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镇演员徐穿尘
徐穿尘刚夹起一根酱排骨，就“吧嗒”掉回盘子里！
餐桌这块儿气氛凝滞且压抑。
“那什么……元英姐，我有点儿难受，我上楼歇一会儿！”罗来子蹭地站起身，双手搓着围裙，眼神慌乱，她撤开几步，又转身对徐妈补了句，“吃完放着，等我一会下来收拾！”
罗来子“登登登”跑上楼，姿态狼狈！
“大根呐！”
徐妈略微责备地看了徐灵府一眼，欲言又止，可还是什么都没再说，而是拉起徐爸，指了指厨房。徐爸领会到意思，跟着徐妈一起将桌上的空盘子捡去厨房。
徐灵府捏着筷子，把徐穿尘刚才没夹住的酱排骨，夹到徐穿尘身前的空碗里。
徐穿尘则是把筷子放在桌上，撇了撇嘴：“吃不下了！”
厨房里响起水龙头开水声，是徐爸在洗碗，徐妈又出来拿盘子，正巧听到了，便对徐穿尘说道：“吃完了就上楼洗洗睡吧！”
徐灵府则是站起身帮徐妈收拾桌上的碗筷，徐妈即刻用手肘抵了一下徐灵府，阻拦道：“不用你，你也上去收拾收拾，也看看你妈妈！”
徐穿尘拉走了徐灵府，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时，徐穿尘轻声道：
“徐灵府，你身上的血味熏到我了，好好洗洗吧！”
顿时，他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徐穿尘迈上二楼楼梯的转角台阶，他稍稍侧身，长身玉立，垂眼凝视下面的徐灵府。而徐灵府背光伫立，他在台阶上，身高完全遮挡住楼下棚顶那颗散发黄光的白织灯！
他的一张脸隐藏在昏暗光线里，衬得黑眸更是无比幽暗！
“一边给她想要的、为她造梦，一边又叫她清醒……我觉得该清醒的人，是你！”徐穿尘抽回视线，继续向上走，他低声又讲了一句，声音轻飘飘地落进徐灵府耳朵里。
“你把她当成徐灵淑了吗？”
徐穿尘到三楼，打开自己的房间，他瘫倒在地毯上，幽幽地叹息。他有些懊悔，刚才对徐灵府说得话太无用，因为说得太晚而无用！
“唔汪——”
一声凄厉地狗叫声！
徐穿尘飞一般地起身，窜到房间窗户边，两手扒着窗户细瞧，双眼专注且警惕，他扫视楼下街道，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黑沉沉的夜，如无边浓墨重重涂抹天际，抹去月亮，甚至连星星的微光都不见。目之所及的街道上，路灯只是摆设，亮度都不如萤火虫的尾巴。
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活物，只能看见成群结队的、灰白颜色的人在街道上徘徊，其中大部分是徐穿尘认识的人，是镇西一片儿的老居民，重阳节回来吃子孙们的供品的！
这是继十七年前的重阳节后，再一次听到这样的狗叫声！
凄惨而尖厉，是爆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嗥叫，犹如隐含千年的怨气，泣血的恨意，不到终了不罢休的怒！
临当子时，街道上的游魂渐渐消失，徐穿尘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
他喃喃自语：“没有狗，是从哪里传来得叫声？”
·····
天蒙蒙亮，空气里还残留着夜晚的寒凉，徐穿尘的房间外有悉悉簌簌的微弱响动，还有刻意压低声音的切切细语。
是徐爸和徐妈在小声说话——
徐妈：“跑车时候小心点，搬货时候也小心些，别再伤了腰！”
徐爸：“有大根跟我一起，不能有事！你别操心了，再回去睡一会……你泡的茶真香，我带走了啊！”
徐妈：“好！包子也带上，你和大根路上吃，中午再带大根去吃点好的！”
徐爸：“肯定的，大根联系的这趟活儿，跑一趟少说有两千，我跟大根对半，中午我再带大根下馆子！”
徐妈轻笑一声，并道：“那孩子真挺厉害的！”
徐穿尘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只有半个脑袋露在厚被子外，眉间一点红疤在白皮肤上很是显眼，薄薄的眼皮覆盖眼瞳，眼睫长却略稀。
遮住一半的耳朵听到门外的交谈后，他轻轻地撇了一下嘴。
