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扬州城年少相逢,神影阁君子梁上
“那顾家公子吖,怎么说呢,天上地下的,真真是把什么生离死别都看过了。”
“是啊是啊,前些年见到他的时候,何等无忧无虑意气风发,谁知就被逼得这么沉默了。”
日影敛去,长安城依旧华灯如昼。
茶馆的两个伙计偷着闲,低声议论着一个人端着白瓷花青卷草纹茶碗坐在窗边的顾澜冰。
少年一袭白衣,红烛投下的孤影像是下裳忍冬纹一样清瘦。他敛了敛心神,将茶盖朝上放进茶碗。
起身,提剑,神色平和。
以保护为由让他呆在太子身边,入住东宫,安全是安全,可他心有不甘。
府中死水潭一般寂静,大有“心怯空房不忍归”之意。
顾澜冰吹燃火折子,摸出一只馍,一点一点掰给被火光吸引来的锦鲤幼苗。
春宵,寂寞又漫长。
翌年春,扬州。
游荡江湖此一年半载,倒也不负年少春景。
二十四桥的红芍似少女心事,欲说还藏。
宋晚烟一个转身,几步跃上屋顶,俯视桥下清波潋滟着歌舞升平的扬州城。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忍闻。
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门。”
“姑娘是如何注意到在下的?”被常青树护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以走手音终了一曲,抬起头,一个不注意撞上头顶树枝,摇动一身斑驳。
“蜀中,白衣剑侠白凤。”
“江南,尘荷侠女锦瑟。”宋晚烟忍俊不禁。
……
锦瑟嘴里叼着春卷,手中捏着包着翡翠烧麦的纸包,纸包边角渗出油光。
“久等了。”白凤似笑非笑,但又不让人感觉不善。
锦瑟递过纸包,“要吃点吗?”
“这不是你的晚膳吗?”
“吃完就算。”宋晚烟咽下最后一口春卷,“这么说的,留不到傍晚。”
“你去过青楼吗?”锦瑟脚步轻快似有跳跃意,“看那里。”她指着一座临水茜纱红帘垂珠竹楼,“那里有一位名噪扬州城的花魁姐姐,就十几天前吧,我好不容易又填词又舌战群儒让她见了我,在屋里我悄悄告诉她我也是个女儿身,花了好些时间卸妆又画上,花魁姐姐留我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剑都交了一手,搞得那些听了个小曲就被送出去的满脸幽怨。”
“除了青楼赌坊基本上都去过。”白凤抑制不住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那讲讲你在江湖的奇遇吧。”
白凤环顾四周。
“直接说吧,人多还真没人听你说什么。”
白凤低头想了想,声音很轻,“那,姑娘知道神影阁吗?”
“知道。”锦瑟靠在栏杆上,红绸青丝垂落,瑞凤秀目含露。
长安,神影阁。
“写封信给江南大侠,问问能不能联系到武林盟主,可能需要他的异毒。”
“这,阁主,这不好吧?”
“怎么?你好像挺关心那位宋家公子的。”
“不是,我只是觉得盟主的异毒本身就有问题,不知道他和南洋人有多少交流,加上我大曌本来就江湖毒一并禁了,能远离就远离,何况他开价一向……”
“说你的眼光,真就三步远,先从宋家下手,这位宋公子不行,还有一位宋大将军,人也不在乎谁做江山主,事成之后,其他几大望族自然听话,至于禁令,也看谁坐高位。”
“大明宫那边,好像对我们有戒备了。”
“不是对我们,是对大多数人,宋家应该还有位小姐,大概就是忘归剑主。”
“找她吗?”
“呵,找什么找,宋家剑谱言辞隐晦,拿它换忘归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又叹什么气?”
“我只是觉得,这位宋公子有点年少无谋。”
“日后他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透过窗上蝉翼纱的 ,除了虫声,还有春宵的夜风。一阵阵穿堂,虽暖而不热,却催出丝丝汗迹,也不冷,但还带一身寒意。
“你怎么探听到的?”锦瑟凝视着白凤些许淡漠的侧脸。
“梁上君子。”白凤低头笑道。
锦瑟低头想了想,美目轻阖,须臾,“你是在试探我吗?”
“人在江湖,别这么聪明。”
“宋家名声尽毁,已是世人皆知。”白凤感觉锦瑟的笑意突然没了感染力,她看了一眼竹楼,“自古扬州毕竟是风流俊秀之地,既然来了,二十四桥瘦西湖,还有淮扬名菜,也别错过。至于青楼,不一定是纨绔,也可能是落魄。”
“……”
“罢了,不想了,一年之期也将结束,待芍药落尽,我也要出江湖了。”
“能让我听听花魁姐姐赞赏的那首词吗?”白凤岔开话题。
“花魁姐姐说我的词不够老练,但相较于轻浮靡丽之句更显清丽,有少女情窦初开之态。
醉思凡 暖春
春风与归,低吟旧诗。
借庄生梦蝴蝶 ,诵惊鸿一瞥。
春风不醉,残章断词。
陌上繁花应开,有谁年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