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乌兰图雅
达莱和查干部落的两位首领在大祭司的帮助下,强行解除了与阿尔斯坦的盟约并恢复了自由身。当晚,两个部落在两大首领的一再坚持下并入了库亚西,成为了他们的子部落。
说实话在这一次有惊无险的结盟事件中,两大部落除了求亲时送去的牛羊,马匹以及为数不多的戈壁滩红玛瑙被迫折损外,其余的包括人员在内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不过这一次所有人能够化险为夷还真是多亏了库亚西,要不是大首领金雨和阿洛大祭司迅速果断地出手相助的话,恐怕达莱和查干部落的损失与其它部落比起来,只怕是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因为旭日干的人正在对两大部落进行搜刮排查,暂时回不去的人们便只好在库亚西安顿下来,由于事发匆忙他们都没来得及带其它建房的大物件,于是只好暂时住进了库亚西人以前住过的山洞,不过还好山洞里除了光线差一些其余都还好,至少保暖这一块他们不用担心,食物虽然不多,但肯定也不至于被饿死,等熬过了这剩下的一半寒冬后他们必定会迎来春暖花开。
天黑时有人来报,旭日干在达莱和查干部落未发现任何人后他们对两大部落进行了有恃无恐的搜刮,大到民房衣物小到针线骨刀他们都没放过,一律被打包装上驼背带走了。老人们听闻此事都悲伤得老泪纵横,只有年轻人对那些东西似乎不太在意,因为他们始终坚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孩子们倒是天生的交际高手,才搬过来不到两天他们就已经跟库亚西孩子们打成了一片,整天追狗撵鸡的在库亚西山谷里来回奔跑。因此整个库亚西山谷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嬉笑怒骂声总是不绝于耳。
从两大部落里搬过来的人中,其格木恐怕是过得最舒心惬意的一个了,自从搬进来后他就光明正大地去找库其娅,说是去跟库其娅阿爸巴拉木学箭术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由于赛罕大首领近期不需要帮手所以其格木便索性搬到库其娅家住了下来,他每天最早一个起床后为他们一家烧水做饭,等吃过早饭他就跟着师父巴拉木上山打猎,他为人机灵好学什么事都得力求做到最好,因此也深受师父巴拉木的喜欢。冬天的山上猎物不多,可师徒俩却总是能打到或多或少的猎物,每天收工回来他总是抢着收拾猎物,把剥下来的皮毛梳洗干净后交由库其娅来打理。时间久了连库其娅的弟弟小达西也都喜欢上了这位能干又贴心的大哥哥,有事没事总是像根小尾巴一样追随在其格木的身后。而库其娅也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姑娘,她曾许诺要送给其格木的短皮袍,在他住进她们家没多久便穿到了他的身上。
阿尔斯坦见一批批从其它部落搜刮来的物资在旭日干部落里堆积成山,心里甚感舒坦,但是对于没有在达莱和查干部落找到他们的族人的事也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凭他将近两个世纪经验告诉他,这些人的突然消失绝不是个偶然,他知道在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人操纵着一切,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也不甚明白。思来想去他决定派人进驻两个空部落进行驻守,他相信只需守住那两根“木桩”,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劲傻兔子前来送命。而这个负责助手的人便是离得最近的特木尔首领的儿子,那个与乌兰图雅青梅竹马的牧仁。
