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书?
宿州着实是一个令人留恋之地。
这里没有神都的极尽繁华,缺少幽州的高寒奇峻,不比苏州的小调悠长,甚至在东华十三州中都是不起眼的存在,但却有专属于其独特的西南节奏。
宿州府再往西,便是南北绵延千万里的玉门山脉,崇山峻岭,其中珍奇、异宝丛生,养育了无数子民,将东华国与西荒国隔断开来。
东华以武立国,在群雄并起的时代,大手一指,挥斥方遒,吞并玉门山脉以东的大部分疆土,建东华帝国,划十三州,裂土封疆,太氏一族称天子,风头一时无双!
时过境迁,太合朝三百七十一年,东华建国五千余年,天子已传十三代,国力日渐衰退,玉水一战,竟然败给大陆西陲刚刚建国不足千年的牧野之国,堪称奇耻大辱!
西部军团大元帅王世忠羞愧之下引剑自刎谢罪,副元帅张如调并、雍、凉三州府三十万兵力欲再战玉水,却被天子下金牌令按兵不动,西军五十万将士退军百里连夜入关!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东华立国五千年,从未受过此等羞辱!
据说副元帅张如见天子金牌之时当场一口鲜血喷出!
血染金牌!
宿州府,日出。
酒肆拉下招牌,合上店门;早市的吆喝与叫卖渐起,不少身着粗布的妇人、老者提着布袋在与摊贩讲价,挑拣;街角的包子铺传来扑鼻的肉香,混合着软糯清甜的粥香味,吸引着怀里夹着老竹段质笔筒的童子用两三个铜板买上一份,美美地往私塾走去。
张祜习惯了早起。
不等日出,时至平旦,张祜便早早地梳洗已毕,点一支黄烛,安静地温昨夜尚学的几段经义。
因此,服侍张祜的侍者位是个极好差事,张祜从不用人服侍衣物饭食,侍者可以安心倚着门柱酣睡,不必整日整夜处于半醒的状态,随时应侍。
这不,张祜份例的小侍女都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一副大小姐样。
“唔什么东西,好香”
“白白胖胖”的小侍女揉了揉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倒先动了动。
“你可真是长了只‘狗鼻子’啊,香味可比晚起要挨的板子灵多了。”张祜看着睡眼惺忪的小侍女,不禁调笑道。
一听到“板子”二字,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小侍女瞬间清醒了,忙从侧房的门柱边爬起道:“少爷少爷,小悠起了,让小悠来伺候您梳洗。”
“得了吧。”张祜故作生气地板起脸来,“有板子了就叫少爷,没板子就爱搭不理。”
“那看来还是板子更灵。”
“”
看着小悠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张祜也是不忍再开玩笑,说着便朝门外走去,“好了,去吃吧。”
小悠狠狠地盯了一眼小桌上的喷香的包子与清甜的白粥,迫于生存的本能,却还是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少爷,那你呢?”
“托人捎的便是两份。”
张祜不再理会小悠的‘好耶’,轻摇头,一脚便踏入这轻烟笼罩的山城云雾。
入秋了,十月的天变化莫测,午时只觉是酷暑,到傍晚却是刺骨寒凉。
蔚蓝的天空一片寂无,寥寥地有几朵云挂在上面,阳光正将温暖洒向整个大陆,不遗余力。
宿州,永宁村。
“天子老爷,您能不能求求老天爷,让天气凉快些啊”
草坡上,半大的青年随意衔着草根,舒舒服服地倒在树荫下,嘴角却满是苦涩。
杨朴看看身旁吃草的牛儿,它反倒是悠闲。
“到底是我放牛还是牛放我啊”他总是有独特的想法。
杨朴并不是被辞退了,因祸得福,他在落日楼的英勇表现成功打动了掌柜的,再加上又负了伤,掌柜的大手一挥,直接豪爽地给杨朴放了三天假。
对真的很豪爽。
不过,杨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以往都是月里才能回一次家,这下马上就能见到母亲、大哥,他怎能不乐?
