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线索
审讯室里，正在单向玻璃窗外观察舒雪陈述案情的刑侦小组们个个神色凝重，仔细听着舒雪的供词。
邵盎然心中略有感慨，虽昨天见过她，却没想到二十四小时不到，此人竟由自己亲手逮捕。
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邵盎然捂住手机示意了其他人继续记录便出门接听，不出所料正是姐姐邵美然打来的。
“我刚才在热搜上看见，你们抓了舒雪？”邵美然从电话那头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呼。
邵盎然很惊讶，警方目前还没有给任何媒体机会报道过这次的新进展，热搜上怎么会顶出这样的词条？
“姐，案子还没结束我还不能透露任何进度。”说着点到手机后台应用的微博里一看，热门词条第一位就是：兰夕公寓小区24岁女生杀害71岁老人，底下的几条相关热门微博人肉出的一条条线索直指舒雪。
真是离谱了，我们大今天早上五点多秘密抓的人，怎么才九点钟各种新闻都出来了，信息传播的还这么快？邵盎然百思不得其解。
邵美然还想问点什么，邵盎然坚持声明不能透露任何事情，所以在挂断电话之前也没回答舒雪是不是真的被捕了。
刑侦队马上针对消息走漏加开了十五分钟的会议，没想到会议刚刚结束，就有人通知邵盎然说邵美然来了。
邵盎然有些头疼，但还是整理完资料就来到警局门口找她。
行至门口，他发现邵美然身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妻，神情紧张焦急。那位中年妇女看到邵盎然便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上前围住询问起来：“邵警官！我们是陆舒雪的父母，求求你让我见一见她，求求你了！”
这个中年妇女显然心急如焚，说话也顾不得邵盎然怎么拒绝，而是一个劲的恳求，动作也变得有些没有分寸，开始摇着邵盎然手臂似是要做出下跪之势。
陆盎然有些招架不住，邵美然也立马发觉了她的情绪失控，赶紧抑制住她激动行为安慰道：“玲姨！玲姨您先别着急，咱们不是说好了就是过来确认一下的吗？您别这样，先冷静一下！”
站在一旁同样焦急但是十分克制的中年男人，见势迅速上前拉开了自己老婆和邵盎然的距离，语气沉着冷静嘱咐邵美然：“小美，麻烦你先带你玲姨过去平复一会儿，我跟邵警官说。”
邵美然点点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邵盎然，邵盎然冲她微微点头示意，便搀着玲姨走了。
邵盎然多半能猜到，这位伯父可能想借邵美然与陆舒雪闺蜜的这层关系，借机让自己行职务之便。正在想要怎么义正严辞的拒绝，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出人预料的是，老伯神色平静而镇定的说：“我有此案情的重大线索，我希望能参与调查。”
审讯室里问话还在继续。
刑侦队长李世腾听了很久，不觉太阳穴酸疼，习惯性的揉了揉，端起保温杯喝了口热茶缓缓精神。
“师傅，这小姑娘对自己作案手法和时间都供认不讳，是不是可以结案了？”李世腾的徒弟封平问了一句。
老李幽幽道：“先别着急，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是啊。的确聪明。”封平看着自己的记录本，感慨道：“她知道利用受害者精神状况不稳定的事实，利用药物至幻，并通过电话挑唆引诱对方发病轻生，同时给自己创造外出参加聚会的不在场证明。”
“不愧是仁师大的高材生，杀人手法确实很聪明。”封平此话虽恭维，实际是阴阳着，对舒雪心肠狠毒的鄙视之情。
老李看着嫉恶如仇的徒弟，颇有深意的笑了：“她聪明的地方还不止于此呢。”
封平一头雾水的啊了一声，他疑惑的看向李世腾，期待着他说出那个对于舒雪的谎言来说，致命如阿喀琉斯之踵的真相。
李世腾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卧在两道浓黑的剑眉下，像深谷里静谧的湖。他胸有成竹的放下茶杯，叉手放在胸前，一语道破：“她最聪明的地方，就是将此案真正的凶手藏的滴水不漏。”
凌晨两点跨市追捕舒雪后一直审到早上十点，刑侦队众人都觉得有些疲惫不堪，于是李世腾下令先收押然后上报省警队协同处理，接着让大家去休息一会儿。
封平环顾四周有些疑惑道：“小邵人呢？”同组的同事立刻解释他带新证人去了会客室，据说是有了新线索。
