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前有自述
“我八岁的时候父亲瘫痪,母亲为生计奔波,没有什么时间顾暇我。母亲对我和弟弟的生活的关注也仅仅局限于一点点学习上的问候,父亲虽然瘫痪却能做饭,可脾气也越来越变的反复无常,暴躁抓狂,母亲回家甚至一句话也不说了,更多的是不回家。
我只能跟弟弟相互依偎,身处陌生,我发现我在班级里面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透明,无人看我,我没有朋友。
我时常能感到孤独和伤感包围着我,每天一些可有可无的烦心事让我头疼欲裂,有时候想跟弟弟满生说一下心事,可看见他又有了新的朋友,好像不需要我了,我只能默默退后,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我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我该做什么。
几年时间过去了,一次回家父母在争吵,母亲对父亲抱怨和贬低的频率也变多了,我能做的也只能不参与,关门独自伤感,我很喜欢伤感。
母亲走了,好像这是必定的宿命,本就注定的结局,我没什么想法,好像她托人介绍去了美国,是为了我们兄弟俩赚钱?我只知道她几年没回来了。
我看了小王子这部电影,喜欢上了里面的玫瑰,房间里养了一株玫瑰,那个我用心血灌养的玫瑰。家里只有那个一言不发的父亲和那个日渐生疏的弟弟。我有时会拿刀在手腕上划下淡淡的伤,看着细细的血丝顺着手腕滑落,感受生命的灵韵,这让我找到了存活的意义,让我干枯的生命里玫瑰枯萎减缓的意义。
越加是独处,我越加怀念小时候的事了,我想起来了我那个瘦矮的邻居小孩,我想起了我和他一起上学,一起爬山的日子。
我后来也见过他几面了,变高了也变壮了,看起来很有精神,我不知为何又突然自卑起来了,生命很虚无,个体也是脆弱的。我始终难以忘记那几千个日日夜夜我脑海岁月身影的舞动,我只有一个黄玫瑰般的记忆。手机里面的人总是告诉我死亡,我一直不敢,我怯懦,自卑,没有勇气,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所谓极乐世界可以肆意妄为?我不相信。
这些年过去了,那曾经引以为傲的成绩早已成为了断壁残垣,好讽刺啊。
可是这不就是人生吗?这不就是我的人生吗?
终于终于,在我18岁生日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回到了当年的那个老房子,我也看见了邻居的房子,不知道他家有没有人。院子里早已荒草丛生,门口的两颗桃树上面仅有了虫子啃咬过的惨败叶子,上面围着乱哄哄的蚊虫,整个家留存的只有荒凉破败的肃杀。
邻居的家可以推开,但是好像没人,环视一周,还是当年的那个人间烟火气,我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回到了那个家,看着院子里的枯井,盖子被风化残缺的一推就掉,我想起来了幼时打井水洗澡的事了,我想跳下去,了却一切烦恼,所以,我真的跳下去了,对于我这样的废人而言,能埋葬在记忆的地方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我的灵魂完全与他产生了共通,我是他吗?不是,但我为何听见了他内心的声音,知晓了他那些年的那么多事?面对他那个无人问津的灵魂,孤苦伶仃的躯体,我无言以对,在此处我发出敬畏神灵的祷告。
“感觉怎么样,也只有你符合这个条件,能听见亡灵的声音了,哈哈。”说罢,他捻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我这是为什么,我不理解。”我从刚刚的灵魂介入之中久久难以平静心情,对我而言这老道无异于一个活脱脱的怪物。
“以后我会不定时出现,希望你在,你所有的疑问我会给你一一解答,我会让你知道那些未知的故事。”
言尽于此,金光拉曳,残影消散,老道便消失于浓浓夜色之中了。独留我一人徘徊,翻来覆去难以明白事情脉络。
隔天,我照常参加了他的葬礼。周边场地被一片悲伤阴郁的氛围裹挟,众人默默低下了头,雨点一滴一滴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冷风瑟瑟的压榨着每一个人的躯体,迎接他们的只有悲楚的泪混着雨水带着对一个十八岁少年花样年华的惋惜。
人群渐渐消散,古老的习俗,悲鸣的哀笛曲,守夜的族人,共同在融融月色的普度下沾染出浓重的忧伤。
上厕所之余,瞥见在一个阴影交重的墙角下,一个中年女人发出急促却细微的抽噎声。
在淡淡红光的映存下拘搂着微曲的腰,散落杂乱的头发半遮了那毫无血色的脸,红肿的眼眶似乎正明示着此刻正在发生的悲戚之痛。
又是一阵冷风拂过……我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满生过来了,正准备招呼我,目光也不由瞥向了那个阴暗的角落,眼泪却不受控制似的在脸颊上极速划过,他口齿不清的颤颤巍巍的叫了句:“妈。”
那个女人惊恐的抬起了头,如触电般擦过墙面,踉踉跄跄的融入在蒙尘的夜色之中。
似乎正暗示着,永远,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悲伤再一次席卷了整片大地,于夜色之中多添增了一抹灰,那不易察觉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