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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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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外停着四辆马车,车夫们懒洋洋地躺在车架上打着盹。

    等弥勒佛带着无了等四人下了酒楼,这才慌忙抖擞精神坐起身来。

    无了等四人都戴着头套,分别坐上四辆马车。

    无了一进车厢,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这是一种女人随身携带的香囊所发出的味道,无了怔了怔,不知道车厢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他很快就知道的确有其他人,一个女人!

    那女人用极婉转的声音道:“此去路途遥远,难道你就这么一直站着?”

    无了笑道:“如果知道这车厢里还有女人,我一定不会答应戴上这头套的。”

    那女人道:“那么你是不是应该赶紧过来坐下?。”

    无了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多半只是为了监视他,不让他有逃走的机会,但是这些话他没有说,毕竟能和一个香气满车的女人同行,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又何必非要戳破她呢?

    无了道:“这待遇当真好的很!”

    无了赶紧摸索着,正在找座位,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缓缓地牵着他坐了下来。

    那婉转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声音竟是在他耳边响起,很近,近的可以感觉到她说话时吐出来的气,她道:“你为什么不把头套摘下来?”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在和无了说着悄悄话,她的声音充满了女性特有的魔力。

    无了感觉自己的心在跳,跳的很快,他感觉身体的某一部分都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变化。

    无了默念心经,希望能够平复这种不该有的心思,但是效果好像并不是很好。

    那婉转柔美的声音又已响起:“你很紧张?”

    无了没有说话,心经念的更快。

    她道:“你难道真的不想摘掉头套看看我?”

    无了道:“不想!”

    她问:“为什么?”

    无了道:“因为我虽是个和尚,但终归还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很没规矩的男人。”

    她笑了,笑的声音比说话的声音更加撩人,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

    无了道:“你很值得一看?”

    她道:“我保证你绝不后悔。”

    无了道:“我最好还是莫要看你的好。”

    她问:“为什么?”

    无了道:“我并不是一个能经得起诱惑的和尚。”

    她甜甜的笑了,笑道:“你怕我会诱惑你?”

    无了道:“怕,我当然怕!”

    她又柔声道:“你为什么要怕?难道你会吃亏?”

    无了道:“我是怕你吃亏!”

    她笑了,笑的很开心,道:“你若真能让我吃亏,也不枉此生了!”

    无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觉得再说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做出一些佛祖都责怪的事来。

    无了问:“你是赛嫦娥?”

    女人笑声突然停顿,道:“你猜到了!”

    无了道:“听说你浑身上下都是毒?”

    女人没有说话,她突然就很安静,好像已完全不存在。

    无了接着道:“我还听说你貌若天仙?”

    女人还是没有出声,就好像突然从车厢里消失了。

    无了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女人的声音突又响起:“你要我说什么?”

    无了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赛嫦娥这个名号?”他发觉自己提到这个名字后,这女人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终于道:“你也许会不信,我一听到这个名号就想吐。”

    无了问:“为什么?”

    她道:“因为江湖中一听到这个名号,想到的并不是美若天仙,而是浑身是毒。”

    无了怔住,他刚才就提到“浑身是毒”这四个字。

    无了道:“但是你却依旧承认这是你的名号。”

    赛嫦娥道:“我不承认又能怎么样?我就算换一个名号,在世人的眼里我还是赛嫦娥,错的不是这个名号,错的是我这个人,我若换一个名号,也不过是多玷污一个名号罢了。”

    无了沉默了,原来她讨厌的不是赛嫦娥这个名号,而是她自己。

    无了道:“这世上没有几个女人能有你这般强大,你应该对自己满意才对。”

    赛嫦娥笑了,带着极为深切的苦涩,还有讥诮,道:“强大?我确实是个女强人,也的确没有几个女人能有我这般强大,甚至很多男人的名号都没有我这般响亮。”

    赛嫦娥仍在苦笑,接着道:“可这响亮的名号,吓走了身边所有的小蟊贼,还吓走了身边所有人,让我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赛嫦娥轻叹一口气,道:“这也不能怪别人,只因我年轻时太过气盛,手段也太过毒辣,浑身是毒的名号打的太过响亮,响亮到人人见到我,都对我退避三舍。”

    无了轻轻地摘下了头套,他就见到了一个此生见过的,最有女人味的一个女人。她丰满动人,皮肤雪白,眼睛透着一股足以勾魂摄魄的妩媚。

    这样的女人,用美若天仙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她为何又如此哀伤?难道她对现在的自己还不满意?

    无了笑道:“你是说人人都对你退避三舍?”

    赛嫦娥道:“难道你认为不对?”

