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借药引宣泄不甘意，趁夜深入室动杀机
许久，竹门轻响，先是一道细细的缝，然后慢慢打开，一个身影闪进。
顾澜冰借机翻了个身，将薄衾往上一带，盖住下半张脸。然后微微睁眼，感觉得到有人在靠近。
捕捉到几丝细微的呼吸。那人将薄衾扯了扯，薄衾落于肩下，一阵凉意从背后侵入。
他两指轻轻放在顾澜冰颈下，顾澜冰心中一惊:夏澄珪！
“你紧张什么？又失眠了？”他的声音极其柔缓，就像会在他手上缓缓燃烧的太阴真火。“下雨了，起来看雨。”
“&39;荒村雨露宜早眠，野店风霜要起迟&39;。”顾澜冰半眯着眼，懒懒回答，翻身拉起薄衾，连头埋进去，在被窝里悄悄地把压在枕下的清霜剑握在手上。
……
“柳湔身上的异毒，是你趁虚而入吧？”夏澄珪耐心十足地盯着顾澜冰那隆起的被子，丝丝渗入的寒意终于让顾澜冰窝不住了，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摸到冰冷的榻侧，又是一阵颤栗，若是一丝太阴真火便冻结了一切，倒没那么可怕。可一旦能够控制到一丝一缕，就有了深不可测。
就像明楼昊的紫薇天火，所以一夜之间的失踪才愈加诡异。
“是啊，不只他，宋家人的都是。凤清啊，好好的爵位不袭，非要查我。”夏澄珪定定地站在榻侧，等待着顾澜冰不动声色地披上外衣。
顾澜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夏澄珪，是说你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装傻欠揍呢？在无数的美谈和传说里，顾家永远离不开一个骄傲，所谓骄傲也永远离不开一个拒绝荫蔽，不袭官职。
佳话还是笑话，世人的眼一定是停在最风光的样子，就像世人还记得孤骑踏四方的西域王和扬旗定边疆的镇远侯，但没想过从西域王到镇远侯再到差点被纳入大明影卫的顾澜冰，大曌统一数百年，哪能让一个异姓王和皇族一样兴盛，倍加赞赏这样一种骄傲，究竟居心何在？
眨眼间清霜出鞘剑花一现，看清剑尖时已是在夏澄珪颈下，“我当然可以玩乐也可以隐逸，但就是看不得你胡作非为。”太阴真火和清霜不同的寒凉交叠穿插，整个屋子都阴森森的。
顾澜冰打了个寒颤，这种感觉像极了无由的羁押，还有那份血肉错杂的“厚礼”，握剑的手滑了一下，随后就感觉到夏澄珪扶住剑尖，帮顾澜冰稳住了剑。某一刻起顾澜冰陷入一种失神与茫然，在大明影卫间没有一处落脚之地，在大明宫前徘徊许久终于咬牙决定趁夜回府，掀开黑布看到遍体鳞伤的笼中鹰，在自己怀里楚楚可怜的柳清洛……还有不知从哪一件事情就开始贯穿的宋晚烟或苍凉或自信的笑容，一幕幕闪过，待回过神时寒气已经在呼吸间钻入咽喉，此刻的喉头仿佛结着一层冰花，酥痒刺痛不止。
“激怒我有什么好处吗？”不怎么动真格的顾澜冰在同龄人里的确是个翘楚，可惜再怎么出色，也挣不开传说里的太阴真火啊。夏澄珪什么都怀疑，唯独没怀疑过太阴真火。所以拿走清霜之后就很放心地把后背留给顾澜冰，摸黑去倒了一杯加料的水。
“你一定会想说，庙堂江湖，我都不会得手的，可是你看，其实很容易的，宋家现在离心离德，柳湔在我控制中，还有你让谪琴仙带走的那位小公子，也一定生不如死……”夏澄珪端着杯子走近，在距顾澜冰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感觉到手腕的腰腹被不同程度的痛楚裹挟，但很快反应过来，手中杯落地刹那，脚尖一动，下裳带风扫起碎瓷，另一手直取颈下。
就是这个时候，夏澄珪才发现顾澜冰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灼热，要在太阴真火的极端压迫下才会出现的火焰一般的灼热。
顾澜冰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热烈的涅槃之火，不自觉地就回忆起诛心碎片在体内的熔炼和受伤的心脉重塑之痛。
这屋子不算小，但打起来还是很限制拳脚，顾澜冰是他顾家自己的将门武功为基础的，由于顾氏将门武功也出脱自江湖宗门，所以后来学的东西大多都能找到可以互补精进的地方，或拳或掌，膝腿皆用，变化莫测，虎虎生风。相比之下夏澄珪就要阴柔得多，起手落腿都是微风轻拂，没落在身上完全意识不到会被这一下打残还是会被下一招打废。
顾澜冰几次想靠近放着清霜剑的桌案，几次被夏澄珪挡回，还隐隐觉得，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阴真火没什么用了，夏澄珪好像咬定决心要下死手了，速度越来越快，喘息也越来越急促。
原来在武林大会上他真的有所保留。
“郑天杪啊郑天杪，亏得是你啊，江湖上哪哪都有你的影子，名满江湖，这下是满意了？”
顾澜冰听到这神神叨叨的一句，愣了一下，敢情是发起疯来异毒也用在自己身上现在看谁都像宿敌了？在下一刻就好像要仰天大笑的空档顾澜冰手腕一转，“踏血寻梅”出袖，像是夏夜一群小飞虫，扑在脸颊和脖子上，淋漓血色。
羁押期结束后，顾澜冰再也不在乎那条暗器禁行令了。但是当他把夏澄珪中招理解成夏澄珪以为自己不会用暗器时，还是有一丝丝愧疚。带着这一丝愧疚，他闪身抓起清霜夺门而出。
出门后顾澜冰真的要被自己气笑了，还以为自己很冷静，结果逃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脚下台阶春水浸没，钓竿横垂，湖心飘着一叶小舟。
匆忙一个回头撞见魅影一般的夏澄珪，本来夏澄珪那张脸就不是扔在人群里认不出的，和武功一样，比起顾澜冰的棱角分明，他的五官是更为圆润温和的，此刻沾了血却显得更加毛骨悚然。
这一转身迎上的是夏澄珪冷冽阴森的掌风，还没来得及格挡，就被这几乎用尽了前武林盟主全部内力的一招打入湖中。
夜雨无声，风刀刮骨。
不是顾澜冰不能手刃夏澄珪，方才明明就有很多机会，但他还是想捉拿归案，毕竟并不知道手中那方私印有多大效力，也逃不过大明影卫，要知道，还有很多或捧或摔的理由在等着他。
可惜了，药性正盛的夏澄珪没有发出这样的感叹，只是面目狰狞的仰天大笑，将顾澜冰当成郑天杪，仅仅是因为有那么几下确实相像。而这个无所畏惧的蜀中白衣剑侠，唯独不谙水性。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