。
“你之前有听说过会用火的女杀手吗？”
“没有。”
“当时我正在屋里面躲着，结果一会一下人倒地的声音，我再一看外面颜色都变了，眼前全是火光。”
“你知道不，我刚从屋子里面出来，就看见一个衣服非常干净的蒙面女子，被夜行衣包的严严实实也看不清身材，刚刚一剑把一个倒霉蛋捅了个对穿”
慕容信一边讲一边看着陆白，看他那眼神犹豫，又想看自己，又想看别处，就知道肯定还想听。
“哎呀，别杵着了，你又不是来这看大门的。”
慕容信慢慢的往陆白那边挪，拉着他的衣角。
“来来来。”
“”
陆白不情不愿的蹲下，靠到慕容信旁边。慕容信顿时兴趣大增，更加“绘声绘色”的讲自己和陆月是怎么交战的。
陆白虽然也跟着高游做了不少事情，但很少有过短兵相接的经历，很快就听的入迷。慕容信也越讲越高兴，恨不得把手中剑拿出来给他舞一段。
“我看那刺客已经招架不住了，但是我还有劲儿，于是我一剑就刺向”
“刺向哪儿啊？”
两个人回头，高游和崔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面含笑意的看着两人。
两个人急忙站起来，崔胤拍拍慕容信的肩膀，笑容甚至有点让慕容信发毛。
“鉴于昨天的事情影响较大，本官打算彻查此事。”
慕容信和陆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种官话说来干啥。
“但是鉴于贼人武力高强，恐怕只林世堂林都尉一个人难以胜任，你武艺高强，是青年一代个中翘楚，本官决定任命你为副都尉，即日上任。”
“副都尉？林世堂是谁？”
“明天你去就知道了。”
慕容信和陆白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