    无了道:“你至少还有弥勒佛等四个志同道合的同伴。”

    赛嫦娥冷笑道:“他们平时也不敢亲近我,就连那个色胆包天笑面人都不敢对我有丝毫非分之想。你说可笑不可笑?”

    无了低着头,思索片刻道:“那么至少我还是个人。”

    赛嫦娥一怔,通常这种情况下,与一个满身是毒的女人离的这么近,一般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无了却没有。

    赛嫦娥道:“你不怕我的毒?”

    无了道:“我当然怕,没有人会不怕毒的。”

    赛嫦娥道:“那么你为何还不躲我远些?”

    无了淡淡地道:“因我看得出,你并不是一个喜欢随便给人下毒的人。”

    赛嫦娥道:“你看错了我。”

    无了惊道:“哦?”

    赛嫦娥道:“你以为我这浑身是毒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就是因为我随时随地都喜欢给人下毒。”

    无了道:“你会不会给我下毒?”

    赛嫦娥凝视着无了,眼里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

    赛嫦娥道:“你真的不怕我?”

    无了道:“我怕,但我愿意相信你已不是以前的你。”

    赛嫦娥问:“为什么?”

    无了道:“因为你一定为此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赛嫦娥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她确实付出了代价,这代价并不是任何人能想象的,她忽然哈哈大笑,她的笑声虽然妩媚动人,但已饱含凄凉。

    她道:“你知不知道,一旦每个人都避着你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孤独?”

    无了不能够理解,但他相信那一定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和寂寞。

    赛嫦娥的声音都已有些哽咽:“你一定想象不到,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人,竟从没有碰过男人,因为每一个男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够碰到我喜欢的男人。”

    无了点点头,一旦身边所有的人都把自己当成瘟神一样,就不会再有朋友,更不会有爱人,甚至连敌人都不会有,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幽灵,无论飘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注意,不会有人交集,哪怕身处闹市,也好像身边没有一个人,也好像孤独的只有自己。

    无了似也在为此哀伤,他同样孤独,也知道孤独寂寞的可怕。

    赛嫦娥接着道:“你可知道,每当我看到心仪的男人,再看到他那种嫌弃又害怕的眼神,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是我自己把自己活成了这样。”

    她的眼泪已落下,她这种痛苦又有多少人能够了解?

    马车已经启程,颠簸的路让两人看彼此的身形都有些模糊,无了的身形更加模糊,因为含着泪看人的眼睛,本就更模糊。

    无了静静地看着她,他没有说一些安慰的话,因他知道自己不能够体会别人的痛苦,就没有资格劝人放开。

    赛嫦娥含着泪花,这个年已大概三十多的女人,却哭的还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这个时候,这么样的一个女人,最好让她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让她心里的苦楚都用眼泪流出来,对她来说才是最好受的。

    所以无聊没有劝止她的眼泪,只是用一种安慰的眼神深情的看着赛嫦娥。

    无了是近十几年来唯一一个没有想躲着她的人,她也已很久没有感受过和一个人呆的如此近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遇到了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让她的寂寞平淡了许多。

    她看无了的眼睛,已充满柔情,她心也在跳,她也紧张,而且已有那么些害怕,害怕自己突然就会吓到无了,把他吓跑。

    就像有一只蝴蝶停留在她肩膀上,她的全身肌肉就已迟钝,做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丝毫不敢乱动,因怕惊走蝴蝶。

    赛嫦娥忽然柔声道:“你……你能否让我靠一靠你的肩膀?”

    无了道:“本应如此的,我也很想让你这么样美丽的女人靠着我的肩膀,可惜我不过是个又脏又臭的穷和尚,你若靠在我的肩膀上,闻到我这一身的汗臭味,恐怕还没哭出来,反而已吐了!”

    赛嫦娥突然噗嗤一笑,那种想大哭的感觉,竟被无了这句调皮幽默的话给塞了回去。

    赛嫦娥又笑了,脸上还带着泪花的笑都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笑,也是最美的笑。

    她柔声道:“谢谢你!”

    无了道:“谢我什么?”

    赛嫦娥道:“至少你没有像见了瘟神一样避着我,不仅听我说了那么多话,还让我不再想哭了。”

    无了笑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想着如何报答我了?”