邵盎然的助理给二人端来两杯热茶，陆舒雪的父亲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热茶杯中缠绕的丝丝热气，像浣在溪水里突然被水流掳去的薄纱，看的失神。
邵盎然眼神示意助理先下去，然后调了调耳朵里的监听器，确保另一间办公室的同事能及时听到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
半晌，邵盎然开口：“陆伯父，您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男人点点头，自我介绍说：“我是舒雪的养父，鄙姓瞿。”
邵盎然翻了翻手上的资料，确实发现有一篇身份报告写着，1987年4月陆舒雪半岁左右时，唯一抚养人陆友平下落不明，1987年12月陆舒雪满足被收养条件后，经锡镇县儿童福利院和人民法院等办理后正式成为瞿威尔与赵美玲夫妇的养女。
邵盎然在文件里粗略看了一眼，发现瞿威尔与陆舒雪的生父陆友平都在锡镇县军队文工团有共同工作经历，正打算开口问二人是否相识，瞿威尔突然目光急切，情绪激动的问：“你们有没有找到雪儿的日记，能不能让我看看？”
邵盎然哑然，耳机里即刻传来声音回答道：“一队搜查时确实有带回一本日记。”邵盎然面不改色，整理思绪，淡淡道：“我们确实搜到过一本日记。但作为证物你无权查看。”
“我必须要看！”瞿威尔情绪激动的拍桌而起，大叫着：“我必须要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邵盎然被他的架势震惊了一下，但旋即神情严肃起来，拒绝道：“你无权查看，但您之前说要提供线索。如果线索有利，我们可以酌情让你查阅。”
瞿威尔的神情渐渐变得落寞起来，喃喃道：“锡镇就是个禁地，我如果坚持不让她去就好了……”瞿威尔若有所思叹了口气，“我想，她应该是从那次支教回来后，就变得有心事了……”
九月的飒爽秋风卷起了窗外的叶叶橘红，耳畔不知为何却似有聒噪的蝉鸣。邵盎然不动声色看着瞿威尔陷入回忆，渐渐的，他的思绪开始一点点聚集起来，回想起两年前那个夏天，舒雪放暑假回家的情景。
2007年的盛夏是在街头巷尾里用扩音器叫醒的，舒雪骑着自行车，后座上放着行李箱，穿梭整条充斥着扩音器叫卖声的巷子，耳边此起彼伏着：西瓜两元一斤！新鲜促销！
橱窗里自动播放着老少咸宜的暑期偶像剧，摇着蒲扇的老人带着木头板凳坐在跟前一边看剧一边跟老朋友乘凉聊天。
那时虽然政府还没有扩修道路，但是回家的路并不曾让舒雪觉得拥挤，反而觉得巷子里的人间烟火气舒缓了乘坐了几个小时火车的疲惫。
眼见着过了前面的拐角就到了自己家里，突然一个男生从侧面的小面馆里出其不意的跳了出来，像捉迷藏被发现时一样嬉皮笑脸的，吓得舒雪赶紧按住刹车，双脚歪歪扭扭的支撑住地面勉强站住。
眼前的这个二十二岁青春洋溢，却穿着老头背心的男孩，外面随性的披着一件红色格子衬衫，脚下踏着柳市夏天大街小巷人们脚上都穿的标准装备：人字拖。仔细一辨认，不是冯煜又是谁？
舒雪难藏惊喜脱口而出：“冯煜！你今年暑假回来啦？”冯煜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傻笑着跟舒雪寒暄几句。舒雪惊喜之余眼前一亮，只觉得冯煜比她印象中又变得高大帅气了不少。
冯煜十分自然的替舒雪把住自行车的车头，将其别过来自己推着，舒雪有些脸红，小声说：“没关系，我自己推就可以了。”
冯煜笑着说：“没关系，你一路上肯定累了，换我吧。”
舒雪问：“你等我很久了吗？”冯煜下意识摸了下耳廓含糊道：“没啊，刚来一会儿。”
话音未落，二人身后就响起一个老爷子吆喝道：“诶小伙子！你刚吃的西瓜没给钱呐！”
冯煜听闻赶紧跑过去，一边掏裤兜一边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舒雪一看摊位上倒排列了不少西瓜皮，看样子是有人坐在板凳上，一边往拐角处张望，一边吃着西瓜无聊解闷，不知不觉竟吃了那么多。
舒雪害羞的余热像在心里化开了一块绵糖，甜到脸上也酿出了酒窝。
冯煜憨厚的冲舒雪笑着，舒雪故意问道：“刚来就能吃得下那么多西瓜？”
冯煜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佯装看天空，结结巴巴答道：“啊……我长……长身体。”然后就借口说尿急先回去，立刻骑上自行车溜得没烟儿了，舒雪看着冯煜呆头呆脑的背影，掩嘴偷笑，心想冯煜这个笨蛋，都快成大四的学长了，还要长的哪门子身体啊。
榕树上拉长了的蝉鸣爬上电线杆头，舒雪只觉得自己喜悦的情绪，也随着鸣叫飞入了六月干净澄明的晴天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