乌兰图雅听说阿爸派牧仁去驻守两个空部落,一向乖巧的她怕牧仁太年轻一身担不起两责,于是也主动向阿爸请命带人驻守其中的一个部落。阿尔斯坦虽然心里有万般的不情愿,但是看到乌兰图雅恳求他时那坚定而自信的眼神,他明白自己再怎么拦都拦不住她。毕竟乌兰图雅虽是天生丽质的娇小姐模样,但她从小活泼好动,整天在马背上在山野里度过,骑马打猎,摔跤武艺都不在话下,光是她双手上那厚厚的老茧就足以证明,她并非是一朵温室的花更不是一只安于现状的金丝雀。依她的性格,若是把她强行留在身边的话,恐怕她会如一朵见不到阳光雨露的花朵一天天地枯萎。阿尔斯坦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在她的跟前败下阵来,于是便给足了乌兰图雅粮草物资和兵力,令她去驻守离库亚西稍远的查干部落。
初到查干,乌兰图雅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在分派完了所有人的任务后她便带着贴身侍女上山打猎去了。这里的山似乎与旭日干的有所不同,旭日干的山坡度较缓路也比较平坦,可以骑着马追逐猎物。可是这里的山更高更陡峭,山路也崎岖不平没法骑马,只能步行进山林打猎。陡峭的山体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山洞,有动物挖掘的也有天然形成的,大大小小的山洞连起来就像一座神秘的城堡。乌兰图雅从小就具有探险的精神,因此她每天打猎之余总喜欢带着侍女去钻那些山洞,并幻想着有一天能从某处山洞进入一盒神秘国度并在那里寻到许多稀世珍宝。
这天,乌兰图雅又带着侍女进山打猎,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们今天选择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平时的乌兰图雅都是带着侍女从人们常走的一条大路爬上山腰,然后再根据那天的猎物情况而定方向,可今天她却一改常态绕到大路侧面打算直接到山后去看看积雪有多厚。行至山腰侧面她们惊喜地发现雪地里有一连串新鲜的梅花状爪印。一般说来拥有梅花形状的爪印的除了狼和狗就是狐狸了,狼和狗的爪子形状偏圆而狐狸的较细长甚至呈菱形,而雪地里的爪印比较细小,看样子不是狐狸便是一头小狼崽。主仆二人手持短刀寻着足迹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一边攀爬还一边不时地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生怕那足迹的主人是只狼崽,到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送进了狼窝。
寒风阵阵吹来,如一把把的小刀划过她们的脸庞,透过她们身上的皮袍缝隙直刺娇嫩的肌肤,吹得两个姑娘一阵阵地哆嗦起来。这里是个风口,加之没有岩石和灌木的遮挡,主仆二人实在冷得没地躲,只好背靠着背相互依偎着取暖,心里盘算着是该往上爬还是索性下山去。正在这时,一抹鲜艳的红色从她们上方的枯草丛里钻出,顺着山腰一路向后山跑去。
“红!”侍女激动得喊出了一个字。
“红色的狐狸,火狐狸!”乌兰图雅尖叫道。
“对,是火狐狸!咱们要追吗?”侍女道。
“那是当然!”乌兰图雅道“好好不容易遇到那么漂亮的狐狸,不追是傻瓜。”说着她把短刀插进刀鞘,一手拿弓一手取了羽箭朝狐狸的方向追了过去。可奇怪的是当她们追到一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枯死灌木丛跟前时,那刚刚还近在眼前的狐狸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尽管这后山一片白茫茫,可那抹鲜艳的火红就是无影无踪。乌兰图雅和侍女看不到狐狸的身影只好俯下身仔细地去辨别地上的动物足迹,但是不管她们如何寻找也不管她们找得有多仔细,那串足迹在跑到积雪边缘时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难道它会飞?”侍女道。
“狐狸有翅膀吗萨日娜?”乌兰图雅一本正经地问道。
“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过狐狸会长翅膀。”侍女萨日娜道。“可是它是怎么做到消失不见的?乌兰图雅姐姐你看,”她在积雪边缘处蹲下来指着那串最新的狐狸足迹道“这脚印明明是朝着积雪里去的,可是这雪里却没有被踩过的痕迹,你说它不是飞过去还是怎么过去的?”
