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挑衅谈笑谋划,悄夜袭再定疆界
“顾澜冰,”柳临曦神色清冷,“回归西域王府本来的用途倒成了你疏远我的理由了?”
“殿下此话何意?”顾澜冰含笑道,“一视同仁是让殿下感觉分生了?”
“你真以为你是将帅啊?”柳临曦此话一出,戛然沉默。从长安到西北,一路雪山戈壁古战场,连风沙,都是顾澜冰曾无比向往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顾澜冰阖眸片刻,笑意深漾,“殿下怎么了?自从来了这里都不开心。”
柳临曦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垂下眼帘,转身欲走。
“殿下等等,”顾澜冰递过一张纸,“帮我清点一下这几个人,转告一声,轻装轻骑。”
“干什么?又不带我。”
“殿下要学会自己管理某些事,比如一座城。”顾澜冰扶着柳临曦肩膀晃了晃。
天山古战场,却在遥远西北的清晨携了一缕三分湿润的清风,碧空流云,还有牧场上那一群浅草上的悠闲。
“太招摇了。”顾澜冰看着纵马而来的温朝夕,摇了摇头。
“就你昨夜的孔明灯不招摇?我只是例行巡察,有位牧民说他家羊被偷了。”温朝夕一边说,一边递过一块流云白凤镂空玉佩,“&39;雏凤清于老凤声&39;。”
玉佩下殷红的流苏像是他定格在沙场的披风。
“生辰,做些事庆祝一下把牧民的事处理掉,我回燕然界了。”
对视片刻,顾澜冰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遣散身边轻骑,和宋晚烟走在安静的伊犁河畔。
“想什么呢?”
“曾有个人说我们都是自私的,师生一场不到需要帮助都不会想起他,可是只是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们中依然有人哪怕自以为技不如人也欲献身一场盛世,&39;萋萋芳草忆王孙&39;,其实也没什么可回忆的,那只是失魂落魄时失之交臂换来的一场错付,只是年少是真,流年不负罢了。”
临安宋家府邸,称“小楼一夜听春雨”。
“大哥,”被宋夙华揽在怀中的宋晚烟抬头轻唤了一声,就被捂住嘴,宋夙华拉了拉对襟外衣,遮挡了绵密夜雨。
几日前。
宋景琉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屋檐上的弧形青石小瓦,“开玩笑,这种意外也能致命。”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抓住宋晚烟手臂,“让你大哥去。”
“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有人为撬动的痕迹。”
“就这样吧,让孩子们回去,”沈祁旻站在宋景琉身边,“就算有人刻意而为,也别过早牵扯孩子们。”
……
“你们不是赏金杀手吗?这都不利索!我可不想花钱留祸患!找!找遍临安城也得找!”
“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出去,去孤山寺等我,首饰盒里有暗器,自己小心。”宋夙华把外衣披在宋晚烟身上,闪出幽僻处。
宋晚烟靠墙,低头静听,悄然打开手中木盒,摸出一把七寸小扇,甩开,悬空横掠,扇骨中荆针飞出,穿过雨幕,窜向四周,宋晚烟闪身缩回墙角,一个黑影自屋顶掠下。
“和你宋姑奶奶玩瓮中捉鳖。”
“宋大小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呢。”
被这个阴冷冷的声音一惊,宋晚烟回头看了一眼,可是赏金杀手不露正脸。
娇喘微微的宋晚烟和赏金杀手对视着,忘归出鞘。
江南春水顺着剑上漫理滑落。对方的目光被忘归吸引。
须臾,“若是宋大小姐哪天东山再起,可别忘了我。”
……
“凤清,你注意过董煦的佩剑吗?”
“嗯,但它的剑刃是断的。”
“那是荧惑。”
“江湖上此剑在手心志不坚者必随之后的荧惑剑?”
“对,这是总有人在你面前提节度使大人的原因,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荧惑是宋萋送来的。”
“那赏金杀手是被荧惑所控吗?”
“既然荧惑已是断刃,也就不排除碎片已散落四方。”
……
“晚烟能骑射吗?”顾澜冰拿起挂在鞍侧的秦弩,搭箭上弦。
“弓不行,弩可以。”原来在扬州城那一季花季,他一直“恭敬”地唤“宋姑娘”,自临别那一声“晚烟”改口,某一刻竟有些陌生。
“闲了我带你玩。”顾澜冰星眸浅笑,而后轻轻叮嘱,“别跟太紧,注意距离。”
宋晚烟似乎感觉少年的笑意从温柔和煦变得冷冽自信。
青碧的草场在西风中舒展,粽亮的马蹄若隐若现,鸣镝声锐,擦边,落旗,入帐,白羽深插九尺旗枪,威威招摇。
“你就不怕……”
“不怕,贺兰将军知道我的,挑衅罢了。”顾澜冰收起秦弩,笑意漾漾,“&39;幸为天下客,知己半满城&39;。”
三日后,燕然界。
“凤清,去睡会吧。”
“睡不着。”顾澜冰身着白袍玄甲,第一次穿上镇远营这身并不属于自己的装束,“爹要知道你这么陪我胡闹会不会军法处置?”
“大不了陪你负重跑。”
“骑马陪我跑?”
顾澜冰吹起玩弄许久的骨哨,细锐悠长。
“想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这样做对不对。”
“你是说挑衅的时候带上宋姑娘吗?”
“我只是想在姑娘面前耍个威风。”顾澜冰笑而转身回营,帐灯次第熄。
夜半深时。
天山,北雁,燕然界。
玄甲轻骑,悄无声息。
顾澜冰一手横刀一手秦弩,横刀光寒三下五除二,刀刃染血,抬手,弩上三箭齐出,白羽燃起火尾穿过帐顶,铺下一地火光,照亮白袍玄甲。
温朝夕趁机把守燕然界,占据界上帐营,直面碎叶军。
顾澜冰闯入帐中,迎上一支直掠的箭,明显听得到利剑划过盔甲的声响。
“将军,燕然界外……”
“知道了,你们把这里处理好。”顾澜冰说着,转身抬手,白羽携火尾,打落对方手中弩。
“贺兰将军好久不见。”顾澜冰三两步赶到阵前,跨上战马和温朝夕并肩,火光和战甲的阴影交替跳动在少年的面容上,含着从容的笑意,却被温朝夕感觉出微微的颤抖,“虽然这么多年碎叶要的一直都只是古丝路一个关卡,但我大曌要的是古丝路畅通。我说过的,十五日退出燕然界。”
夜风微冷,一撇狼牙月下,不分敌我,火光荡漾,倒显出几许清戚诡谲。
“镇远营全体,沿燕然界,安营扎寨,轮番换岗,守。”顾澜冰连回话的时间都不留。
“是我草率了,只知镇远将军冷静内敛,忘了公子锋芒毕露,那我的人总该归还吧?”
“取决于阁下是否愿意退避三舍,再不犯边。”
“如今我碎叶军也未越燕然界,退往何处?”贺兰朔飔扯着缰绳,“传令下去,同镇远营例,安营扎寨,轮番换岗。”说罢,调转马头,慢慢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