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次机会
绕了一段路，二人终于回到了千疮百孔的教学楼附近。
“万临？”
听到有人细声细语的在叫自己，万临寻声望去，在不远处的树林中，何柔柔从树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你的小队不会就她一个人吧？”柳荧霜叉着腰把手一摊。
“怎么可能，我先过去了。”
“太好了，你还活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何柔柔哭得梨花带雨，她或许是想把泪水擦去，结果手“咚”一声磕在墨绿的强化玻璃上，最后只把面罩给擦了擦。
“大家都没事吧？”
坐在里面的乔毅铁说：“我们还好，但欧阳队长情况很差。”
由于何柔柔对药物剂量的把控并不熟练，此时欧阳浊正在昏睡中，是乔毅铁一路把他背到这的。
乔毅铁接着告诉万临，自他被丢走后三人又撤了回来。当时巨像跟发疯一样，差点把整座楼给拆了，好在他们误打误撞被传送到高层，这才勉强躲过一劫。
而这也让三人确信了一点——假如巨像真的想杀掉他们，弄塌这栋楼就行，可实际上即便有无数机会，它都没有这样做，所以他们认定巨像并不想把那里毁掉。
整个学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为什么呢？是因为另一个核心吗？”
“它是在等，等到它们彻底融合在一起。”
一直在远处杵着的柳荧霜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她也加入了对话。
“然后。”她两手一拍，“世界上就又多出个新奇观了，真是太棒了，太美丽了。”
乔毅铁说：“喂，这种时候就别讲不合气氛笑话了，还有你是谁啊？”
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女，何柔柔眨眨眼睛，在脑海中思索着她的身份，随后——
“啊！我想起来了，你难道就是……”
“没错，正是……”
“雷枝岚！”
“噗——”
万临一手捂着脸赶忙解场：“何柔柔，你记错了，她是柳荧霜。”
“没错没错，正是姐姐我，而且这个小哥也是我救下来的哦，就好好感激我吧。”
柳荧霜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骄傲的挺起胸脯，拍了拍万临后背。
不过好像还没有人跟柳荧霜提过这件事，跟一般人打交道时应该要稍微收点力。她这几掌下去，差点没让万临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原来是这样，太……太谢谢你了！”何柔柔拘谨的向她行了一礼。
“那个，咳咳，我们，还是快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如果按照柳荧霜所说，核心的目的是与整座楼融合，那它肯定需要时间。万临等人虽然没有关心过这一点，但来到这里也已经有些时候。
时间紧迫，已经变成奇观的地方就属于了绝壤的一部分，不能再变回去，要是让核心得逞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柳荧霜不知道核心的具体位置，需要有人带路。于是何柔柔便主动提出由她来照顾欧阳浊，万临与乔毅铁去当向导。
“那你自己小心，小哥们，即刻动身吧。”说着柳荧霜拨开草丛走了出去，乔毅铁也跟在她身后。
万临身上只有一把不甚锋利的剑，他来到欧阳浊身边，打算暂时借用一下队长的武器。可刚扛起大剑他就两腿一软，差点趴到地上。
不要是现在啊。
“万临，你怎么了？剑很重吗？”何柔柔赶紧靠了过来。
“不要紧，只是有点累了。”
何柔柔其实没说错，队长的大剑确实不轻。加上之前四处逃跑积攒的疲劳，脱力感还是在这时爆发出来。
但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放心让乔毅铁一个人出发，所以还不能休息。
调整呼吸，万临直了直腰，提议要过何柔柔的医疗包。何柔柔也没想太多，很听话的就递了出去。
“啊，之前果然没看错。”
万临动作很快，他先是将自己的旧剑递给何柔柔占住她的双手，随后从医疗包里取出了些什么藏进手心，扛起大剑扭头就跑。
“你拿了什么？药不可以乱用啊！”
她追赶出去，而此时地面上的水坑再次泛起涟漪。何柔柔娇躯一震，望着已经汇合的三人，她也只能相信万临的判断，回去躲藏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响，巨像穿过教学楼中间的“大门洞”绕了回来，又挡在他们之前。
“真是死缠烂打啊，你们两个先走，我解决完就会追上来。”
“不行，它的再生能力很强，我们来帮……”
又一次，万临没还没说完，柳荧霜便拔出背后的枪刃，猛踏地面跃入空中，以极快的速度砍向巨像胸口。
巨像抬手护住核心，柳荧霜一刀下去，它表皮的混凝土防护如同不存在一样，手臂当即被划出个大口子，血浆喷洒而出。
可伤口果然还是像最初那样，马上就复原了。
“有点麻烦啊，要耗上一阵子了。小哥，给你个建议，去做你能做的事，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柳荧霜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她身姿轻盈，以舞蹈般的动作闪避着巨像制造的地刺。
果然，对于现在的万临来说，他仍然只是一个累赘罢了，就算待在这也只会添麻烦。
而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当下状况瞬息万变，不知道什么时候楼内那颗核心就会完成融合，到时就又是另一种场面了。
“还只是裸核对吧，替我去把它处决了，我来跟大家伙玩玩。”
柳荧霜舞出一个刀花，震掉刀刃上的血迹。
真是责任重大啊……
万临接过担子顿时压力倍增，这片区域能否安然无恙全都要看自己和乔毅铁的表现，他现在多少能理解处决小组的不易了。
“……好，那边就放心交给我们吧。它很难对付，你一定要小心啊！”
万临紧咬下唇，最终还是在柳荧霜的掩护下，与乔毅铁一同向巨像后方飞奔而去。
……
在整洁的单人病房中，雷枝岚正百无聊赖的翘着腿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搞得她毫无睡意。
于是她便盯着窗户上滑落的水珠，从宇宙诞生一直思考到下顿要吃什么，由量子力学又联想起自己攒了好久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