谁承想刚到家,仅仅只甜甜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清早,大哥就把他叫了起来,要他去放牛,杨朴一闭眼,就是大哥绝情的神色。
“不放牛就去锄地。”
那还是放牛吧。
他自愿的。
天气酷热,杨朴燥热难当,空旷的野外并无旁人,他实在无聊,只得细细回忆私塾先生讲义的内容来转移注意力,
“夫子讲,天地之间是有气的。自然礼数,天理纲常为风;神者至尊,斗转星移为气。”
“修者就是逆天而行,夺天地造化,得以破碎虚空,成大道,得永生。”
“修者以天地真气引入经脉,流转一个大周天,最后再汇入丹田,这股真气便可为我所用了”
“可是,没人告诉我怎样把真气引入体内啊?”
一想起修炼,杨朴的内心满是遗憾。
就在昨日,他见到了整个东华都数得上号的大人物。
那可是东华神子啊!
如果能在他手下做事,那自己的修者梦不就能够实现了?
面对张祜的招揽,他本来想说,“能否留出时间与母亲告别”,可张大人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愿舍弃家中的母亲
家里明明还有大哥嘛!
可是他脸皮薄,况且小张大人已经阖口,他出尔反尔倒没什么,但小张大人金口已开,怎能轻易改变?
杨朴已经拿这番说辞在心中过了百遍。
他翻身坐起,用力地对着自己扇风。
引真气入体,总不能是这样吧?
四周宁静,空气依然燥热,
显然,这不是个好办法
杨朴放弃了继续摸索真气,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收起牧绳,准备回家。
天空好像有些明亮的东西在闪烁,就像湖里粼粼的水波。
杨朴抬了抬眼睑,毫无征兆地,太阳的中心多了一道金色的流光,径直着朝自己俯冲下来。
由远及近,由大至小,杨朴揉了揉眼睛,这下他看清了,是一个浑身沐浴在金光中的小人!
小人停在杨朴头顶几丈高的地方,没有任何动作,稍作停顿后便又化作流光,落在村东头的某处。
杨朴挠了挠后脑勺,那个金色小人是什么?
他为什么会落在坟地?
村东头是永宁村的祭祖之地,村中的长辈过世之后都会在这里安葬。
杨朴此时已经完全被金色的小人吸引了,空中的金色小人,难不成是修者?
杨朴心中急切,连牛儿也顾不上了,撒手扔掉牧绳,向坟地的方向跑去,谁知刚没跑出几步,竟被脚下的某样东西绊了个狗啃泥,下巴和胳膊上的擦伤刚刚结痂,这下又崩裂开来。
杨朴愤怒不已,他自小习武,简单的走高跳短都没有问题,竟然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连续吃瘪?
他俯身扒开浓密的小草,是绳子!
绳子十分粗长,还有更多的部分隐在满山的绿色之中。
“应该是王猎户设置的陷阱吧?”
杨朴曾经跟着村子里的猎户一起进过玉门山脉打猎,见过他精心设置捕兽夹,锁套陷阱等捕获猎物,看到眼前的粗绳,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陷阱。
“这次怎么直接设置到村口了?”
杨朴心中疑惑,但他没有时间想太多,他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有别人也看到了金色小人,村中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也有几个,他要抓紧时间去看上一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永宁村是个偏僻的小村落,在祭祖方面虽然极尽简朴,但在东华这样的礼仪之邦,设施也算完备。
白天不像晚上那样阴森,杨朴也并不害怕,他刚走到坟地,躲在树后,远远地便望到一座墓碑前有个闪亮的光团。
杨朴看到了光团,他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谨慎地环视了一圈四周。
还好,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金色小人。
可下一秒,杨朴的心头却猛然一惊,这这不是爹的坟吗?
他小心翼翼地摸上前去,墓碑上没有别的饰物,只是孤零零地落着一行字——
杨重之墓。
杨朴对爹的记忆很模糊,从小到大,周围的人也都对爹避而不谈。
自他记事以来,就生活在永宁村里,总角年时,母亲才告诉他,爹是一名修者,早年死在了外面,尸骨无存 !
再问,母亲便绝不肯多说了。
十年过去,直到现在,爹的坟也只是衣冠冢。
杨朴注视着光团,那里面并不是小人,而是一个一本书?
这莫不是爹留下的宝物?
杨朴暗自咬牙,飞身至墓碑前,将光团揣入怀中,往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