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话说三天后，这支见头不见尾的民间部队进入葳蕤城。那守在关卡的丘八那里见过这架势，还没看仔细便丢下栅栏跑了。虫天宝叉腰道：“这葳蕤城就是不一样啊，看这房子，看这衣服，看那后面还有个那么大的雕像！”冉霸眼睛在各家各户里流转，瞅着哪家姑娘漂亮，直接提刀闯入房子。他们的手下也是蛇鼠一窝，一边附庸风雅，一边蛮横无理。
只有葛狄仁这边的小喽啰认真汇报道：“报告大王，刚才本该有个大将军在山头埋伏，后来撤了，下一波可能就在皇城。”没等葛狄仁回答，只见虫天宝与人群拉开距离，大吼道：“老乡们，兄弟们，胜利就在眼前了，我们只要像往常一样走进去！以后你们就不用再害怕，每天不干事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所有人都是功臣，每个人都有赏赐。”激起层层叫好。
虫天宝天真的想当皇帝，但长期生活在军队的冉霸却明白，此事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待人们全部入城后，大门关闭，城墙上出现人影，弓箭咻咻，直击带头的首领，那么第一个中箭的，必然是大声嚷嚷的虫天宝。
葛狄仁反应迅速，虫天宝一死，立马跪了下去，狗爬到房子里，飞似的冲向二楼，多亏了这个决定，在一楼蓄势待发的丘八们听见动静，以为有人冲出去了，全部持刀杀入人堆。
哭泣，哀求，嘶吼，一种淹没一种。葛狄仁这时才发现自己进的是个旅馆，随便找间房，藏入其中柜子里。将气喘匀，细细复盘：“从淮安一路走来，所遇到的官兵最多几百人，还都是地方官集合出来的当地人。今日一见方醒悟，不是皇帝管不了，是不想管啊。”
葛狄仁猜的没错，被派来镇压反叛的这群人，是御魂军，他们虽然骁勇善战，但又不是什么事情都管。怎奈何皇帝御景忙着带娃，对于奏折中的起义，都以自行解决搪塞过去，不派兵，不出招。一直拖到现在快酿成大祸，才晓得把屁股擦干净。
只说三天三夜过去，葛狄仁在柜子里，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听外面没有了人声，才小心爬出去。扒在窗沿窥探，只见大街外全是尸体，横七竖八躺倒在地，还有零散几个城中帮闲的混子，被大价钱招来干活，处理掉他们。
葛狄仁小心翼翼出门，躲过行人，溜进厨房，有吃的一股脑往嘴里塞。吃饱了就拉条尸体过来背上，正大光明的跟在帮闲的后面，准备深入乱葬岗后逃跑。但奇怪的是，这群人拉车不往城外走，反而将尸体送向皇宫。肚里寻思道：“皇帝要这些尸体做什么？”帮闲的问不出来，当爷的又不敢问，葛狄仁只好在肚子瞎琢磨。
不过还好，问题并没有烦恼多久，由于人手不够的原因，看守破例让帮闲的进去，把尸体倒入坑里再走。葛狄仁不敢违抗，低头朝里走去。支棱起推车，尸体尽数滑入坑里。此时春风吹开高台罗帷，御景抱着圣女靠近死人坑，透过木板缝隙，那圣女长得是何种模样？但见雕莲丹青，鸳鸯星河。佛珠雕莲点眉间，碧口成红丹；星河璀璨汇双目，木鸟立肩头。双手玉镯护情缘，一方开泰；脖颈金锁保富贵，四季平安。圣女真乃慈悲善晓降世主，玲珑辨德伏虎女。
只见她张开小嘴，将死人堆里的，全吞吃入腹，吃完还不忘用舌头舔干净嘴角的血渍。葛狄仁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动弹，经宦官提醒，才颤悠着双腿离开。不在话下。
只说圣女吃完，小脸皱成一团，却不大哭，也不挣扎。御景见此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地牢里的邪祟还没炼制好，再等等。”圣女小手握拳，盯着南方，口里悄声咿呀咿呀，像在说：“好苦，好苦。”最后慢慢消化，带着皱纹睡着了。
当夜三更，佳玉宫内只剩一个房间明着灯火，御景和大臣聚集于此，表情严肃。他们不畏寒风，在阳台上眺望宫外，注视着奴隶张二的灯向地牢移动。御景问道：“邪祟还有多久饲养成。”宦官禀道：“不出一周。”御景道：“太慢了，圣女该是金贵的，整日吃那些平民当然不合口味。”
皇帝不明白圣女为何痛苦，但寒门出身的却晓得，她是在回味苦命人的一生。那是种独特的苦，是知道会窘迫，会辛苦，会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知道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也不得不吃，就算咽不下去，也要包在嘴里妄想找一丝甜味的苦。张二推开厚重木门，幽幽唤道：“宰相大人？”
里面没有动静，张二呼吸的声音便变得震耳，咽下口唾沫，继续往里走去。直到听见树根折断摩擦，他又喜又怕，沿着墙边给自己鼓气：“男子汉，不能退缩，你就是来送死的，回不去刚好，回不去妈的病就有救了。翠花也可以得到大把银子，在京城改嫁，找个比自己好的丈夫。”说着用袖子擦干泪，一马当先冲出拐角，大吼：“你个怪物，来吃我啊！”
朱甍碧瓦，亭台楼阁。恍然踏入白云宫，朦胧走进佘羽阁。黄龙迎道，大树奇花闪银纹；朱雀鸣叫，神仙真人冒清光。倾国美人脚踩莲花，演绎摘月；高山律师指点琴弦，奏响清平。有关阴曹地府的阴森是一点没有，张二呆立原地，被左右仙子架着坐到主位，他没有一览众山小的宏图，被身上的破衣烂衫所圈住，端不上台子，只会不断整理自己的着装，左扣一下右挠一下。
整场表演下来，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结束了，见场内安静下来，张二向旁边的小道童问道：“这里有刀吗？”小道童问：“主子要刀干什么？”张二道：“我是来寻死的，你们没有杀我的打算，那我就自己到外面找个角落了断。”小道童道：“我们不要你死，你要走便走就是了。”张二明白外面有人盯着，出去找死不作数，只好恳求小道童道：“我不能活着出去，我就是来给你们当食物的。”小道童道：“既然不能出去，就在这里留到能出去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