滴——
厚重的金属门打开，雷枝岚也随之暂停了她那极为跳跃的胡思乱想。
“还没到换药的时候吧，熊猫。”
靴子踏在地板上吱嘎作响，这并不是穿着拖鞋的阿斯克大夫能发出的声音。
“恢复得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特有的深沉嗓音回荡在空中。
“什么啊，老叔，你怎么有功夫来了？”
“来探望伤员需要理由吗？”雷鸿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微微一笑，“还有，在这种场合还是称呼我局长吧。”
雷鸿还是穿着那一席风衣，掺杂着银丝的黑发梳得干净整齐，显得格外精神。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疤痕丝毫不影响他凛冽的气质，反而衬托得更加稳重深邃。
虽然叔侄二人平时各有各的事务，难得能见上一面，但雷枝岚此时还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态度，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点失望。
她长叹一声，摊开双手说：“如你所见，局长，很快就能出院了。”
依靠联合重工先进的科学技术，再结合总局成熟的医疗体系，只要不是受到致命伤当场暴毙，大部分伤势抑或疾病都可以进行治疗。
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对策员快速康复，重新投入战场。
雷鸿也对这样的雷枝岚习以为常了，他像是来视察一样，在房间里转了转，随后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那就好，我这次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决策层希望你在康复后能够前往‘钟楼’进行一次公开汇报，他们貌似对这次行动很感兴趣。”
“哼，太阳又从西边出来了吗？”
雷枝岚不屑的冷笑一声坐起身来，披头散发的样子好似个女鬼。
照以往来说那帮人一向是不谙世事的，今天突然想起听汇报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这不是坏事，你也到了需要练着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记得穿着体面一点，不要乱说话……”
“行了行了，明明这种事情有局长您亲自出马不就完了？你可真会给我添麻烦啊，老叔。”雷枝岚把嘴一撇摆了摆手，满脸的不情愿。
雷鸿眯起双眼，自然而不失端庄的翘起腿。
“哈哈，谁爱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在前面说个没完，他们肯定是更喜欢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
“嘁，都快奔三了还年轻人呢，你就是单纯的懒吧？”
雷枝岚小声抱怨一句，但比起出去跑腿工作，还有件事让她更加在意。
心里像是起了疙瘩，这也是雷枝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另一个原因。
接下来的话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问下去，而雷鸿恰恰看出了这一点。
“你应该还有什么想说的吧，我今天不急着走。”
“……之前出任务的那帮列兵有消息了吗？”
像是猜中雷枝岚要说的话一样，雷鸿从鼻子呼出一口气，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死伤惨重，这还是有几个人放弃任务撤回来，我们才得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增援呢？没回来的人怎么办？”
“现在其他小队大多都有任务，分局也支支吾吾，不愿意再派出人手。所以我联系了重工，现在她应该已经到场了吧。”
雷枝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局长。
“就她一个？总局上下难道都是吃白饭的吗？就凑不出一队能用的人了吗？”
“你冷静一点，有她一个就足够了，你也知道她是什么。”
少女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即便身处再危险的情况，她也会对自己露出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雷枝岚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种明知道不行，还要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人了，即便她很清楚自己同样是那样的人。
“那好，既然没人去，我去！”
雷枝岚拔掉插在胳膊上的管子，下床便要往外走。雷鸿见状也马上站起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怎么？”
“你是要走着去那里吗？等你赶到，事情早就结束了。”
“唔……”
尽管现在雷枝岚正在气头上，但局长指出的这一点确实让她毫无办法，只恨每次出任务负责驾驶的都是顾徽，雷枝岚本人对操纵载具一窍不通。
轰——
“对了。”
一阵闷雷过后，她灵光一闪，想到个能到现场去的办法。
“回收组，那至少让我跟着重工的回收组走一趟，他们不是也要有人当护卫吗？”
局长沉默了下来，望着雷枝岚眼中倔强的目光，久久才开口：“她生来就注定会与众不同，你本不用这么照顾她的。”
“柳荧霜是个好孩子，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料，她就应该和普通的女孩一样过正常的生活。”雷枝岚不假思索，当即做出回答。
“你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吧。”
这次，雷枝岚没有反驳。她看向窗外，灰蒙蒙的世界中，举着各色雨伞的人潮格外突兀。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我想去看看，究竟还有没有人能够坚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