“难道它会隐身术不成?听我阿爸说有一种法术可以让身体隐藏起来别人看不到。”说着乌兰图雅用弯弓在积雪边缘敲了一下,顷刻间只听得呼啦一声,那片积雪便从被敲掉的一角开始往下坍塌。
“危险!”萨日娜腾地跳起身,一把把乌兰图雅拽到了一边的雪地上道。乌兰图雅也被这突然而来的惊险一幕吓得魂不守舍,待她回过神来,看着刚才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塌陷成一个黑洞洞的大坑,她惊魂未定地将萨日娜紧紧抱住。
“没事了,没事了,乌兰图雅姐姐,还好你平时教了我一些功夫,要不然我可拉不住你。”萨日娜拍拍胸口道。
“是的,萨日娜,但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有你在我可就掉下去了。”乌兰图雅道。主仆二人这才相互搀扶着慢慢向来路退去。
“乌兰图雅!”一个苍老而深沉的声音突然从塌陷的大坑传上来,把乌兰图雅和萨日娜都吓了一跳,她们相互对视了一下慢慢把视线移到大坑那里,但那里除了黑黑的大坑和周围白白的积雪其它什么都没有。
“乌兰图雅!”那声音又响起,这一次主仆二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怕那大坑里突然窜出一头红毛绿眼的怪物把她们给吃掉。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乌兰图雅一边后退一边怯怯地问道。
“我是孛额萨满,奉天神的使命在此等候了百年,如今终于等到了你。”那声音道。
“你在此等我百年?我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而已。”乌兰图雅道,她一点都不相信那个什么萨满,认为他说的都是鬼话。
“是的,我已经等你百年,如今你终于再次转世,我的使命可算是完成啦!”那声音长叹道,那样子似乎真的已完成一件特别棘手的大事一样。
“你说我再次转世?”乌兰图雅不置可否道。
“乌兰图雅姐姐,听他的声音他一定是个魔鬼,你别信他的话,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吧。”萨日娜劝她道。
“乌兰图雅,你原是蒙古草原上最优秀的濣都干萨满,随孛儿只斤族护送天神之力逃至此地,不想在一次祭祀中因为一个男孩的捣乱打破了你的神坛,当时你为救那个男孩自领了天罚而死,天神念你尽忠职守又为善人间赐你百年后转世重生,并命我在此沉睡等候。如今你既已转世重生我的使命已算完成,可以安心去了。”那孛额萨满道。
乌兰图雅听着孛额萨满的故事,脑子里突然闪过故事中的一幕幕,那场景鲜活得仿佛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于是她不顾萨日娜的劝阻,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黑乎乎的大坑。“乌兰图雅姐姐!”萨日娜大叫道,随着她的一声叫喊,乌兰图雅慢慢地坠入那似乎深不见底的大坑。“乌兰图雅,乌兰图雅姐姐!”萨日娜吓得对着大坑大哭大叫道,可是任凭她怎么哭喊也听不到乌兰图雅的任何回音。惊慌失措的萨日娜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路哭喊着跑回查干部落去找人来救援。
乌兰图雅自从坠入大坑就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似乎自己一直在某个变幻莫测的空间里穿梭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着了地,一睁眼她竟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古老的祭祀台上,身穿五彩条纹的萨满服,手持巫鼓在“三牲”前努力地跳着祭祀舞。祭祀台下无他人,唯有一个同样身穿萨满服的男人在一旁护法,他应该就是孛额萨满。乌兰图雅一边跳祭祀舞一边敲响手里的巫鼓,嘴里所唱的祭祀歌曲连她自己也听不懂,那似乎是神的旨意,是神引导着她这么唱。
祭祀舞跳了很久才停下来,乌兰图雅也累得全身无力瘫倒在地,就在她似睡非睡之时又听到了孛额萨满的声音,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苍老而深沉,转而变得洪亮有劲道“乌兰图雅濣都干萨满,你既已转世重生就继续担起你的使命吧,不过要记住,天下众生皆平等,不管你现在的亲人是谁也不管谁有恩于你,在你行驶每一项职权或者做每一次决定时你都要平等对待。我们前世有缘而缘尽于此,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安心去了。”说罢那刚刚还年轻而有活力的孛额萨满便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了。
乌兰图雅静静地看着孛额萨满消失,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悲伤或者不舍。也是,她与他的缘分始于百年前也终于百年前,如今的她已经再次转世重生,前世的缘分何必拿到今天来记惦呢?刚才那么努力地跳舞她实在太累了,困倦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她慢慢闭上了早已倦怠的眼。
再次睁开双眼时,乌兰图雅却重新站到了刚才滑落的地方,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已消失不见,眼前的还是那片被她敲掉了一角的积雪。只是这时的乌兰图雅依旧穿着那身神秘莫测的萨满服,手里依然拿着巫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