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海帮
他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看着很普通的年轻人，如果真是普通人，为什么偏偏看到这么多把刀，非但没有害怕，还能从容的喝着酒。
江湖上走动的人，对于看不透的人一向很谨慎，很小心。因为深藏不露的人大有人在，毕竟有句话说的很实在：人不可貌相。
所以招子一定要亮。
他歪着嘴笑出了声，虽然是讥笑，但笑的是他自己，他不敢相信，活了几十年能遇到这种倒霉的事。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今天遇到了惹不起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恐怕要栽到这人手里，但即便是栽也要栽的明白。
所以他已经坐在了万年青的对面，一把刀横在桌子上，刀柄离他的右手很近。
“你是谁？”他声音很温和，看着万年青的眼睛，想从中找到点答案。
“一个人！”万年青微笑着，能少说尽量不多说。
“什么人？”
“普通人！”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他依旧盯着万年青的眼睛，但他现在很希望听到这个看着很普通的人说出‘不知道’三个字。
他的希望实现了，但仅仅一瞬间又破灭了。
“不知道！但能猜到。”万年青微笑着道。
“哦？那么说说看。”他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想知道这年轻人猜的到底对不对。
人就是这样的奇怪，明明害怕结果，偏偏又想知道。
“四海帮，江湖人称浪里神龙的罗四海。”万年青的声音不高，但足够酒馆里的人听到。
围着七个老头的八九名刀客也忍不住望向万年青，似乎有些担心，握刀的手更紧了。
因为猜的很对，的确是四海帮的当家罗四海。
七个老头依旧很认真的赌钱。
“何以见得？”罗四海一双眼睛此时不光有神，还多了些阴狠，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温和了。
“因为方圆百里只有四海帮才会干无本的买卖。”万年青笑着喝了杯酒。
“看来你的确猜的很对，也知道我们的营生。”罗四海现在很想走。
但是这么多兄弟看着，仅凭一个看着很普通的人说了几句话就走，恐怕四海帮当家的位子也坐不稳了，传出去也会被同行耻笑。
但又想想这酒馆里除了这个年轻人，也就七个赌钱的老头，和一个土埋到眉毛的老掌柜。
他有十三把刀，何况这个年轻人连把像样的随身兵器都没有。
“你究竟何人？”罗四海还是想知道
“我是一个普通到让人记不住，想不起，见过就很快会忘掉的人。也是一个没有性格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的，除非我身上有银子，就像现在。”万年青微笑着道。
“四海帮的兄弟只求财，不杀生。”罗四海说的铿锵有力，心里却不停的祷告，但愿这年轻人最好像看起来这样，真的是个普通人。
“我看未必，据我所知不光求财，还劫色，杀人也是常有的事。”万年青缓缓添满一杯酒笑道。
“但是今天我们只求财！”罗四海的声音分量很足。语气却有些商量的意思。
万年青不紧不慢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我是个老实人，像现在这种情况，我一向都很老实，自然是有多少拿多少。”
“五两银子？你打发……”罗四海盯着这锭银子，声音突然高了许多，语气中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意思，看起来很生气。
“我虽然没银子，但是我知道谁有银子。”万年青打断罗四海笑道。
“原来是个穷鬼！”罗四海盯着五两银子有些失神，但马上又很有精神“谁？”
万年青朝七个认真赌钱的老头扬了扬下巴，罗四海也将眼光移了过去，看了半晌，有些疑惑道“铜板？”
随即一双眼睛阴狠的盯着万年青“莫不是拿我寻开心？”因为他发现这七个老头实在不像有银子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每个人怀里至少一千两的银票。”万年青又扬了扬下巴，并伸出一根手指头，将罗四海阴狠的眼睛拉到七个老头身上。
七个老头依旧认真的赌钱，谨慎的押铜板，也吵吵几句，满酒馆人人都能听到的话，偏偏他们就像聋子一样。
罗四海又看了半响，终于起身拿起刀和斗笠朝七个老头走过去，因为他想看看这年轻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那么够兄弟们吃三年。
如果是假，那么今天这十来把刀必定会落在这年轻人的身上，至少也要变成一具尸体。
他已下定决心。
因为入行许多年，没人在这种情况下寻他的开心。
万年青微笑的看着，将桌上的五两银子收了起来，面前的三名刀客也没有出手的意思。
七个老头依旧赌的很认真，罗四海看的更认真。
就在大表哥要掷骰子的当口，罗四海的斗笠出现在了桌子上“拿出来吧！”他的语气充满威严，让人觉得无法拒绝。
七个老头似乎是聋子，大表哥只将斗笠丢在地上，接着掷骰子，眼里仿佛根本看不到罗四海和八九名刀客。
罗四海的脸一阵滚烫，入行许多年，头一次被七个糟老头这般无视。
八九张满是伤疤的脸渴望的看着他，只等他一句“动手”。
终于他牙一咬，喊道“动手”，刀出鞘了。
万年青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三把刀，看上去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三张可怖的脸对着他，三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
任何人这个时候都会惊慌，但他偏偏微笑着，而且很开心。
因为就在刚刚一瞬间，他见识到了崂山五友的点穴神技，和二大爷的沾衣十八贴。
这是江湖上消失很多年的绝技，今天他见到了。
万年青微笑着扫视三张可怖的脸，朝他们身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往后瞧瞧。
他的笑容让人不讨厌，至少看起来很真诚。
三位刀客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转过头。
这绝对是他们入行以来逃的最快的一次，只是看了一眼，三名刀客已到了酒馆门口。
他们渴望走出那道门，出去了就代表着活，但是求生的念头还是慢了一步。
他们眼睛还会转，人却动不了了，因为崂山五友比他们的念头更快。
罗四海很绝望，他后悔听了万年青的话。
如果早点走，也许，这会儿已经离这里很远了。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他人是站着的，只是动不了了。刀鞘还在，刀却不在他手中，握刀的手也多了个透明的血洞。
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他本以为看不透的是年轻人，没想到连老头也看不透。
十几个兄弟奇奇怪怪的站立着，眼睛里弥漫的杀气早就消失了，现在只剩了惊恐。
老掌柜的终于从柜台里边探出半个脑袋，缓缓的道“可别弄坏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