    这句话如果是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说的,就很有挑逗性。

    赛嫦娥好像就被挑逗到了,她慢慢靠近无了的耳朵,道:“你要什么样的报答?只要你说出来,我也能办到的,我一定满足你。”

    这同样也是一句极富挑逗的话,无了的心跳又加快了起来,他是一个从未有过女人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本就对女人充满了幻想和渴望,这样的男人对女人本就没什么抵抗力,很容易被挑逗。

    可是无了好像畏之如虎,竟又念起心经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遍念完又念一遍,赛嫦娥怔住,她终于发现,这个人虽然不避着她,却也是个和尚,很无聊的和尚,不仅无聊甚至无趣。

    她愤愤地转过头去,心中原本升起的不知名的冲动之火,也突然熄灭,熄灭的原因也不知是她突然觉得无趣,还是无了念的心经有了效果。

    无了也平复了一些,道:“我说过,我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

    赛嫦娥好像一个刚被拒绝的女人,怀着一些怨恨冷冷地道:“可是看来我好像怎么诱惑你都没什么用。”

    无了长叹一声,本想问她此行的一些疑虑,可现在看来,不管怎么问,赛嫦娥都不会愿意回答的。

    一个女人若是生了气,无论你再问些什么,她都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你如愿。

    无了只好忍着不问,闭上了眼睛,似乎想睡一觉。

    赛嫦娥冷冷地道:“你信不信我举手间就能毒死你?”

    无了突然瞪大了眼睛道:“我信,深信不疑!”

    赛嫦娥带着一股妖媚般的冷笑道:“那么你就该识趣些,不是吗?”

    无了道:“你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吗?”

    赛嫦娥问:“是什么?”

    无了笑道:“是无聊和尚!你让一个无聊透顶的和尚识趣些,还不如要求癞蛤蟆长好看些比较实际。”

    赛嫦娥又噗呲一笑,道:“我看你就像一只癞蛤蟆,活脱脱的癞蛤蟆。”

    无了惊道:“我是癞蛤蟆?”

    赛嫦娥道:“你当然是癞蛤蟆,只不过你这个癞蛤蟆长并不怎么丑,还挺可爱的。”

    无了叹息道:“既然你觉得我这只癞蛤蟆还挺可爱,那么你当然不会毒死这么可爱的癞蛤蟆的,是么?”

    赛嫦娥笑道:“我当然不会毒死这么可爱的癞蛤蟆,但是我会吃了这只癞蛤蟆。”

    说完赛嫦娥就突然扑了上去,双手就想解开无了衣襟上的扣子。

    无了叫道:“从来只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哪有天鹅想吃癞蛤蟆的?”

    赛嫦娥闻言才撒了手,一直娇笑不停,无论那个女人,被人比喻成优雅又美丽的天鹅时,都会很愉快的。

    赛嫦娥止住了笑道:“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本姑娘今天就放过你,你要知道,本姑娘从来没真正碰过男人,本应该将你连骨头都吞进肚子里的。”

    无了道:“那么你为何要放过我?”

    赛嫦娥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那么可怕的女人。”

    无了道:“你难道还指望我会心甘情愿和你……”

    赛嫦娥打断了他的话,脸颊居然也红了,道:“你现在可以不愿意,不过你迟早要被我吃掉的,我已决定,今生就吃你这么一个男人。”

    无了冷笑道:“那么你打算红烧还是清蒸?”

    赛嫦娥又噗嗤一笑道:“这两种吃法都太普通了。”

    无了道:“那么怎么样的吃法才符合你的胃口?”

    赛嫦娥露出邪恶的笑容道:“把你扒光了,生吃!”说完她就哈哈大笑起来。

    无了只是闭着眼摇头。

    赛嫦娥却又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无了睁开了眼,看着赛嫦娥。

    赛嫦娥见他睁开了眼,笑道:“我们现在虽是蝴蝶谷的门下,但现在邀请你们的却并非蝴蝶仙子,你们要去的也并非蝴蝶谷。”

    无了很吃惊地看着她,这一行居然不是去蝴蝶谷,那么他们为什么故意用蝴蝶谷做这么一个幌子?

    赛嫦娥道:“我不能说太多,只能说这些,但是你放心,你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既然用蝴蝶谷做了这么一个幌子,当然不能轻易让无了等知道真正原因,

    但是赛嫦娥却为什么又点破这个谎言?

    无了感受到了她的真诚,无论是谁,能将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点破,都不会有什么恶意。

    赛嫦娥道:“你为什么不追问是谁要请你们?又要去哪里?”

    无了道:“我不能问!”

    赛嫦娥问:“为什么?”

    无了道:“你若说了,你的麻烦就大了。”

    赛嫦娥不再说话,她附过身来,双手搂着无了的脖子,温柔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甜甜的微笑着。

    无了没有推开她,不忍推开她,这眼前看来无比毒辣的女人,内心竟是如此脆弱的像个孩子。

    他的心又在加快,他的嘴又在念经。

    赛嫦娥忽然发现他念经的样子竟是如此可爱,可爱的让她有些发狂,但她知道不能发狂,因为她知道如果失态,就可能再也没有这种和他亲近的机会。

    她从没有这样子接触过一个男人,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子喜欢去搂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感觉,又能搂着这么让她觉得可爱的男人,她觉得这是幸福的,她感觉到了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很满足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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