楼下徐灵府的声音低低响起，他在跟徐爸打招呼，还有罗来子说了一句“我也去上班了，晚上见”，再默数三秒，大门门锁“啪嗒”关合！
直等到大车发动机轰鸣响起，穿透凝结雾气的玻璃窗户传进后，徐穿尘才把整个头藏进被子里准备安睡！
始料不及！
徐穿尘刚两脚踏入梦乡，厚且柔软的被子里的呼吸平稳没一会儿，就听房间砸门声骤响，声音惊心，还有徐妈的叫喊：
“小尘，徐穿尘，先别睡了！”
徐穿尘慢吞吞地从被子里冒出头。空气里，他的头发根根直立、炸起，清隽的五官皱在一处，他眯着眼睛，瘪起嘴，把头转向房间门的方向，嗓子略哑：
“咋啦啊妈？”
“你快陪妈去一趟商贸城！”
门口徐妈语速很快，透着急切。
徐穿尘坐起身，抬手抹了一把脸，眼睛终于能睁开一半了，薄眼皮中间出现一层褶皱，直到他眼睛完全睁开，眼睑褶皱折入进去，一条轻轻的弧线显露出来，好看的眼眸此刻困出了泪花。
“妈！菜市场又不会跑，晚一会儿去买菜呗！”
“买什么菜！”徐妈隐隐发怒，“你快出来，是小罗……你来子阿姨，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徐穿尘双手爬床，两步飞跃到门边，猛地打开门，突然显现一人倒是吓了徐妈一跳，徐妈急忙塞给徐穿尘一套衣服：
“先把衣服换上！”
一句命令后，房间门“啪”地一声关上！
徐妈在门外还喊了一句：
“快点！”
徐穿尘懵然穿上后，打开了门，徐妈瞄了一眼就拉起徐穿尘的手臂，跑下楼。徐穿尘才后知后觉他现在是穿了一件花衬衫，外面套了一个宽大的黑皮衣，下面穿了一条肥大的牛仔裤！
这些都是徐爸年轻时候的衣服。
匆匆下楼期间，徐妈把她的又长又粗的金项链戴在徐穿尘脖子上！
“妈？你在玩我？”
“什么玩你，你先穿着！”
徐妈因为焦急而过度用力，捏得徐穿尘手臂上的肉变了形，她神色十分急切，言语也没头没尾的：“刚才馄饨店老板娘打电话来，说是罗来子她爸妈找上门了，把罗来子堵在店里！”
“她爸妈，不是死了吗？”
“她爸妈实际没……”徐妈一怔，随后眼神迷茫一刻，面露疑虑地看着徐穿尘，“你什么时候听见她说她爸妈死了的？她来咱家的时候……你才一岁吧！”
徐穿尘挠了挠头，干笑一声：
“我忘了，好像记得是那样！”
大门一关，母子俩花了十块钱打车，不到三分钟到了商贸城，这叫徐灵府突然想起一岁时候，蔡鸿闹事那次，也是着急打车来的，只不过那时候打车费才五块钱！
下车后，徐妈踮起脚，大力揉搓徐穿尘的头发，把他头发搓得蓬乱，鸡都嫌弃在上面下蛋。这个发型，配上花衬衫、皮大衣和大金链子，趿拉着拖鞋，踩裤腿——
一只皮囊好看的“小镇流氓”！
“她爸妈就是畜生！”
徐妈鲜少骂人，可见她爸妈是真畜生！
“……他们在你来子阿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为了十块钱，十块钱！把自己女儿卖给别人当媳妇！”
徐妈重重地“哼”了一声！
“罗来子都离开那十几年了，这回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过来的……准没好事！”徐妈满意地瞧了一眼徐穿尘后，再次千叮咛万嘱咐，“你一会表现凶一点，狠一点，把她爸妈赶走！”
徐穿尘难为情地点点头：
“我尽量！”
跟着徐妈冲进元宝馄饨店后，徐穿尘看到两个陌生男人坐在小店中间，他们侧对门口，穿得臃肿，脱线毛衣里套个花样不同的细线毛衣，细线毛衣里套领口泛黄的衬衫，衬衫里还穿了件高领秋衣，贴脖子处不仅起了毛球，还黑得发亮！
他们两人手指夹旱烟，翘起二郎腿。
还有头缠纱布的周历，撑着一只拐杖站在这两个男人身后，他同他们一起堵着老板娘和罗来子！
有三碗馄饨摆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碗里仍冒着热气！
看样子他们也没来多久！
听到门口声响，周历并没回头看来人，只是稍稍侧身，从侧面看，他的脸肿得像块发糕，鼻梁一片青紫。
他手指胡乱挥动，不耐烦地喊道：
“没看见门口挂着，休息中吗？认不认识字？滚出去！”
徐穿尘冷笑一声，从靠门边的桌上拿起牙签盒，捣了两下，捏出一只牙签，叼在嘴里。他又顺手从门口的啤酒筐里抽出一绿色玻璃空瓶！
徐穿尘手抓空酒瓶，顶着大胯往里走，路过时推了一把周历，下颌微扬，粗声粗气：
“滚你妈！”